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灵体 白色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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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地踱着步子,雍祁起身来到小花园中,仰望着无垠的天空,只见细雪飘飘,好不旖旎。然而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仿佛有什么足以让他撕心裂肺的事发生了,导致他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冰凉的雪花轻轻融化在他的脸颊上,将印在上面的泪痕洗掉。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雕像一般。
一朵雪花落在他的右眉毛上,化成雪水流下,滴在眼角,泪水一样。刺骨的冷终于唤回他的神志,他于是在花园中茫然四顾。小池塘里的荷花早就枯败,消失无踪,但应该有人常常在水面玩耍;花坛里的青兰被他照料得很好,但好像还有人喜欢蹲在那里和青兰说话;房间里充斥着冬夜寒冷的空气,但依稀有人在里面等待着他的归来。
正想着,他突然发现房间里有光亮。他为了怕老太监担忧,出门时明明没有点亮灯火,为什么……他立即冲回房间,双手抵住房门,却忽然又没有了开门的勇气。多少次午夜梦回的经历让他的心已禁不起再次的失望了。
“雍祁。”房间里传出微弱而清晰的呼唤,在这静寂的夜里,鬼魅一般。
他却是欣喜若狂,大力拉开房门,就看见那个女子正歪歪地靠在他的床头,浑身萦绕着晶莹的辉光,目光中饱含期待地看着他。一瞬间,过去几个月以来自己对这个地方不适应感的答案和消失的记忆一起涌入他的脑海,一切明了的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与她的距离已经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宁……大人。”曾经深情地呼唤埂在喉间,一时无法适应这称呼的喉咙不满地想阻止“大人”两个字的经过。
“雍祁,救我。”宁将元神脱离**来到这里,因为雍祁就是她刚踏足天方大陆时给她力量,让她由灵体变成实体的人。当初宁离开后就将雍祁脑中的记忆洗掉,没有想到今夜又得来找他,解除当初的封印,让他帮助自己重新凝聚维护实体存在的力量。
“宁!真的是你,我不是又在做梦吧!”雍祁这才发现宁的脸苍白得不像话,整个人似乎浑身无力,只有靠着床头才不至于倒下来。他脑海中的礼教、规矩、身份区别、尊卑之分统统丢到爪哇国去了,眼中心中只剩下那个苍白得几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却又比房中任何物件都鲜明的人。他几乎是扑过去,抓住宁的双肩,提起她的身子,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末了,右手轻轻地抚上宁的眉心,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似是要将宁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痛声道:“宁!宁!我多么希望回到当初你刚出现的日子。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地渴望可以独自拥有你,拥有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切。可是宁,你却一句话不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我而去,还狠心消去我的记忆,我……”
雍祁激动地将她拥入怀中,将下巴抵着宁的头顶,强忍着不让已经泛滥的泪水流出眼眶,但一点作用都没有,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就这么一路灼烧着他的脸颊,带着久久无处宣泄的思念,消失在宁浓密乌黑的发丝间。
“雍祁,对不起。但是我非这么做不可,我有我的苦衷。因为他想毁灭天方,想毁灭……他自己啊!”宁无力地任雍祁抱着。她身中“离人草”奇毒,对灵体也有作用,加之雍祁离她实在太近了,眼下毒性发作得比之前的更严重,更彻底,她已经意识不清,连自己讲什么话都不能控制了。过去有关“他”的话,宁是一个字也不会提的。
“他是谁?”雍祁终于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欲追问这个陌生的人,这才发现宁已经昏迷在他的怀里了,这才想起宁一开口就要求自己救她这回事来。对于这种情形,他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只好将宁安置在床铺上,擦干脸上的泪痕后,再掌过桌子上头的烛火,仔细查看宁的。他不明白宁明明看起来好好的,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究竟是为什么会虚弱到了昏迷的地步。检查了半天,虽然他跟“冥隍”老人孔掠先生学过许多药毒和蛊术,但他实在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有无奈地坐在床头,看着宁发呆。

“这是……”无意中,他握紧宁的手,发现到宁昏迷中竟然挣扎着要抽回手,似乎他的接触是一件让她痛苦不堪的事。
在几年前,他曾经在一本异域游记里看到过这样的一段文字:在极寒之地的鬼域里有一种名唤“离人”的奇草,植株仅有一心一叶,百年开一花,千年结一果,其果实研磨成粉后无色无味,可让所有女子在接近男子时虚弱无力,接触下毒者之外的男子则浑身有如烈火焚烧,痛苦不已,意志薄弱者会被这种直接的精神刺激活活折磨死。
而眼前的宁的状况与这种毒的中毒症状一模一样。但是究竟是谁有那种本事取得这种几乎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奇异植物呢?难道是宁念念不忘的那个“他”。“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宁呢,感觉就像**的情人看到自己的爱人处于一大群豺狼之中,自己又拉不下脸来保护而采取这样的极端行径似的。难道“他”竟是如此深深地眷恋着宁吗?可是这样的行为也会让宁处于更危险的处境,还是说“他”其实是狠狠地恨着宁的?无论答案是什么,雍祁都不会允许宁在自己眼前倒下的。
守护在宁的身边,雍祁不知道宁所说的“救”到底要怎么救,只能隔着袖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在睡梦中还睡得不安稳,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停皱着眉头,偶尔从口中轻吐几个类似“师兄”、“寂芝”、“虞绮”、“杀”、“毁灭”之类的破碎的词句,也不知到底做的是什么梦,或者回忆的是什么伤心的往事,终于眼角也滴落了几点泪水。
时间慢慢流逝,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宁恍恍惚惚地醒来,直直对上雍祁担忧的目光。她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卑鄙,利用雍祁对自己的好感来拯救另一个人。这个注定悲剧结局的故事,雍祁是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他原本该是平静地过完这一生的,这也是永顺帝将他藏匿在这里的理由,然而自己却将他拉入了纷争的世界中,甚至已经注定了要将他推上这滚滚红尘制高点。他和她,从前生起就一直是他在帮她,现在也不例外。宁无奈,只有寄望自己可以顺利度过此劫,将来可以为他化解未来生命中的危难。
“宁?”发现床上的人虽然睁开了双眼,但却不知神在何方,雍祁不禁感到心慌,猜想着是不是“离人草”的毒性产生了什么副作用。
“雍祁……”宁坐起身子,低头垂目,在雍祁紧张万分的时候伸出两条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近自己的脸,抬头,微凉的双唇轻轻印上他的,像羽毛般扫过,带给雍祁无比的震惊。
雍祁忍不住要收紧双手拥抱怀中人,却只是抱住了一团冰冷的空气,那个白衣女子如她谜一般的出现一样消失了。如果不是唇上残留的气息,雍祁可能又会将今夜的一切当成无数个午夜惊梦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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