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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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爷过世的那天夜里,这温暖的南方小城却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天空都好似落著棉絮一般,让很多人看了都傻了眼。大家都说是元老爷生前的慈悲感动了上苍,所以如今辞世了下一场雪予以悼念。
元凛坐在院子里,抬著头看著雪花从天上慢慢飘下来,伸出手,让它们落在他的手心里,看它们慢慢在他的掌中融化。
记得在他才三四岁的时候,曾随著爹一起去过北方的城镇。那时候见著雪,特别开心,一个劲地拍手,在雪地里整整玩了一天,手和脸都被冻得通红却还是淌著鼻涕乐呵呵地又踩又抓。那时候,爹就笑著说,凛儿既然这麽欢喜雪,爹以後每次来北方就都带著你,让你玩个够!可那之後,爹却再也没有去过北方了,那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过雪。
那时得知爹一旦走了,自己也会随即命丧黄泉,当下就想,若是能再看一次雪就好了。真没有想到,那奢望居然成了真──原本温暖的南方小城,居然也能下起鹅毛大雪,如北方一般银装素裹。
"真好看呀!"
元凛看著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不禁道。原本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一定怕死了,却不料此时异常平静,脑袋里头什麽都没有;原本以为爹真的走了,自己一定哭死了,却不料此时却一点也不难过,原来他真的如同别人说的一般,是一个没心没肺大逆不道的孽种。
没错,他并不是这里任何一个妻妾生的孩子。元凛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打哪儿来,原先问了也没人回答他,只是说,这里所有的姨娘都会像亲娘一般疼他爱他。的确,从出生至今日,十五个年头,元家上下哪一个不顺著他依著他,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爹待他尤其好,手把手教他写字,晚上歇息前还会给他讲故事。
自元老爷过世,男人便不见了踪影,算起来也有三天三夜了。大家忙著元老爷的丧事,谁也没提起他,就好像他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
"妖怪啊,你在哪呢?都三天了,你还不快来吃了我这个不孝子。"
元凛悠悠地说,之後便抬起头继续看著飘下来的雪花。
"少爷?少爷?"元凛的贴身小厮在远处轻轻地唤,不敢走近。
这几日,少爷就好似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就一直坐在廊间倚著柱子看雪,时不时轻轻叨念几句,之後便又不说话,只是看著天上飘舞的雪花,有时伸手接几片瞅瞅,自顾自笑一笑。跟那些姨太太们禀报了,大家只说少爷这是太伤心了,随他吧,让他一个人呆著,过阵子就好了。可照他看来,少爷一定是疯了──伤心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像少爷这样子伤心的,还真没见过。

入了夜,元凛缩了缩手脚,蜷在柱子边上靠著。这时,一双熟悉的臂膀将他揽进怀抱。
"你这是来吃我了麽?我等了好久啊!"元凛知道男人回来了,不禁说。
男人什麽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著元凛。暖暖的体温把元凛的身体捂得渐渐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麽,元凛觉著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心口堵著,又闷又疼,男人越是抱著久了就越憋。
"凛。。。。。。"
随著男人一声唤,元凛的泪如同决了堤的河水,顷刻间汹涌而出。
"凛。。。。。。"
男人又一声唤,元凛便哭喊了出来。
"爹──!"
"爹──!"
男人的手臂被元凛抓得生疼,衣袖被泪水浸湿了。他收了收手臂,将元凛紧紧揉进怀里,生怕他会逃了一般。
元凛哭累了,便睡去了,待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男人的怀里。原本二人睡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被男人卷了被子挨冻,便是睡到夜半被男人一脚踹下床栽个大跟头。像这样被男人小心翼翼搂著抱著,还真是第一回。
脑子里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被男人安慰的情形,元凛不禁脸热。虽然他觉得很是丢人,却不由暗暗感激这妖怪的仁慈。
"醒了?"这时,男人睁开眼,摸了摸元凛的头发。
元凛点点头,接著问:"你准备啥时候吃我?"
男人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说:"小王不欢喜你现在这股腥臭的味儿,碰都不想碰,改天再吃,你急什麽?!"
说著,男人紧了紧手臂,将元凛贴著自己,说了句"陪小王再睡会儿"便继续睡了过去。元凛只觉得松了口气,不多会儿也沈沈入睡了。
元凛睡著後,男人睁开眼,闻了闻怀里的人,不禁叹道。
"你现在的味儿是苦的,小王就算想吃也下不了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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