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杀风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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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佳妮心慌意乱赶来警局时,白天云正在调查朱小然自杀原因。见白天云没事,她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为不影响他工作,便很快离开了警局。
朱小然就是喝醉酒对石明哲出言不逊的年轻警员。才十九岁,是个疾恶如仇,情绪偏激,容易冲动,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同时又是个非常压抑,沉默寡言的人。
“他其实是个有心理障碍的人,一旦产生了什么想法,就会越陷越深,没有谁能化解得开。”苏婉说。“他是姜局长把他招进警局的,因此姜局长在他心目中,具有至高无尚地位,姜局长被刺身亡,他受了很大刺激,认定胡九龙和九龙帮是杀害姜局长的凶手。那天石副局长带队去九龙帮,他就异常亢奋,准备血洗九龙帮。石副局长下令撤走,他甚至想向胡九龙开枪,被其他警员强行劝阻。这几天他已经走火入魔,逢人就讲石副局长一定收了胡九龙的好处,才故意放纵凶手。那天上班时间外出喝醉酒,被石副局长斥责,他就更认定石副局长有问题。今天他又与几个警员在办公室喝酒,边喝边骂石副局长,后来茅风进去了。”
“哦。茅风?”白天云若有所悟地应了声。
“茅风显然是有意刺激他,但茅风的话,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苏婉说。
“你怎么说?”白天云问。
“他劝朱小然,不要再骂石副局长了,再过几天,石副局长的副字就取消,成了石局长了。还说,在上海滩一言九鼎的商会长华金亭已发动所有商会会员联名举荐石明哲。说完之后,茅风就离开了。据几个同朱小然一起喝酒的警员说,当时朱小然就眼睛发直,一句话不说,抓起酒瓶,一口喝干了约半斤烧酒,把空一摔,抓起枪就冲了出去。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枪声,朱小然已经倒在了石副局长办公室地上。”苏婉讲述了她了解的经过。“茅风的那几句话,正常人听听就象风吹过,但对有心理障碍的朱小然,就使他产生了绝望。”
“姜局长怎么把有心理障碍的人招进警局,你知道原因吗?”白天云问项冲,朱小然进警局后,就一直在项冲的查禁鸦片的专案组内。
“知道。”项冲点头道。“有一天,姜局长从警局出门,一直守候在门口的朱小然突然扑去跪在姜局长面前,哭求着要当警察,为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姜局长感其心诚,专门让我去调查了他的情况。朱小然的父母都是一个戏班的艺人,十四年前,该戏班来上海,其父被诱在胡九龙的鸦片馆染上了毒瘾,欠了毒债。胡九龙带人来逼债,打死了他父亲,还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的母亲。当晚他母亲就悬梁自尽。戏班惹不起胡九龙,带着他离开了上海。九年前,戏班又来上海,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的朱小然也跟上海,想乘机刺杀胡九龙,为父母报仇,但此时胡九龙的九龙帮已成了上海滩的第一大帮,他一点机会也没有。正好姜局长打出了禁烟扫黑旗帜,因此他才决定当警察,追随姜局长。见他对胡九龙有血海深仇,又有一身好武艺,姜局长就招收了他,把他安排在我的专案组。他除了性格有些古怪外,工作特别认真卖力,很能吃苦,有时蹲点监视,几天几夜不睡,他也毫无怨言。没想到他竟然会——”
项冲因学识有限,不懂什么心理障碍,只感到朱小然的自杀难以理解。其他年轻警员更是不懂,看见朱小然倒在石明哲办公室前,认为他的死必定与石明哲有关,才愤然地向石明哲讨说法,差点因此造成大祸。
白天云听后,赞同苏婉的分析,朱小然的自杀,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谁的责任也追究不了。茅风的话虽然起到了最后一把推力的作用,但他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并没有明显挑拨和煽风点火的言辞。而且,即使有理由追究茅风的责任,白天云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茅风这个人不但不能动,还得继续让他留在侦缉队长位子上,表面上给他信任,让他在关键时刻起一回作用。
他相信即使是茅风,也不可能想象到他的话居然会令朱小然选择自杀,除非茅风是个对人性感知的天才。据姚少华说,看见朱小然倒在血泊中,茅风也呆楞了好长时间。
但茅风的那些话,显然是为了挑动朱小然和年轻警员们与石明哲的对立情绪,白天云首先想到的是,茅风为什么要这样做?茅风是华金亭的内奸已无可置疑,他这样做必定是华金亭的授意。那么,华金亭又是什么意思?
