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半局棋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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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三被捕到现在,松下代子一直生活在内忧外患的困境中,为了摆脱困境,她甚至舍身满足令他恶心反感的胡九龙的**,但局面却毫无好转,反而因华金亭的判断失误,直转急下,使她几乎陷入了绝境。
如果不是自己突发奇想,略施小计,拖延了组织派来上海要员的行程,组织要员来上海之日,正是她倚仗的华金亭倒台之时,那她的下场,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与组织首领联系过多次,但首领一直没告诉她将到上海的要员是谁,这本身就是个极不正常的现象,再加上一船鸦片的损失,亲弟松下介雄的背叛,她在上海逍遥的日子从此就将彻底结束。现在,这个要员在东京搜捕子虚乌有的松下介雄,为她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要员一旦知道受骗上当,必定会大发雷霆找她算账。因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抓住庄致远这根救命稻草。只要与庄致远建立了联系,她就有了对抗要员的基本条件。
对庄致远和白天云这两兄弟,她都产生了极大兴趣,只要抓住了其中一位,她就立于了不败之地。她对男人最锐利最有效的武器,是她的绝代姿色和令男人如痴如狂的床上功夫。从她与白天云和庄致远接触的初步感觉看,庄致远对她的姿色并没表现出兴趣,而白天云则流露过明显的惊艳,虽然白天云身边有个姿色并不逊于她的米佳妮,但她相信,米佳妮与她受过专门取悦男人训练的床上功夫相比,无疑是个青涩的女人,只要白天云与她风流一次,一定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但是权衡之后,她仍然决定主攻庄致远。直觉告诉她,庄致远才是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绝代枭雄,而且又已经取代了华金亭的地位,有了震慑组织的地位和条件。她对自己的姿色充满着极大信心,相信只要施展浑身解数,是有可能令身边并没出色女人的庄致远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即使这招失利,她还可以同庄致远摊牌。
从运河回来,她终于感到了一次扬眉吐气的喜悦。当华金亭在庄致远的淫威下屈服,决定退离上海时,她当机立断作了她一生中最果断也最正确的决策:劫杀华金亭,夺取华金亭随身带走的财物。
当她把从华金亭船上劫掠的财物带到她在码头附近利用农舍建立的密点清点时,她笑得几乎合不上嘴。华金亭随身银票、黄金、古董字画,其价值远超过损失的那船鸦片,而这些钱财,她一分也不会给组织,足够她在上海滩建立起自己的独立王国。
华金亭留在上海的产业被庄致远接收,但她手上的这些钱财,并不比这少,而且全是可用资金,不象庄致远掌握的不动产,还得靠经营才能产生利润。可以说,华金亭一生的积蓄,她和庄致远平分秋色了,而且她比庄致远更实惠。
不过,想起华金亭倒在刀下时的眼神,她多少仍然有几分戚然。
那晚的行动,干净利落,她至今认为没留下丝毫痕迹。
当她带着手下闯入华金亭所在的船舱时,华金亭正在灯下独酌独饮。
见黑衣蒙面的她闯进,华金亭竟咬牙切齿地说:“庄致远,你好狠,一定要斩尽杀绝吗?”
“不是庄致远,华爷,是我。”松下代子拉下蒙面黑巾,甜美地微笑道。
“松下小姐?”华金亭猛攻吃一惊,手中的酒杯跌落,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如同往常一样,坐到华金亭对面,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我说怎么会被两个小瘪三玩得这么惨,原来是松下小姐在暗中操纵。”知道已经死到临头,华金亭反而镇定了下来。
“你错了,华爷。”她巧笑盈盈地说。“白天云是人杰,庄致远是枭雄,他们处心积虑,精心策划,你输给他们,并不意外,你毕竟老朽了。我和他们毫无关系,起码现在毫无关系。”
华金亭冷哼一声,心里后悔莫及,对松下代子这头母老虎,他早有预感,但却一直没下手,总想制造机会,假他人之手解决。
“因你的决策错误,造成了一船鸦片的损失,使我陷入了内外交困的绝地。华爷富甲一方,又已经快进坟墓,这些钱财也用不着了,代子急需,所以对不起你了。”
“要钱,好说,何别这样子?”
