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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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西边值夜的牛志信跑到北边,缠着刘鸣要换防。我吩咐过,换防是以我为主,我不管站在哪一边,我动,他们才能跟着逐一位移,否则就钉死在原位,不能擅自作主张。刘鸣是个守纪律的刑警,他自然不理会牛志信的无理要求。
正在纠缠间,帐篷内突然有惊叫声传出来,接着便是呼喝和打斗。我大吃一惊,对站岗的队员丢下一句:“你们在外面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准乱动。”便一个纵身跳入帐篷里。
为了节省用电,应急灯在上半夜就已关掉,此刻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呼喝声不绝于耳,打斗场面应该很火爆。我把挂在腰间的值夜强光手电打开,向里面扫去。这一照,令我惊骇不已——四只体大如牛的怪鼠不知什么时候偷钻进帐篷里,正疯狂地与苏仲平等人扭打在一起,情况十分危急。我来不及细想,向后喊道:“韦一翰,你们进来打手电。”
我现在可是一手持枪,一手持手电,而人鼠扭打在一起,位置在急剧变换,目标不明朗,开枪是不明智的。强攻入去救人也不理想,因在运动时,手电会随着我的身体位移而照不到目标所在,达不到救人的目的。韦一翰等人打着手电的有力支援,便增强我救人的信心。
三支强光手电一齐亮起,把帐篷照成白昼。我的眼睛随着光线急转,先寻到杨柳和胡曼媛,她们正躺在地上,被一只怪鼠按着,动弹不得。怪鼠正欲俯身下去撕碎她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飞身跃起,以鸳鸯连环腿直击那只怪鼠,将怪鼠击退几步,然后在空中一个翻身,单足落地,顺手一捞,一手一个,将杨柳和胡曼媛挟在腋窝下,接着像脱免般直掠到韦一翰的身边。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用时只是几秒钟。当韦一翰、牛志信和刘鸣接过杨柳和胡曼媛时,我才回头寻觅刚才受过我几脚重击的怪鼠。真是不可思议,那只庞然大物被我踢出一米多远,跌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为什么我能徒手把一只怪鼠打趴下去?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我却明白其中奥秘。当人在最危急时,可以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尤其是像我这种练武有素的人。据《史记?李将军列传》载,汉代名将李广猿臂善射,在任右北平太守时,就有过这样一次富于戏剧性的经历:“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李广错把石当成虎,情急之下挽弓射箭,将身体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居然“中石没镞”。第二天发现是石头时,再射,始终没有射入石头里。唐代诗人卢纶也有诗纪事:“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我来不及查看杨柳和胡曼媛的伤势,而是两眼死盯着打斗现场,寻找目标,蓄势待发。苏仲平一人独力战一只怪鼠,身上伤痕累累,渐渐不支。其他三人与两只怪鼠缠斗,也是情况不妙。场面凶险异常,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决定先救苏仲平,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同学兼好友,而是他已被怪鼠扑倒在地,性命攸关。我故伎重演,以鸳鸯连环腿打击怪鼠。这一次怪鼠只是退后两步,并不像第一只怪鼠那样,弹出一米多远而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别小看这两步,可它已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以快得无与伦比的速度挟起苏仲平,飞身出帐篷,把他交给韦一翰他们,然后又闪身入去。
刚才被我踢得退后两步的怪鼠,没有追出来,转而围攻李豪、楚开景和冯子修,从而加重了他们的压力。人鼠缠斗得密不可分,给我的救援工作带来极大的不便。我绕着帐篷转圈,始终寻不到下手的机会,急得两眼冒火。
杨柳在外面提示道:“朱队,老鼠怕枪响,你开枪试试。”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向帐篷顶连开十枪,把帐篷顶轰开一个洞。三只怪鼠听到枪响,立即停止动作,怔怔地瞪着我,那眼神里含有疑问、惊恐、悲哀等成分。
“还不快跑。”我朝李豪等人吼道。
李豪等人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队员,他们抓住这个喘息的机会,矮身翻滚出来。当那三只怪鼠清醒过来时,他们已滚出帐外,脱离危险了。
与此同时,我根本不容怪鼠反应过来,举枪向它们招呼,“哒哒哒”地响个不停。怪鼠受惊,被迫向后夺路而逃,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整座帐篷被它们掀翻。说时迟,那时快,我见势不妙,连忙卧倒,帐篷帆布带着一股劲风,从我的身上拂过。当我抬头时,帐篷没了,只见微明的天空和四周隐约可辨的树林。
三只怪鼠顶着帐篷狼狈地朝西逃窜,犹如一匹会飞行的布,表演着草上飞的特技。帐篷与草木摩擦的“沙沙沙”之声,不绝于耳,给清晨的旷野增添些许恐怖。
那只被我踢了几脚的怪鼠,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头上还有几个洞孔在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已被我乱枪打死。在强光手电的照明下,怪鼠拖着帐篷逃跑的路上也淌着许多血,看来三只逃脱的怪鼠也受了枪伤。
怪鼠逃了,我却没有胜利后的喜悦,而是一**坐在地上,宛如虚脱一样,冷汗直冒,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刚才凭我一人之力从四只力大无穷的怪鼠魔爪下救出六个人,真是史无前例,实在是一个奇迹。事过之后,想想却有点后怕。可当时在危急之际,一鼓作气,救人于水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不知道“害怕”二字。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但不论如何努力,也达不成心愿。“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我在心里不断地拷问着自己。
抬头寻觅同伴们,突然发觉视力模糊,眼前影影绰绰,他们都在忙活些什么。虽然我的身体虚弱乏力,但心里十分清醒。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倒下,那样会吓着大家的。统帅是军队的灵魂,统帅倒下了,这支军队就失去了灵魂。
“朱队,你怎么啦?”果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从声音分辨,说话的是杨柳。
我立即挺直腰板,摄神归位,默念“恬淡虚无、形松意充”的口诀,结跏趺坐。如此一来,同伴们不但不叫唤我,而且在我面前说话和行走都得轻轻的,生怕影响我练功。我开始凝神下照丹田,片刻便在静定中神气交合,浑浑沌沌、恍恍惚惚,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接着,顿感似水月光下泄,四肢百骸精气溶溶,浩浩如潮生,周身轻松快乐。想必这便是古人说的“感而遂通”吧!
