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流浪艺人（下）
洪泽明说，我再跟你介绍这位，孟凡高，凡高知道不？
阿镇不断地摇头。
洪泽明说，你肯定是不知道了。他是一个……怎么说呢，凡高是个半疯的画家，大师，他的一幅画可以卖到上千万美元。孟凡高就不同了，现在，他正在这儿卧薪尝胆，潜心创作。为了吃饭，现在在剧组里给舞美打下手。其实，在我们看来，他比那个舞美水平强多了，但没办法，寄人篱下，只能如此。
洪泽明说，好啦，这几个人我介绍完了。现在该你了，你自我介绍一下吧，你有什么特长？
阿镇说，我没啥特长，就会做豆腐。
几个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咋的，你是从豆腐坊来的？
阿镇说，是。
孟凡高说，我一看这位兄弟明澈的眼睛就知道他来自乡镇，眼睛是身份的窗口嘛。不过这很好，我们这几个兄弟都是艺术院校的，毕业之后，到省城里当飘人。虽说我们是城里人，但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所以，谁也别笑话谁，咱们大家都是农民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对了，阿镇先生，你还没吃饭吧？
阿镇说，没……
孟凡高拿了一盒方便面，抛了过来。阿镇一把接住。
孟凡高说，冲点方便面吃，肯定不够吃，先垫垫底儿。
正说着，车库的门开了，进来一个老太太，端着一锅热粥，说，孩子们，都过来喝点热粥。
老太太一边端粥，一边叨叨咕咕地说，你说你们，一天天的，张口艺术、闭口艺术，有家不回，在这儿遭罪，图啥呀?艺术能当饭吃呀，瞅瞅，一个个整的跟小可怜虫似的。啧啧。
阿镇愣愣地看着。
洪泽明悄悄地对阿镇说，她是对面小卖店的任大娘，心肠可好了，看我们几个在这儿没热乎饭，天天给我们熬一锅粥送来，不要钱。来，正好，一块儿喝吧。
任大娘看见阿镇，吃了一惊，说，咋的，又来了一个？
阿镇说，嗯。
任大娘说，行啦，孩子，在折腾一阵儿赶快回家吧，回家干点儿啥不好，要是咱真是穷的不行了，出来找口饭吃，这讲不了。你看看他们几个，家庭条件多好，爹妈不是当官的就是大款。不行，非出来流浪不可，这都是好日子烧的。
潘多芬说，大娘，我们不是为了追求个人价值嘛。
任大娘说，在家就不能追求啦？非得到这个车库里追求？
洪泽明说，这儿不是有艺术氛围嘛。
任大娘叨叨咕咕地说，行啦，我也不知道啥氛围，我也说不听你们，都赶快喝点热乎粥吧，小卖店那边我还得照顾呢。
说完，任大娘放下粥锅走了。
几个人吱溜吱溜，就着咸菜喝起粥来。
潘多芬一边喝一边说，啊，真好喝啊，任大娘的粥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美味。
洪泽明严肃地说，大家可都记住了，别忘了咱们的誓言，将来咱们当中不管谁出息了，一定好好地伺候伺候任大娘，让她过等人的生活。
几人一边喝粥一边点头说，那是，那是肯定的。
孟凡高一边喝粥一边问，阿镇，你将来的理想是干啥？当一个伟大的演员吗？
阿镇说，我不想当演员。
几个人一听都有点吃惊，说，你不当演员到这儿来干什么？
阿镇说，是冯哥把我拉到这儿的，让我暂时先住这儿，然后，我找到了工作再走。
洪泽明说，啊，你就是想做一个打工仔啊？
阿镇说，不是。我想成为一个有钱人。
几个人都放下了粥碗，愣愣地看着他。
阿镇说，我是W镇的人，我进城打工，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有钱人，有了钱以后，我打算在W镇建一个现代化的豆制品加工厂……这就是我的理想。
几个人听了以后，都不言语了，勾下头默默地喝起粥来。可能是阿镇的理想和他们的奋斗目标反差太大了。
正说着，任大娘进来了，她又端来了一碗辣白菜，说，我刚才听见你们说啥了，叫我说呀，你们这些人当中，就这个叫阿镇的孩子说的话靠谱，你们得向人家学习学习，务点实。再说了，当演员，唱歌跳舞有啥好？我可不觉着那是啥好职业，在旧社会……好啦好啦，不说啦，都快吃吧，你们不是爱吃辣白菜吗。
说完，任大娘放下辣白菜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孟凡高说，咱们都是青年人，都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才到外面飘，在外面闯，不管干什么，做豆腐也好，搞艺术也好，不就是为了证明一个年轻人的自身价值嘛。阿镇，我相信你，将来你一定能建成豆制品加工厂。来，咱们以粥当酒，祝阿镇的理想早日实现，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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