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棋如其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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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刻印着他童年记忆的太湖石十二生肖造型,白天云的心里立即涌起了一种温馨的感觉。上次看见这些太湖石,是在中秋夜,但因宾客太多,他找不到童年时在米家后花园的感觉。当年他和庄致远在米家后花园玩耍,后花园空旷冷清,而且空寂无声。此刻,当年那种感觉他又找到了。
“这些太湖石,全是从我老家搬来的。”看见白天云的眼光落在十二生肖太湖石上,华金亭介绍道。“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这些太湖石,后来我在上海发达了,才回乡把这些太湖购买了下来。从产生拥有这些太湖石到最后买下来,我差不多花费了近四十。每当看见这些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我都会感慨万千。”
白天云心里突然升起了警觉,莫非华金亭对他和庄致远是他的同乡产生了怀疑?
华金亭领着白天云沿着湖边一一观看十二生肖太湖石,继续说道:“欣赏观看这些太湖石,现在已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项内容。每当看见它们,我的记忆就会回到童年。人老了,特别怀旧,也特别容易触景生情,产生无尽的感慨。天云老弟,你还年轻,体会不到我这种情怀。我时常想,为了一个儿时的梦想,我为之花费了四十年的努力,不知值还是不值。”
“华会长功成名就,呼风唤雨,富甲一方,我看不但值,而是太值了。”白天云恭维道。
“与许多人相比,我确实值,但当我看见天云老弟和庄老板,我就感到我不值,太不值了。”华金亭感慨万千。“人比人气死人啊。”
“华会长这样说,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我和大哥,无论从哪方面,都无法与华会长相比。”白天云说,更摸不清华金亭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最初担心华金亭怀疑他们是同乡的担心已经消除,华金亭并不是借十二生肖太湖在试探,而是在感叹。
“天云老弟,你并不知道,我象你们这个年龄时,还在为温饱寒暖而忧虑,而你们却已经如日中天,光芒万丈了。现在,我确实有钱有地位,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我人已经老了,享受不了多久了,有许多男人的乐趣,我更是享受不到了。也许天云老弟你在想,我讲这些干什么?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见到你们后,我才悟道,人生在世,成功要早,而且越早越好,只有这样,才有能力淋漓尽致享受人生。人老后的成功,只应了那句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尽管这样,与英年早逝的人相比,我还算是幸运者。”
白天云突然明白了华金亭的意思,他是在对他进行思想上的引导,同时也是一种隐晦的警示,要他珍惜现在的地位,乘着年富力强时,尽情享受上海滩的荣华富贵,而不要象姜青松那样为虚无的东西去拼命。
这时他们已经绕湖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湖面曲桥入口处。
在绕湖观看十二生肖太湖石时,白天云就已经感到高处有双眼睛在跟随着他移动,他已几次抬头向湖心假山顶凉亭看去,但每次看到的都仅是一个女子姣好的背影,长发飘飘,细腰如蜂。但因他的心神一直关注着华金亭,没更多去想凉亭女子。
“天云老弟,到凉亭下棋吧。”华金亭说。
白天云与华金亭走上湖面曲桥,又抬头向凉亭望去,终于看清楚那女子是谁。
“松下小姐。”白天云看着凉亭说。
“天云老弟也许认为松下小姐是我请来的吧。”华金亭说。“今天我没请她,我是想单独同天云老弟下盘棋,没想到她来了。”
“哦。”白天云应了声,相信华金亭说得是真话,因为华金亭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假话,如果是华金亭的有意安排,那就太有辱他的智慧了。
“这是个不简单的日本女人。”华金亭又极富暗示的说。
“哦。”白天云又应了声。
当他们穿过曲桥,身穿银灰色连衣裙,显得清纯淡雅高贵娴静的松下代子已飘然从假山凉亭奔下。“白局长,很荣幸又在华会长的后花园与你相遇。”松下代子向白天云伸出了手。