等我收功醒来,天色已大亮了。我一跃而起,顿感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睁开眼便见到韦一翰和牛志信守在身边,于是我问道:“他们去哪了?”
“头儿,你出关了,恭喜武功又上一层。”牛志信喜形于色,拉着我左看右看,“他们到山溪洗漱,留下我和一翰为你护法。”
这家伙可能是看电影太多,什么“出关”、“护法”,弄得煞有介事的,好像我是一个武侠电影中的掌门或庄主之类的人物。他的用词极不恰当,但我一时找不到更恰当的词语来对号入座,只好听之任之,权且当一回掌门吧!
山中白雾茫茫,四周隐隐约约,可视度不高,然而山溪距离我们不远,飘眼过去,不需细辨也能看清谁在活动。苏仲平和杨柳、胡曼媛在山溪边洗漱,李豪等人站起身,正向我们走来。我的身边还躺着一只怪鼠,龇着牙,样貌十分狰狞,已是死去多时。
我甩开牛志信的手,整理一下衣襟。李豪在远远就叫道:“头儿收功啦!”
其他队员都脸露喜色,纷纷向我跑来,边跑边问好。
我对他们点点头,回应道:“同志们好!”说毕便逐一打量他们,黎明前被怪鼠偷袭,几个队员都挂了彩——楚开景用绷带吊着脖子,右手挂在绷带圈里;冯子修包着头部,脸上被横七竖八地贴着一些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李豪受伤最轻,手背上贴一截纱布,自言被怪鼠的利爪划出一条血痕。
我跑上去抚摸一下冯子修满是纱布的脸颊,关心地问:“还痛吗?”
“不痛了。”他摸摸头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血的教训,大家一定记住。在怪鼠的眼皮底下活动,切莫麻痹大意。”我不是针对某人说这话,因此没有去注意他们的表情。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往往就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便将仅有一次的生命耗尽。
我反剪双手,向苏仲平他们走去。苏仲平的脖子和额角分别打着纱布,胸前的警服也被撕破。他伸出双手,与我拥抱,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明璋,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不知如何报答你?”
我也轻声道:“生死之交,相互帮助,无恩无怨,何来答谢?请别放在心上,或者在生命的某个时刻,你出手救了我,我也不言报答。”
他把我拥得更紧,动情道:“有你朱明璋这个朋友,此生足愿。”
“喂,喂,两个大男人这么紧密相拥,会不会出事?”胡曼媛在旁边挪揄道。
苏仲平放开我,转身笑道:“当男人真累,跟同性拥抱,美女会吃醋;跟异性拥抱,别的美女也会吃醋。看来,以后我有拥抱的邪念时,便左手抱右手吧!”
胡曼媛鼓着腮帮正欲出言讥讽,我连忙阻止她,抢先问道:“曼媛,你和杨小姐有否被怪鼠弄伤?”
“我没事,杨小姐挂了彩。”
“受伤了,严重吗?让我看看。”我关切地说。
“多谢你,我没事。”杨柳轻轻道。
“让我看看吧!”我坚持着,也不知道自己会那么着紧她。
胡曼媛剜我一眼,嗔怪道:“你看什么看,人家伤的是胸部。”
我登时脸红耳赤,为自己的唐突后悔不已。这怪鼠也真是,一上来就摸人家姑娘的胸,想必它是个雄的,而且还是只色鼠。
“朱队,我只是擦伤一点皮,真的无大碍。”杨柳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见到我的窘态,便拿话引开,“你快来洗把脸,我这里还有牙刷和牙膏。”
“哦,好的。”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牙刷和牙膏,尴尬的场面总算轻轻抹过。
正当我蹲下身子洗漱时,牛志信在后面叫着:“头儿,早饭吃什么?”
这家伙,感情将我当成他的老妈子了。早餐吃干粮,上山前就定下来的,难道还能上饭店?如果这里有饭店,也是怪鼠开的人肉叉烧店。
李豪叫道:“头儿,我们请求你,今早不吃干粮。”
我将满口的牙膏泡吐出来,没好气地问:“不吃干粮吃西北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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