(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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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于青再次醒来时,已经满头是血的躺在一个大土坑旁边。
仰头看到黑蓝色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视野的一角有屋檐高高的探出。稍稍扭动了一下头,却疼得厉害。鲜血糊在眼皮上,视线总觉得受到阻碍。后来才发现自己仍旧手脚被绑,嘴里紧紧的勒着布带,无法发出声音。
言于青看到身侧有许多的盆栽植物堆着,想了一下,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别墅前面的小院子里。因为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白色秋千架。
旁边的一个人正在吭哧吭哧的用一把铁锹挖坑。差不多挖了一半。言于青突然明白了,这个坑是用来埋自己的。
他开始剧烈的扭动挣扎起来。挖坑的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停下来,语气中颇感诧异:咦?怎么还活着吗?
但停了一会,挖坑人又继续刚才的劳动。
言于青的心猛得揪紧,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对方打算活埋自己吗?
言于青想喊,却喊不出来。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他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恶梦,很快就会醒来,一睁眼还是详和明媚的白天。
但是无比真实的痛感却实实在在的提醒他,这不是梦,是明确而又恐怖的现实。
坑挖好了。挖坑人从坑里爬上来,拖住了言于青的脚,往他向下拉。一边拉,一边累得气喘吁吁的喃喃着说:我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地方。怕你爬出来,特意挖得深。埋上土,搭个花盆架子,把大大小小几十个花盆都坐上,谁也看不出来。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
把言于青拖到坑底放好,挖坑人开始向里面填土。言于青能够真切的看到中年男人那张死灰扭曲的面孔,上面带着狰狞的微笑。
“不!不!不!我不要死!我还活着!”
他剧烈的喘着气,象一只打挺的旱地里的鱼,拼命的想挣扎。泥土洒打在身上的触感和声音真真切切,还有那令人窒息的重量,在沉甸甸的一锹锹的加重。这是比恶梦中被女鬼拖到浴室中还要恐怖惊惧的经历。绝望的潮水汹涌的淹没了他。
言于青就这样被一锹一锹的活埋了,眼看着死亡一步步的临近,压紧在了胸口,浸入进了他的鼻腔,耳孔,嘴巴,指缝间。
当最后一锹泥土黑压压的扑洒下来,覆在了言于青的脸上,他的视线被彻底的挡住。已经不是泥土的气味,而是死亡的气息,如此粘稠,紧附在鼻腔。黑暗彻底湮没了他。
中年男人把坑填平,在上面压紧了土,用脚踩得平平的。准备明天找人来做个花架。满意的看了最后一眼,摘下手套,把铁锹放在工具间里,走进了别墅。
言于青在厚重的泥土下,在黑暗的坑底,拼命的呼吸着泥土缝隙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氧气。他睁大眼睛,仿佛还在寻找着一丝丝光亮。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死寂的地底,永远的黑暗。他的鼻孔中已塞满了泥巴,再也吸不到任何空气,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胸口不再挣扎着最后的起伏。

他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窒息。昏沉的意识渐渐陷入无底的沉渊,他在恐惧和慌乱中不停的下落下落,那种缺氧的极限中他的心跳在萎缩。痛苦、无尽的痛苦,没有解脱。
在极度黑暗的尽头,他仿佛得到了某种超越,一丝光亮隐隐的透了出来。
一瞬间,一片白昼。在明亮到刺眼的天与地间,他看到一个发着光的形质在飞快的向他迎来。
仿如透过层层泥土,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无情的洗刷着水泥路面上的污迹、击打着镂花的地砖,很快汇流成河,浸透了地表的泥土,泥土颗粒吸饱雨水,形成涓涓细流汩汩渗入地下,所有的植物根径都在贪婪的吸收,还包括深埋于坑底的那具身体。
在那即将与灵魂脱离的**里,在濒死的意志中,看到了一道眩目的白光。发着光的灵魂象长着翅膀的天使般翩然而至。隐约具有仿佛美少年的面孔,它来到他的身边,吻上了他的嘴唇,带给他渴望的气息。
那冰凉的、清新、灵动的气息,活的好象生命一样。不再是黑暗泥土中的腐朽、黑暗、绝望和死亡。他任由那灵质紧紧的张开双臂拥抱,贪婪从它的嘴里饮取着源源不断的气息,如饮甘霖,濒死的人拥抱了生命。
他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在眩目的光芒中,他认清了眼前那眉目,他叹息了一声,却掩在口中,未从唇间吐出。。
小淼……
他仰起头,感觉到了灵魂的消散,重聚,直至新生。无穷无尽。
※※※
狂暴的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在窗外疯狂肆虐。打得玻璃窗上“噼哩哗啦”的作响。
中年男人舒适的躺在浴缸。刚刚的体力活真是消耗不少,而且全身到下都沾满了泥灰。
尽管如此,中年男人还是感到非常轻松。毕竟是解决掉了一件大麻烦,以后也不用提心掉胆的过日子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年青人倒底是从哪里来,又持有什么目地。但毕竟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谁也找不到他在哪里了。
当然除了自己。
中年男人又阴险又得意的笑起来。
他已经在计划明天的安排了。
明天就是女儿的生日。他得赶快去准备好一份女儿最喜欢的礼物,去讨她的欢心。以此为契机取得妻子的原谅。毕竟呼风唤雨的岳父老先生还是不能得罪的。
中年男人志得意满的将头向后靠,惬意的享受着按摩浴缸的自动服务。
而在明亮温暖的别墅外,在暴风雨中,新挖并填埋的泥土因为雨水的冲击,变得膨胀松软。
在方砖铺成的小路边,在随着狂风摇曳作响的白色秋千架下,盆栽植物还胡乱的堆在一起,没有按原样放回原地。
而就在它们的旁边,新翻的泥土中的某处开始慢慢的松动,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缓缓的拱着。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泥土里钻出来,凶猛凌厉的张开五指,在眩目的闪电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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