“我也很感荣幸。”白天云轻轻与松下代子握了下手。
然后,三人上假山进了凉亭。华金亭让白天云在棋盘一方坐下,松下代子则在另一方坐下,华金亭笑道:“天云老弟,松下小姐是日本名门之后精通茶道歌舞琴棋书画,是个博弈高手,她想和天云老弟手谈,这局棋只好让给松下小姐了。”

“恭敬不如从命,能与松下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手谈,是人生一大幸事。”白天云也笑道。“松下小姐请指教。”
“白局长是上海滩擘,又是才情风雅的人物,代子一异国女子,在上海滩这块宝地落脚谋生,还望白局长多多关照才是。”松下代子笑意盈盈地说。
“松下小姐在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如鱼得水,天云——”白天云感到松下代了的笑,如这深秋的阳光,虽也灿烂,但温暖中仍然掩饰不住深秋的凉意。
“天云老弟,你和松下小姐就不用客套了,开局吧。我为你们当裁判。”华金亭抢过话头说,他的心态很怪,希望白天云经不起美色诱惑,掉进女人的温柔之乡,但又极不情愿白天云被松下代子所诱。在某种程度上,他对松下代子的戒心比对白天云大。他一直有种潜意识,相信非我族类者,必有异心。如果血气方刚的白天云真被松下代子所惑,就必定会与他渐行渐远。如果松下代子掌控了白天云,就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实力。在谋杀姜青松时,自己的出招,松下代子也许仍不清楚他的真正用意,但他相信,他对松下代子的解释,她根本没相信,她之所以装出相信,是因为她不想与他翻脸,她还离不开他的合作。
在他的意念里,白天云已是他的人,他不想他被任何人染指,更不愿意让他被松下代子这个日本女人争取过去。今天约好了白天云,松下代子却不约而来,他曾产生过怀疑,松下代子是无意撞上,还是有意赶来。如果是有意,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约了白天云?他让她留下与白天云下棋,是想冷眼旁观。
“这棋子是——”白天云手刚抓起一把白子,立刻感到了一种美妙的温润,夹起一粒拿到眼前细细观看。
“这是老朽祖上传下的。黑子是上等墨玉。白子就更是名贵,是新疆和田的羊脂白玉。”华金亭得意介绍。
“难怪入手感觉这么美妙。”白天云感叹道。“和田羊脂白玉做棋子,太奢侈了。”
“我和华会长认为已经快五年了,还只见过一次,今天托白局长的福,又再次见到。用这样名贵之棋博弈,本身就是享受。”松下代子说。“白局长,我们开局吧。”
白天云不相信华金亭今天约他来,仅仅是让他和松下代子下棋。如果说华金亭是想利用松下代子施美人计,那他就没必要先向他强调,他今天并没有邀请松下代子,而且还暗示他说“这是个不简单的日本女人。”
他这样暗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是告诉他这个美艳的日本女人是个供男人玩乐的美妙尤物,还是提醒他要警惕呢?
他一面与松下代子在棋盘上争抢地盘,一面在脑里思考,按照他的棋力,可能与松下代子不相上下,但这样一心二用,很快就落了下风。
这时,米佳妮在管家陪同下进了后花园,穿过湖面曲桥,上了假山,出现在凉亭内。白天云背对着,仍似乎全神贯注在棋盘上,而旁观的华金亭和松下代子已经看见,都站了起来。但见米佳妮眼泪汪汪的一付气愤样子,他们都知趣没吭声,他们知道,看见白天云与松下代子在下棋,米佳妮吃醋了。
“白天云!”米佳妮吼叫了一声。
白天云这才似乎从棋局回过神来,扭头看见米佳妮。
“佳妮,你怎么来啦?”
“你——骗人!说好同我去南京路买衣服,却跑来同一个日本女人下棋!”米佳妮一跺脚,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转身冲出了凉亭,快步跑下假山。
“华会长,松下小姐,对不起,我失陪了。”白天云说后,急忙跟着追去。
华金亭和松下代子站在凉亭,看着白天云和米佳妮追跑过湖面曲桥,跑出了后花园。
“她吃醋了。”华金亭微笑着说。
“我又没勾引她男人,她吃什么醋?”松下代子悻悻地说。
“热恋中的女人都是敏感的,你松下小姐又是个令男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让女人羡慕妒忌的绝世美女,哈哈——”华金亭大笑起来,把目光投向大理石桌上的棋局。“你从他的棋中看出了什么吗?”
“他的棋,大开大阖,天马行空,气度从容,有种统揽全局的大气势。”松下代子思索着说。“但又虚浮飘逸,根基不稳,破绽百出。这局棋,他输定了。”
“与他的性格太相符合了。”华金亭赞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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