姜青松被刺身亡后,自己怀疑九龙帮会借机走私鸦片,派出以项冲为主的年轻警员严密监视胡九龙和九龙帮,华金亭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九龙帮至今一切如常,毫无异动。华金亭此举的意图,显然是想让警察们陷入内耗泥潭,无力它顾,而乘机把他和姜青松一直怀疑的那批鸦片走私进来。
利用他们走私鸦片,争取人赃俱获,乘机名正义顺铲除九龙帮,是白天云最大的战略决策,也是他迷惑华金亭的主要意图。不过,朱小然的死,促使汪少甫提前宣布局长的任命,华金亭恐怕还得再看一段时间才敢有所动作。自己的战略意图还得继续贯彻下去,给华金亭更大的假象。
白天云确实揣摩到了华金亭的思路,让警局陷入更大混乱,乘机走私鸦片,确是华金亭的想法。华金亭也是被松下代子所逼,才被迫让茅风想法在警局内挑起事端。按照他的既定方针,他并不想再沾鸦片生意。他对高利益与高风险的评估,认为对他来说,风险大于利益,这种生意不值得再做。但松下代子几乎与他摊了牌,不让这票鸦片进来,他在松下代子面前说不过去,如果把松下代子逼急了,很可能是俩败俱伤的局面。

“华爷,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没法向我的老板交待。”松下代子去见汪少甫后,回到茶道艺伎馆,接到组织首领发来的密电,立即又赶到华府对华金亭说。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九龙帮被警察盯得紧紧的,现在进货,风险太大。”华金亭略有些不满地说。“这票生意价值太大,谁也输不起,没有万无一失把握不能做。”
“鸦片生意永远都有风险,不可能万无一失,只要有七八成的把握,就值得去做。”松下代子也一改往日在华金亭面前的毕恭毕敬。“下决心杀姜青松,就是为了鸦片生意。我死了那么多手下,华爷你一句,胡九龙是为了泄私愤,我就再也没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华爷心知肚明,我也不愚昧痴傻。我想,只要大家继续合作,就当着一场误会,既往不咎。这事我至今还没向组织最高首领报告。”
松下代子的话,已隐含了明显的威胁。据他所知,松下代子背后是日本一个势力雄厚的黑道组织,一旦翻了脸,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日本人变态的残酷狠毒,连他这个靠黑道起家的枭雄,也自叹不如。因此只好妥协,让茅风想法搞乱警局,以便混水摸鱼。
其实,华金亭认为现在走私鸦片,风险大于利益,以松下代子的智慧,也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操之过急的盲动,很可能带来毁灭,但她也是被逼无奈。
捉弄汪少甫后,松下代子心情愉快回到茶道艺伎馆,看到的组织最高首领的密电有俩层意思,其一,用来采购这批鸦片的资金,耗尽了组织的流动资金,再不出手转化为货币,组织将不堪负重;其二,组织在日本全力搜捕背叛的松下介雄,从种种迹象看,松下介雄潜逃中国的可能性极大,近期组织一个高级人物将带一个特别小组赶来上海主持。但到底是全面主持组织在上海的事务,还是仅指搜捕松下介雄,密电并没有指明。因此,松下代子感到了极大危机,想赶在特别小组来上海之前,把这批鸦片的事落实,让特别小组找不到取而代之的借口。上海是块肥肉,组织内各派系之间的倾轧,比起对敌人,其残酷有过之而无不及。
松下代子向华金亭摊牌,她知道是一招险棋,与华金亭的关系,是确保她在上海滩地位的最重要基石,她根本不敢真正与华金亭翻脸,但不威胁一下,华金亭就按兵不动,这票鸦片就根本进不来,即使进来了,也没有销售渠道。
朱小然突然在石明哲办公室前自杀,华金亭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但不是茅风报告的,朱小然的自杀,出于茅风意料之外,当他回过神来后,已被姚少华把他盯紧,不敢有丝毫举动。消息是华金亭派到警局附近负责为茅风传递消息的眼线报告的。
华金亭因此大喜过望,认为只要茅风再适当煽风点火,警局很容易发生内斗,引出更严重的血案,不管谁出任局长,起码在短时间内会因此焦头烂额,无力它顾,因此立即打电话把松下代子请来。
“松下小姐,如果事态能按我的设想发展,你马上就通知发货。”华金亭简单介绍了警局发生的事后说。“我已让麻师爷通知江浙皖朋友带一半定金迅速赶来,货一进港,就让他们分批运走,但全部货款得过一段时间才能付清。”
“完全没问题。有华爷掌控代子相信货款一分也不会少。”松下代子兴奋道。“还是华爷有招,一出手就在警局掀起大浪。”
但是,没过多久,茅风的电话就打来,告诉说,由于白天云即时出现和强力掌控,事态迅速平息,接着汪少甫又宣布了对白天云的任命,警局不但没乱,石明哲还失去了对白天云对抗的条件,很可能被白天云借机搞掉,反对和不服气白天云的资深警官,有的见风转舵,有的噤如寒蝉,警察局已经成了白天云的天下。
“可惜,又一个机会失去了。”华金亭叹道。“松下小姐,形势不如人愿,这票货恐怕又得往后推了。我想松下小姐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有些事勉强不得。”松下代子阴郁地说。“华老,对白天云这个人的判断,是否过于乐观了?他恐怕并不那么就范。你举荐石明哲的良苦用心,他也不一定能理解。”
“到底是不是过于乐观,得看他上任之后想干些什么。”华金亭沉思着说。“上海滩的花花世界对他没有吸引力,他何必那么费心钻营?至于我举荐石明哲的用心,只要有机会向他说明,他这种聪明人,不可能不心领神会。对白天云,我们都得尽最大努力。我一辈子阅人无数,不会看走了眼。”
“还是小心为妙。”松下代子说。白天云和庄致远身上她都感到了一种很难把握的东西。
“所以这票生意必须往后推,直到有**成把握才能做。”
松下代子无可奈何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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