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缘无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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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代子是以很轻的脚步走过来的,轻得就如同在飘。她走到华金身边,一句话没说,连招呼也没打,就静静站着,看着他逗玩鹦鹉。
她来找华金亭是为了商量这批鸦片的交货方案,直接负责生意的大岛丸已催问过胡九龙几次,胡九龙都含糊回答,等等看看再说。她明白,华金亭因何三的事,还没发话,胡九龙不敢撤回擅自动作。
她知道,她站在了华金亭身边,华金亭虽然仍然全神贯注逗玩鹦鹉,没回过头,但华金亭一定会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是她。只要是男人,都会闻到她身上的女人气息。她很懂华金亭这类枭雄的心态,华金亭是在向她表示,鸦片在她手中,他不下令接货,她手中的鸦片就脱不了手,转化不成现钱。积压着如此天文数字般的货,资金周转必定受到影响。因此,是她松下代子要求他,主动权掌握在他华金亭手中。
静立了几分钟后,华金亭仍全神贯注逗玩鹦鹉,没回头的问了声:“你来啦?”
“华老正在兴头上,小女子不敢打扰。”松下代子轻声细语道。
“是来谈交货接货的事吧?”华金亭仍然没回头。
“华老你一出手,轻易就化解了何三被擒的危机,我觉得我们的生意该进行了。”松下代子知道华金亭按兵不动的原因,认为他是太过于谨小慎微。
“你认为危机真正化解啦?”华金亭丢下手中小棒,转身看了松下代子一眼,沿着湖面曲桥,向湖心的假山走去。
松下代子急忙上前搀扶着他,但没回答他的问话,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危机比我想象还要严重。”上了假山,坐在凉亭,华金亭感慨地说,接着又加上一句:“我们都低估这个姜青松了。低估对手的后果,就是毁灭。”
“这么严重?”松下代子惊讶道。
“你还不清楚姜青松想干什么吧?”华金亭说,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准确,接着说:“不,你是知道姜青松意图的,他是要通过查缉鸦片走私,找到正当理由向我们开刀。你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正准备干什么,有能力干什么。”
“在上海滩这块土地,华老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请华老明示,小女子洗耳恭听。”
华金亭把警局内线传来的消息讲后,松下代下脱口道:“好个姜青松!”
当叶宗元把姜青松从军队调来任警察局长后,松下代子就打过姜青松的主意,认为即使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是绝代美女,但绝对不如她更懂风情,更知道如何在床上让男人快乐。何况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让姜青松神魂颠倒。但是她没想到,姜青松不但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连面也不愿见,她几次找借口接近,姜青松都冷如冰霜,拒之千里,她即使有千般本领万种风情,根本就没机会表现。
对这一点,她至今也没想通。她坚信姜青松不可能已经知道她在背后操纵着鸦片走私,她不过是个茶道艺妓馆的女主人,一个为生计而周旋各种男人之间的小女人;她也坚信她的姿色不可能不足以令男人动心,她至今还没遇到过不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只有她拒绝**男人,没有男人拒绝过她。而且,她深知,在战场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军人,色心更重。所以她想不通姜青松为什么为拒她千里之外。
她也想过用迂回的策略,去接近姜青松的妻子叶雪冰,叶雪冰对待她虽不是冷如冰霜的拒之千里,而是淡然平和到了极致的宁静,她根本就无隙可乘。最后只好放弃。
松下代子永远也找不到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是个日本女人,也因为姜青松曾经是个中**人,一个心底铭记着甲午海战耻辱的中**人。姜青松对日本人有着一种铭心刻骨的恨意,同时也知道与九龙帮合伙走私鸦片的是日本人。
如果松下代子是个中国女人,也许姜青松会同她接触,凭着她高超的媚术,姜青松会不会掉入她的色情陷阱,就很难说了。更何况姜青松因生理的创伤,性心理上多少有些缺限,在叶雪冰面前,总有几分自卑。这种状况的男人,其实最容易被有心女人攻陷。
“所以,我不想上他的当,不想有任何动作,以不变应万变。”华金亭说出了自己苦思后的对策。“让他精心设计的陷阱最终一无所获,成为警局内的笑料。”
“难道他真派密探打入了我们的内部?”松下代子仍然有几分不相信。
“基本可以这么认定。他准确针对何三行动之前,曾收到过日本发来的一封奇怪电报,警局内他的几个主要助手都见过,但没人能看懂。你来之前,我打电话请教了电信局的专家,他分析说,应该属于密码电报。这个给姜青松发密电的人,不管是密探还是其它身份的人,现在应该还在日本,我希望你们迅速查出。相信这件事难不倒代子小姐吧?”华金亭阴阴地说。“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再商量如何接货问题。”见松下代子流露出失望样子,又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错走一步,就可能是灭顶之灾啊。”

“查这个发密电的人,我回去就通知日本,相信不难查出。”松下代子思索着,姜青松来了这样一作,确实出于她的意料之外。“既然我们低估了姜青松,随着白天云的加入和他从军队调人来,他的实力将大增,何不干脆彻底,一了百了?”
