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与狼共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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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面临的选择中,要么与松下代子合作,要么就迅速下手除去她,双方已经摊了牌,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在庄致远的观念里,只有成与败,荣与侮,并没有什么正与邪、善与恶,为了成功,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不管是邪还是恶,但他知道,鸦片是好兄弟白天云最后的底线,他不想破这个底线,不想伤了与白天云的感情。
“你和她谈后,有什么感觉?”白天云问。
“我一时还看不透,她是深不可测的演戏高手,还是仅为了落脚谋生被迫周旋于权势者之间的女人。”在没打定如何对待松下代子之前,庄致远继续留有余地。
“能让大哥看不透的人,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也很难说。对男人,我不说是火眼金晴,接触几次至少也很看出七八分,但对女人,这是我的弱项,判断起来有很大难度。小心没有大错,我赞成你的观点,得对她提高警惕。但在没吃准之前,尽可能掌握好分寸,不要轻易把关系弄僵了。不管是不是劫杀华金亭的参与者,她交际花的身份,都使她在上流社会中有极大影响力。女人,尤其是漂亮而又令男人作迷的女人,会得到很多人的同情。何况她又是个外国侨民。”
“对她,我会极其小心谨慎的。”白天云根本没想到庄致远会在松下代子问题上对他打了埋伏。“大哥看人的眼光,我一直就很佩服。我一提到松下代子有极大嫌疑时,汪少甫脸色就变了,好象捅到了他痛处一样。但我提到华金亭和胡九龙,他就立即表态支持我对松下代子进行调查。汪少甫与叶市长相比,差得太远了。”
“他们的区别在于,汪少甫有**,有野心,而叶宗元把功名利禄全看透了。”
“还有一件事,得请大哥鼎力相助。断了货源的瘾君子,已成了社会的一种不安定因素,因此我决定办一个戒毒所,把瘾君子集中起来,强行戒毒。但在资金上——”
“资金的事,我包了。你的事,我责无旁贷。能拯救上海滩的瘾君子,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白天云话还没说完,庄致远立即表态。“我的公司,严格来说,是我们共同所有,我的就是你的。这点我从没忘记。现在,接管了华金亭在上海的产业,也还是我们共同所有。华金亭是我们共同全力斗倒的。而且,不管今后发展到什么规模,有多少钱财,仍然是你我共同的财产。警察局长只是你的起步,你还要在政坛上稳步发展,我这里就是你最大的后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必须用在事业的发展上。我们两兄弟从古镇出来的最初目标已经超出我们想象的速度达到了,但我们还得继续前进。我在商界,你在政界,我们都得独领风骚。只有站到了顶峰,才能欣赏无限风光。”
“有大哥,我就有信心。”白天云感动地说。在叶宗元离开上海去国外治病之前,曾单独同白天云谈过一次话,讲了两层意思,一是要白天云促进叶雪冰与庄致远的婚姻,要他与庄致远一起照顾好叶雪冰。他表态,他和米佳妮将与庄致远和叶雪冰一起走入结婚的殿堂。另一层意思是,希望白天云在政坛上继续走下去,认为白天云从政的资质比汪少甫好。
庄致远答应白天云后,立即把吴通海和元大畏找来,让他们从他们所管的产业中筹出资金来支助白天云建戒毒所。吴通海和元大畏都说,现金非常紧缺,他这才意识到,尽管接收了华金亭在上海的所有产业,但并没有多少可支配的现钱,已拿出一笔巨资筹建孤儿院,再拿出巨资支持白天云办戒毒所,要维持正常的经营活动,流动资金立即陷入了窘境。
庄致远这才想出发动商会会员募捐,但他得首先拿出一笔巨资作榜样。
因此,他想到了松下代子的建议。
庄致远认为,后花园人工湖心的假山凉亭是谈机密的最好地方,所以他把松下代子约到了凉亭。后花园空无一人,凉亭居高望远,佣人替他们泡好茶后,便迅速离去。
“中秋之夜,明月当空,松下小姐在这亭中抚琴,创造出了一种如梦如幻的意境,我和天云恍如进入了仙境。不知松下小姐现在有何感想?”庄致远问。
“今天庄会长约代子来,想来不会是要和代子谈风花雪月。”松下代子微微一笑道。“自从昨天庄会长对代子被玷污过的身子不屑一顾之后,代子就有了自知知明,再也不会自讨没趣了。代子希望庄会长从此不把代子当着女人,而仅是个合作伙伴。如能合作愉快,就当成朋友,最好是当成兄弟,或者当着一个受过伤的女人也行。如果庄会长真想听代子有什么感受,代子的感受是,只有成功者才有资格拥有。”
庄致远知道自己那句‘连胡九龙这种恶心男人都上过的女人,我感到恶心’的话已很深地刺伤了这个极为自负的女人,他相信一种永不磨灭的恨意已深埋在了她的心底,从此以后,不管他们是否将是合作伙伴,他都得极小心提防。
自己如此刺伤她,她都能隐忍,继续谋求与自己的合作,说明这种合作对她是何等重要。
“松下小姐,在松下小姐这样聪明人的面前,我没必要转弯抹角了。”庄致远淡定地看着松下代子说。“我今天约松下小姐前来,松下小姐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我想一定是庄会长已经作出了抉择。”松下代子仍然微笑着说。
“但有几个问题,希望松下小姐能坦诚告诉我。”
“为求真诚合作,我将毫无隐瞒。”
“掠夺了上海滩首富华金亭数十年积累起来的财富,相信比松下小姐四年走私鸦片所得要多得多,可以说,松下小姐已列入了上海滩顶级富豪行业,而且单从可直接支配的资金看,在全上海滩,松下小姐也数一数二,为什么还对犯禁的鸦片生意情有独钟?”庄致远提出了自己对松下代子合作意向思考后的疑惑。

