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亭的海报又换了：“著名华人导演Mr。唐再耗巨资，倾力打造新片《人间》，两位主角现已敲定：像愚哲，言思危！”
海报选用了白黑二色，两个主角分站一边，界线鲜明。
白色的背景里，36岁的男子黑色长发，红衣红裤，留着淡淡的络腮胡，形象颓废妖娆，性感得一塌糊涂；而黑色的背景里，17岁的少年银发飞扬，银瞳白衣，仿若冰雪铸就，不可亵渎——真是两种类型的极致美丽。
苏小佳看着海报，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看来他的戏路有了更宽广的天地。
不能输给他。她虽然成不了他那样的明星，但是，起码要在学习上多做努力。
她背着书包，欢快地走过人行道，正准备回家，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小巷里呼啸而出，路人吓得连忙闪避，不知
是谁撞了她一下，她的斜背式书包就那样脱肩飞出，摔到了马路上。
她刚想去捡，又一辆轿车飞驰而过，就那样从书包上压了过去。几个路人开始咒骂，她默默地跑过去捡回自己
的书包，打开检查，还好还好，书本都是压不坏的东西。然而手从包里收回时，指尖上却全是墨渍。
她呆滞了三秒钟，再探手入内，慢慢地取出一样东西。
碎裂的马赛克笔身，压弯了的笔嘴正源源不断地渗出墨汁，染得满手都是。
她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世界骤然而空，周围的物体与人群好像都不再存在，只有一滴滴的墨水流在
雪白的肌肤上。
突然，手机响了。她一手捧着断笔不动，一手麻木地接起。
“我看见你了。”手机那端，传来慵懒却又清扬的语音，原本是她期待已久的惊喜，但此刻听来，却好遥远，
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你蹲在那里做什么？”见她不答话，对方轻笑，“你猜我在哪。”
她听着听着，眼泪忽然流下来。
对方吃了一惊：“你……在哭吗？”
半分钟后，脚步声飞快地由远而近，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她的肩膀。抬头，言思危的脸在夕阳的余晖里，不
似真实。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看见那支已经碎不成形的钢笔，顿时明白了。她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一直
流个不停。
“来。”他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
她木偶般地跟着他走进临街的一家酒吧。酒吧还在装修，没有正式开放，里面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正讨论剧本
，纷纷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拉她走到洗手间，先找了个塑料袋把那只断笔装起来，然后打开水龙头。
水哗哗流下，手上的墨被一点点冲去，他低着头帮她洗手，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和秀挺的鼻梁，
神情专注。
此时的他如此细致，如此温柔。
她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眼泪虽然停了，但反而更想哭。
洗完手后，他又拉着她走到吧台处，向调酒师要了杯冰水：“喝下去。”冰凉且带着淡淡柠檬味的清水一入喉
咙，她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每个毛孔都舒开，又缩拢，神志跟着清明起来。
“好点了吗？”吧台处灯光昏暗，他的表情由于背着光而看不清晰。
言思危，其实是那么温柔……
她吸吸鼻子，看着塑料袋里的笔，低声缓缓地说道：“最喜欢的东西……果然是不该带在身边的。”握她的那
只手一紧。
她擦干眼泪，朝他难为情地笑：“好丢脸，被你看见我最难看的样子了……”
他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丝丝温暖透过他的手，一直沁入到她心里。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她道歉，神色郁郁寡欢。
他突然站起来，说道：“跟我走。”然后牵着她大步往外走。
店铺林立的街道，人群熙攘的商店，他压低帽子，就那样拉着她的手，一家一家地寻找。
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找什么，后来见他专挑笔柜看，就明白过来了。她内心深处一阵悸颤，有点吃惊，有点
感动，还有点多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一颗心就那样飘飘荡荡，不着边际。
最后终于在某家柜台找到相同的世界系列派克笔。不料在结账时，售货员认出了他，惊叫出声：“啊！你是言
思危！”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扫了过来。
他扔下钱，拿了钢笔就走，然而已来不及，几个少女尖叫起来：
“言思危！真的是言思危耶！！”
他一拉她的手，开始奔跑，两人东绕西拐地跑了半天，最后飞快一闪，躲进了楼梯间。一连串脚步声从外奔过
，继而远去，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彼此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跟你在一起……总会这么刺激吗？”她一边喘气，一边笑。
他没答话，只是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他的手心上出现一支艳丽的马赛克白金夹红色笔身、18k金笔嘴的派克笔——那是天使的礼物。
她不禁收起笑，眼睛再度湿润了：“如果我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你肯定会不高兴吧？”
“嗯。”
“那么……该用什么当谢礼好呢？”
光线黯淡的楼梯间里只有她和他。他原本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现在，却与她在连呼吸都可以辨识的咫尺间。不
知从哪来的冲动，她突然上前一步，拉下他的头——
吻了他。
四唇相贴，他的嘴唇冰凉，没有反应。她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后悔与懊恼一股脑涌
出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
她连忙踉跄地退开：“我走了。”匆匆丢下三个字，她撒腿就跑。
才跑出两步，手就被用力扣住，一股力量传来，身子被转回了一百八十度。
她窘迫得几乎哭出来：“对不起，我……”后面的话被他的唇吞掉。
四下里很安静。厚厚的木门将所有尘嚣隔在外头。只有情不自禁的少年与羞怯的少女，深情拥吻在一起。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他终于放开她。
她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双深沉复杂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有迷乱，有怜惜，有后悔
，还有难以辩解的痛苦与悲伤。
她被他奇怪的表情搞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无法承受她眼中的信任与依恋，他连忙转身
，淡淡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在前面带路，她在后面跟着。
一路无话。
而他，也没再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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