“其实,从华爷不再与我上床开始,华爷就开始了对我的防范,我早就心知肚明。谋杀姜青松时,骑摩托的蒙面人反而连我的人也击杀,华爷你解释是胡九龙泄私愤,我假装相信了。华爷,你不想想,我真这么傻吗?没有你的点头,借一万个胆给他胡九龙,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另搞一套。但华爷你到底是意图,代子至今仍没想明白。华爷是想把这秘密带进地狱,还是给我作个解释呢?”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华爷,今天我是决定给你坦白,我之所以决定走这一步,最主要是你在与白天云与庄致远的较量中彻底败了。我本来还想倚靠你,与我组织内对我不利的人相抗,但你败了,我只好另找倚靠,我看中了庄致远,准备与他结为盟友,但我知道你心不死,我怕你会在暗中破坏。我已经输不起了,所以只好先解决了你。”

“你们日本人真是豺狼心性,我后悔没早动手。”华金亭说。“我看你早晚也会裁在姓庄和姓白的手里。你们都属虎,天生相克,一山不容二虎。”
“公虎和母虎,是有可能合为一体的。”
华金亭长叹了一声,摇摇头,缓缓把手伸进怀里,伸手装作去拿酒杯,这种小动作怎么能瞒的了受过专业训练的松下代子,华金亭的手刚伸进怀,松下代子的刀已刺进了他的心脏。
华金亭当即魂归太虚,但死不瞑目,死死盯着松下代子,她用手替他合上了眼,又拉出他伸进怀里的手,见他手里紧捏着一个红绸包。她好奇取过红绸包打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打开看后,顿时傻了眼,竟是一朵连掉在地上恐怕也没人会捡的蚕花。而且这朵用蚕茧剪成花瓣叠缝起来的蚕花,做工极其粗糙稚嫩,松下代子做梦也想不到华金亭这个雄霸上海滩二十多年的霸主居然当成了宝贝珍藏,临死之前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它。
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人生的秘密,那怕在他人看来微不足道,却可能对他人生的变化起着关健作用。华金亭的秘密就是这朵蚕花。那年他才十三四岁,在米家后花园玩耍,遇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送了他这朵自己亲手做的蚕花,从此,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就充溢在华金亭心中。当他长大**,这个女孩却被迫嫁给了一个富家子,令他伤心欲绝,这才萌生了到上海闯天下的念头。二十多年前,当他有了成就之后,回了一次古镇,这个已为他人妇的女孩却因心情忧郁早逝,他才返回上海争霸。但这朵蚕花就成了他人生最美好的记忆尘封在心底,同时也才有了十年前夺取米家豪宅,把十二生肖太湖石搬到上海的举动,也因此把白天云和庄致远这两个掘墓人带来了上海。
华金亭因这朵微不足道的蚕花兴,也因这朵蚕花亡,个中的奥妙,局外人松下代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所以华金亭临死之前,握住了蚕花。
在搜查华金亭船舱时,她看到了那付华金亭视为传家宝的围棋,也就是因为这付围棋,本想投靠她的刘文昌和朱宝堂看透了她的蛇蝎心肠,吓得避而远之。
“白局长,你终于大驾光临啦,代子可是期盼已久啊。”得知白天云来访,松下代子含笑着迎出门。她的笑意如春风般轻柔温暖,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松下小姐多次盛情相邀,一直抽不出空来,现在大局已定,华金亭也死了,今天正好有空,想把与松下小姐下了一半的棋再续下去。”白天云说,松下代子的清爽倩丽,确实使他感到如沐春风,内心里真不希望这样一个美妙女子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女。他既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又对美特别容易感受,如果松下代子真是个蛇蝎美女,他会感到一种莫大的遗憾。
“白局长,有没有兴趣先欣赏欣赏艺伎歌舞?”经过演艺厅时,松下代子问。
瞟了眼在台上充满异国情的艺伎表演,白天云说:“日本歌舞自是妙不可言,不过二人清静奕棋更具境界。还是先还松下小姐的债吧,无债才能一身轻嘛。”
“白局长真乃信人也。”松下代子感慨道。
“人无信不立,何况是松下小姐这样高贵的女士。”白天云说。“再说,能与松下小姐对奕,也是人生一乐。”
“代子也想与白局长由棋友再成为朋友。请吧。”
松下代子把白天云请进雅室。白天云的来访,她没想到,正欲到码头旁的密点去欣赏从华金亭身上掠夺回来的财物。庄致远通过麻廷贵,已知道她的身份,但白天云是否也知道,她还难以确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白天云不象已经知道,因此,对白天云究竟为什么而来,她一时也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她基本可以确定,白天云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下棋。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有个共同点,是目的性很强的人。
松下代子和白天云在榻榻米盘腿坐定,一和服侍女端上清酒,摆好棋盘,然后弯腰退出。
当手一摸触温润的棋子,白天云立即认为这付围棋就是他和松下代子曾经在华金亭后花园凉亭下过的的棋。他不象朱宝堂知道这付棋是华金亭绝不会送人的传家宝,见到围棋就立即判断出松下代子是运河血案的凶手,反而认为华金亭把围棋送给松下代子很正常,因此没产生更多联想。
“那天我们下的就是这付棋。”白天云随口说道。
“正是。华爷临走前因我喜欢,就送给了我,想不到竟成了永别的纪念。”松下代子伤感地说,她认为在白天云面前没必要掩饰她与华金亭的关系。
“看来松下小姐对华金亭感情挺深嘛。”白天云若有所指地说。
“人总是有感情的。代子一介女流,到上海落脚谋生,得到了华爷多多关照,才在上海立住了脚。不管他做过多少坏事,也不管人们怎么评说他,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父兄般的恩人。他惨遭不幸,代子深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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