松下代子微微一怔,对庄致远的敏锐不得不服气,稍稍想了想说:“一,从没人嫌钱多,鸦片生意赚钱最快;二,犯禁的生意会使我们的合作更紧密;三,我喜欢冒险的刺激性。当一个人什么也不缺了后,人生就变得乏味起来,特别是我这种已经没有清白,得不到庄会长这样人杰尊重的女人,冒险就成了我人生的乐趣。”
“松下小姐还是言不由衷,我想听真话。”庄致远目光灼灼盯着松下代子。
“真话?”松下代子立即陷入了沉思。
“是的,真话。”庄致远加重了语气。“是有真话才会使我相信。松下小姐已看透了我的人生目的,但我对松下小姐为什么这么急于与我合作却感到十分困惑。松下小姐在上海滩左逢右圆,已在上流社会赢得了地位,现在又有雄厚的财力,什么也不缺了,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冒险的刺激?这个理由说不服我。”
松下代子离座站起,走到凉亭边上,眺望着遥远的天际。庄致远坐着没动,看着她线条流畅的后背,那披垂的秀发、纤纤的细腰和浑圆的双臀、修长的美腿。
“唉——”松下代子幽幽叹了口气,又回到亭内坐下。“我希望能得到庄会长的保护。”
“为什么?”庄致远追问道。
“其一,上海滩是块肥肉,我所在帮会内部人人眼红,都想把我取而代之;其二,一船鸦片的损失,给了他们以借口;其三,华金亭倒台了,我在上海滩的价值也就失去了;其四,也是最关键的,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因为我有一半中国血统。因此,我必须与上海滩最强的人合作,他们才不敢动我。否则我的下场会很惨,甚至比最下贱的妓女还不如。这四条理由,庄会长信吗?”
庄致远受到了些许震动,闭眼想了想,睁开眼说:“我信。既然松下小姐把底牌亮给了我,我也不向你隐瞒。松下小姐劫杀华金亭做得并不干净,现场留有目击者。”
“啊——”松下代子大惊失色。
“我兄弟白天云已经找到了他,是个小男孩。天云已判断出是你们日本人所为,其中还有女人,因此你松下小姐已被天云列为头号嫌疑。如果不消除天云对你的怀疑,我不敢与你合作。我不能因为与松下小姐合作,伤了与天云的感情。不管谁敢碰鸦片生意,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妥协。”庄致远说,见松下代子眼光闪烁不定,又加重语气道。“想用对付姜青松的方法对付天云,这种念头你起都不要起,如果天云出了什么意外,不要怪我庄某人翻脸不认人。”
“这种念头,我从没起过。”松下代子急忙说。“如何才能消除白局长对我的怀疑,请庄会长教代子。”她感觉到庄致远已经有了主意,否则今天他不会向她摊牌。
“交出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庄致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惟一消除天云对你怀疑的一条路。相信以松下小姐的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松下代子顿时眼睛一亮,完全领会到了庄致远的意思,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了我可以依靠的大树了。庄会长,不瞒你说,代子其实活得很累。从今以后,有庄会长的保护和指点,代子对未来充满着信心。请庄会长放心,代子知道该怎么做才让白局长消除怀疑了。”
昨夜,经过反复盘算和思考,庄致远作出了与松下代子合作的抉择。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元大畏时,元大畏顿时惊呆了。
“我们不做,一定会有其他人做。一本万利的生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完全禁不起得了。我不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们需要迅速积累财富,这是一条最快的捷径。我惟一担心的是天云,就必定与我决裂。但我认为,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在上海销售,全销到江浙皖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日本人心狠手毒不廛信义,与他们合作,无疑与狼共舞,太危险。”元大畏仍然感到不放心。“华金亭与他们合作多年,他们都能下强此狠手——”
“若说他们是狼,我们就是虎,与狼共舞,也许人生才更有味道。要成大业,必须敢冒大险。我们已到了逆水行舟地步,不进则退。我已经想好,这种生意就交给麻廷贵去打理。”
庄致远下了决心的事,元大畏无条件服从。其实,在汪少甫的销烟活动上看着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化为灰烬时,作为商人的庄致远就感到了心痛。
此刻见得到了他合作承诺的松下代子眼中噙满了泪,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这个有一半中国血统的女人真不容易。
“我为昨天说得那句话,向你道歉。”庄致远诚恳地说。
“你昨天说过什么,我早忘记了。我只知道你是将拯救我的人。”松下代子泪睛盈盈地说。“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你都是我生命中的亮点。以前,我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但现在都已经过去。请庄会长放心,代子会把一切都做到令庄会长满意程度。白局长什么时候消除了对我的怀疑,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合作。”
好个乖巧的女人!
她如果真是一头狼,也是个懂得令人舒服的狼。
与这样的狼共舞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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