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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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知了……”炎炎烈日下,夏蝉正在声嘶力竭的喊出自己唯一会说的词语。
“知啥啊知,真是吵死人了!”一个秃头胖子恶狠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对屋里说,“伊人啊,我今儿个身体不对劲,先回了啊!你帮忙看着点儿……”
“嗯,您放心回吧,我今天下午反正没课。”
“这天儿太热了!你得注意房间通风呀!”胖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空调就别开了,报纸上说这种大热天用空调是要得病的,就叫啥空调病……”
“知道了,谢谢您关心。”女孩耐心的听完胖子的“好心”提醒,抿嘴笑笑,目送他离开。
等到屋里没了别人,女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嘀咕道:“小气鬼就是小气鬼,这大热的天还要省空调钱,真是的……”
发了几句牢骚,女孩开始满屋子翻腾:“昨天进的新书呢?老板怎么又挪地方了?!”
找了好久,女孩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大部头小纸卷坐到门边的矮凳上,开始埋头淘书。一阵微风吹过,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听在女孩耳中,格外惬意。
这里是省城泛水果湖地区的十来家书店之一,激烈的竞争使得小书店的生意一度极为冷清。老板为了吸引客人和节省开支,便雇了个清纯可人的女大学生兼职看店。女孩名叫水伊人,便是这承担着吸引眼球兼减少成本职责的看店工。
水果湖地区有四所大学,三所高中,还有一座正在建设中的高校科技园,是这省城里学生最集中的地界。自从水伊人进驻小书店以后,这店里血气方刚的男青年便多了起来,生意一日好过一日。老板乐不可支以外,便是加大了对手下兼职的劳力压榨——连半夜班都让她来顶。
只是老板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娇弱弱又不通世事的兼职女学生忒能算计了。在她将店内客户逐渐发展为自家粉丝以后,一场令胖老板心头滴血的员工加薪协商会就此拉开大幕。在和那看似天真实则精明的女学生谈判几场后,老板彻底败下阵来,宣布这书店的管理大权就此易手。兼职女孩成了书店经理,待遇方面自然水涨船高,出血出得老板那个心疼啊,连浑身的肥肉在那几日都足足减少了十来斤!没法子,人家一手拿着营收报告、市场报告外加发展计划书,一手掌控着店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老客户,牛气着呢!
等到老板悄悄打听到那位兼职的风云事迹,顿时乍舌不已,从此彻底服了气、交了权。其实,光听听女孩的外号,就能知道这位并不是个好惹的人物——省城师大最为鼎鼎大名的“板砖女王!”
水伊人的确很出名。至少在她的家乡和这省城高校中,她都很有名。
伊人同学的家乡,在省城西南的大山之中,连名字都要以数字代表的一处地方。别以为大山里头只有山民农夫,大山里头也有科技工作者和小资妇女的!伊人的爸爸老水同志便是一位知识青年,而伊人的妈妈则是来自繁华大城市的小女人。当时上山下乡的一代人,为了革命事业,老水和孩子她妈毅然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于是便来到了大山深处的国营厂,成为光荣的兵器装备集团下属职员。
什么?你不知道我国有兵器装备集团?也不知道国营厂?好吧,你就当没看见上面那段。这是国家机密,兵器研究基地么,当然不会广加宣传,当然全是在大山里头了!
话说老水在整日研究枪械瞄准器精度之余,考虑最多的便是即将出生的女儿叫什么名儿好。孩子她妈那时正疯狂迷恋台湾琼瑶剧《在水一方》,老水一拍脑袋,有了!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女儿就叫水伊人了!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有这名儿的女孩,长大了一定漂亮聪慧,温婉娴静。时隔多年后,伊人曾庆幸自家老爸是喝过墨水的人,虽然名字取得太过琼瑶,太过媚俗,但好歹没取成“水一方”啊!若是按老妈的逻辑,自己险些就和那奥运游泳场馆同名了。
一年又一年,婴儿变儿童,儿童变少年。很可惜的是,伊人的确如老爸期望的那样漂亮聪慧,但——温婉娴静?咳咳,似乎有些……就在伊人同学成长到七、八岁时,老水觉出不对劲来了。为什么拥有这么诗情画意名字的小女孩家家,最中意也最拿手的事情,竟然是——打架?!