“我还暂时不想打破现在的微妙平衡,只要他拿不到证据,他就对我无可奈何。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去折腾。不管他出什么招,我都不动如山。”华金亭又开始从假山往下走,一付主意已定雷打不动的样子。
“那这笔生意要拖到什么时候?”松下代子跟上问。
“你们日本那边的事解决了,让他变成了聋子瞎子,我就马上接货付款。”
松下代子心里骂了声“老滑头”,就再也没多说什么,陪着华金亭下了假山,穿过湖面曲桥后,便向华金亭告辞,出了后花园的门。
看着松下代子摇曳生姿的背影,华金亭心里冷笑道:“想把我当枪使,没那么容易!”
松下代子刚在后花园门消失,华金亭才慢悠悠走到客厅。
因管家传话华金亭是留胡九龙陪餐,麻廷贵只好知趣先回堂口了,至于柳七等保镖,连华府的门都没进,一直留在门外等候。胡九龙一人坐在喏大客厅喝茶,心早就烦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跟随华金亭来上海滩闯天下时,他就象华金亭的影子,任何时候都站在华金亭身后。但华金亭扶持他创建九龙帮后,华金亭越发高深莫测,在他心中的威压也一日强过一日,他和华金亭之间的距离也一日远过一日,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亲密无间。
看见胡九龙在客厅焦躁走动,华金亭轻咳了一声,胡九龙立即站住。
“见到松下小姐了吗?”华金亭漫不经心地问。
“见到了。”胡九龙恭敬答道。
“她给你说什么啦?”华金亭又问。
“没说什么——”胡九龙看见华金亭眼中闪过一道不满的精光,想起松下代子离开经过客厅时对他的说的话,立即改口道。“她说好长时间没见我去她茶道馆喝茶了。她的意思好象是邀请我。”
“九龙,这个日本女人不是个简单女人,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你给我牢牢记住,不管谁鼓惑,没有我的点头,你绝不能对姜青松下手。现在上海滩的局势力非常诡秘,当心被人当枪使。”华金亭严厉地说,他已经听出了松下代子对姜青松的杀机。尽管他非常清楚,姜青松的主要目标是他,但只要他不出错招,姜青松就对他无可奈何。即使鸦片生意暂停一段时间,他也无所谓,他的赌场妓院和其它生意照常在进行。但他知道,价值天文数字般的鸦片压在手里,松下代子绝对比他作急,松下代子要对向姜青松下手,一旦失手惹出了麻烦,也与他华金亭无关。
“我一定记牢。”胡九龙嘴上应道,心里却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的老主人突然变得如缩头乌龟,再也没有当年的锐气霸气,好象什么窝囊气都受得了。他本还问为什么说松下代子不是个简单女人,现在也懒得问了。
“你今天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华金亭问。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来看看您老人家。”胡九龙连报纸上的报道也不想说。
“九龙啊,你跟着我,一步步拼杀,才终于有了今天的一切。”华金亭察觉到了胡九龙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上的枪伤刀伤恐怕有七八处了吧?”
“一处枪伤,七处刀伤,棍棒伤无数。”胡九龙说,那血肉横飞的往事仿佛浮现在眼前。
“创业难,守成更难。你可能认为我胆小了,怕事了,也管得你不如过去恣意顺畅了。但九龙,我不得不百倍小心,我有种预感,我们周围到处是虎视眈眈的眼睛,只要我们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你一定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华金亭忧心忡忡地说,真害怕胡九龙不听劝阻,在他人的鼓动下,一意孤行,惹出滔天祸事,最后连他也不能善终。
胡九龙没有吭声,他的想法很简单,凡是虎视眈眈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斩尽杀绝。
“我看你今天也没心意陪我吃饭,你就回去吧,遇事多同廷贵商量,廷贵靠得住。”见胡九龙不语,华金亭知道他还没想通,但他相信,不管怎么样,胡九龙还不敢做出什么违背他意志的,又有麻廷贵跟在他身边,自己基本可以放心。
胡九龙告辞走后,华金亭立即给麻廷贵打电话,要他对胡九龙盯紧些。麻廷贵告诉他,胡九龙今天的情绪是米佳妮写的文章引起的,胡九龙想去对付米佳妮,被他阻止,因此不痛快。华金亭称赞了麻廷贵的做法,又把警局内线传来的消息告诉了麻廷贵,要他坚决监督胡九龙执行他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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