是啊,打架,这可是所有国营厂里子弟学校的传统,群架盛景几乎天天可观。水伊人之名美则美亦,但从小身处这彪捍风气之下,怎可能不耳濡目染?更何况伊人同学从小争强好胜,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于是乎,就连打架这样一项女孩子不太胜任的艰难活计,她也能本事十足的脱颖而出,未到十岁便以“板砖之王”的美名傲视江湖。

老水一看不好,这样下去女儿长大了还能嫁人吗?好在孩子她妈是来自大上海的小家碧玉,赶紧将女儿送到外婆家住上几年,也好沾染一些大城市女人的小资情调。于是,等到伊人十三岁回到家乡时,她已经变成婷婷玉立的小淑女了。这时候老水也遭遇了人生中第二个重大转折——第一个自然是毅然奔赴祖国需要的地方——他成为厂的副厂长了!一时间,水家真是人见人羡。老爸当领导,老妈是厂花,女儿又漂亮又文静、还是厂里最优秀的学生。就这样,伊人的初中生涯极为风光的结束了。
到伊人高一时,老水的生活里发生了最戏剧性的一幕——厂里领导被人检举贪污,老水赫然其中!要知道,那个时候贪污是很严重的罪行。尤其在国营厂贪污,捞的是国家研究制造兵器的钱,这可是等同于叛国的行为!虽说老水也就是公款吃喝过几顿,收过几次非货币类礼物。但这厂里少掉的帐目总要有人来填上吧?于是,科技工作者出身、又没什么后台的老水就成了背黑锅的最佳对象。很快,墙倒众人推,老水被拷进了监牢,就等着判个重刑了。恰在此时,孩子她妈又出了问题。风情万种的小女人不能容忍自己跟个身败名裂的丈夫,于是跟人跑了。
老水又委屈又憋屈,一时想不开,竟然在看守所的窗户上拿裤带上吊了。这下水家全垮了,伊人成了孤儿!从最风光的顶峰一下子跌落最悲惨的谷底,是个人都难熬过去,厂里人纷纷议论着这小孩的可怜,却也没人主动提出收养一个贪污犯的女儿。
在一片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十六岁的水伊人料理完丧事,平静的走出了人们的视野。那时候南下打工潮方兴未艾,伊人独自踏上去往深圳的道路,隐瞒了自己的年龄成为城市打工妹中的一名。等到她再回到家乡时,正是高考时节。已经辍学两年半的伊人出人意料的成为厂里的高考状元,一举考入省城师范大学!
这下子,快要被众人遗忘的水家又出名起来,伊人这个名字更是成为家长们教育孩子的口头禅。而水伊人,在给自己的老爸上坟以后,再次安静的离开家乡,用前几年打工攒下的积蓄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
在省城师大的生活,伊人很低调,但她那漂亮温婉的外表和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味道很快吸引了大批男生的眼球。在有心者的人肉搜索引擎作用下,她的过往被挖了出来,这下子师大沸腾了!在众学生的心里,高中生活最是乏味枯燥,怎会想到还有伊人这般传奇的人物存在?何况还是个难得的形神兼备的气质美女!于是,伊人再次出名了。
但令她真正扬名省城高校界的,却是一出巧遇。
那是个秋日的清晨,伊人结束了自己的一份夜班兼职,匆匆回到学校。路经水果湖旁的一处工地时,她瞥见了一桩抢劫行为——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被两个民工打扮的人拦在街角,正从兜里抖抖嗦嗦的拿钱出来。伊人本来不欲多管闲事,正要绕道走时却发现那被抢劫的女孩很有名,有名到伊人动了心。
于是,伊人就在工地上摸了样家伙,轻轻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位抢劫者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惊得被抢劫的女孩和劫匪二号目瞪口呆。
就见省城师大最有名的温婉美女水伊人,一手掂着块板砖,一手满不在乎的擦拭着脸颊溅上的血迹,极彪捍的对劫匪二号说:“今天我心情好,放你一马!下次要抢劫滚远点,别在这地头闹事,看得我心烦!”
劫匪二号抖抖嗦嗦的在地上也摸了块砖头,给自己壮胆。谁知一抬眼,对方女孩正极熟练的耍弄着手中板砖,竟是舞得虎虎生风。她不屑的冷笑道:“哼,这玩意,我早耍腻了!怎么,想跟我过两招?”一股匪气和戾气自她身上油然而生,惊得劫匪二号砖头也不要了,直接落荒而逃。
一板砖拍退两劫匪,救下那位有名的女孩——省城首富的千金、省大的校花是也!从此,水伊人的大名在省城诸高校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板砖女王”的封号也随之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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