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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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晏子期拖着年迈的躯体,在工部侍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赶来,才进门还未站稳便跪下大声喊道:
“陛下!太子殿下!安王叛乱了!”
皇帝正在和太子下棋,听到这句话都回过头来,又对视一眼,各自勾起一抹微笑。晏子期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两只可怕的狐狸,明明笑得倾国倾城,却偏偏让人胆战心惊。
“陛下……殿下?”
晏子期试探地唤一声,太子对他微笑道:“请晏大人通知中书省拟旨勤王,各部官员做好平叛准备。请大家不要惊慌。”
叛军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就是要把太子和晏子期给清了。理由是太子软禁皇帝把持朝政,晏子期独揽大权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玄澈看着前方传来的谍报,笑呵呵地对玄沐羽说:“父皇,儿臣软禁您了呢。”
玄沐羽有一种冲动想指着自己的心对眼前的人说:“是,你把我的这里给软禁了”。不过玄沐羽还有理智,只是刮刮玄澈的鼻尖,笑道:“看,恶事做尽,要被‘清君侧’了吧?”
玄澈只是摇头故作可惜地说:“可怜晏大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么大刺激,也不知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玄沐羽摇摇头:“就你这样吓他,晏子期没事都要给你折腾出事了。”
玄澈笑笑,找来林默言吩咐道:“让锦飞抽身吧。”
严锦飞收到太子消息的时候,安王的六万军队已经出了巴蜀三天。
安王的军营里,通川商行的人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有安王的军帐里多了一张信纸:
“太子所属严锦飞拜上。”
安王当场将纸撕得粉碎,华卫惨白着脸跪在地上。不知道在临澹的司苍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悔恨交加,还是扼腕痛哭?
现在安王面临了一个巨大的困境:辎重供应突然断绝,其他的支援短时间无法到达,军队所带粮草仅能支持半个月,然而从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到达临澹就要用去十天。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五天之内攻下临澹、登上大位,他们所面临将会是因为断绝了粮草而士气低迷,甚至直接让军心不稳的士兵们选择投降。
但是安王现在可以回去吗?不可以,旗号已经打出来了,路也行了一半,难道还能让军队像***一样伸缩自如,再次回到巴蜀的龟壳里吗?那当真要连着龟壳一起被敲碎了。
两难之下,安王只能选择前进。前进还有一线生机,临澹里还有他的一个幕僚和两个无能的小王爷。
有时候一粒米能决定一场战争。
九日后,安王在玄澈授意的放行中,终于赶到了临澹城外。虽然路途的顺利让安王暗生疑窦,但此刻攻下临澹才是最重要的。
血的时候终于还是来了。
临澹的城门已经紧闭,城防军占据了城墙,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皇帝和太子携同百官出现在城墙上,太子清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拥有让人稳定情绪的魔力。他与皇帝之间融洽的气氛让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安王下午到达临澹城外,整军休息了两个时辰,终于发动了进攻。
战斗从黄昏开始,在夜幕降临时结束。安王的军队从西而来,城防军面对着落日,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战斗很不顺利,但所幸占着地利,情况不算太糟糕。
次日清晨城防军主动进攻,显然安王也想到了城防军的这个策略,虽然东升的旭日影响了叛军的视线,但叛军的军阵丝毫不乱,城防军没有讨到便宜。
太阳升起来之后,所能借用的阳光优势失去,傅曙就退了兵,他已经从太子那儿得知安王的粮草仅能支撑六天,没有必要和安王硬碰硬。
到了下午,急躁的叛军动用了他们自制的多孔弩车,密集的箭雨一度让城防军无法抬头,但城防军龟缩在坚硬的城防建筑后面,强弩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叛军一阵急攻之后,城防军也推出了他们的多孔弩车,只是这些弩车与先前在边境战争时所用的有了巨大的变化,虽然车身体积不变,但重量明显减小,同时在一轮强弩发射后弩车并未损毁,成了可以重复利用的武器!
玄澈对玄沐羽解释道:“这是工部后来改进的,在弩箭发射的冲击下,这种弩车最少可以重复使用十次,而且十次之后只需要替换部分零件就可以继续使用。”玄澈顿了顿,又说,“不过弩车发射之后仍然需要半个时辰进行填装。”
若是以前的玄沐羽他一定会为这划时代的凶器感叹,但他现在只是微微一笑,进入他眼里只有玄澈在提到新武器时眼中流动的华彩。
遮天蔽日的箭雨仍然是那么震撼人心,相信这场叛乱之后临澹的市民们将增加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方强弩的对射,显然城防军更占便宜。城防军居高临下,弩车更多更强,同时拥有坚固的防御措施,箭雨损伤不到百分一,而叛军却不得不暴露在防御工事之外,靠着自己的运气躲避攻击,死伤颇为惨重。

安王紧急退兵,城防军并不追击。眼前杀死的都是大淼的士兵,安王可以肆无忌惮地驱使他们送死,朝廷却不能无所顾虑地射杀。否则叛乱之后国家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可不是玄澈想要的结果。
傍晚日薄西山之时,叛军再次攻城,战事胶着了半个时辰,各自退兵。
玄澈很悠闲地在清凉殿里和玄沐羽下棋。他只需要这么不紧不慢地拖上六天,安王就不得不因为陷入粮草断绝的困境,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朝廷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叛军。
不过安王缺粮的情况除了领军的傅曙和统帅百官的晏子期知道,其他大臣并不知情,朝廷上下弥漫着一股子紧张气息。玄澈就是想看看,在不久前廉政风暴中提上来的年轻官员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是这些人无法达到玄澈的预期水准,那么玄澈不得不考虑抓一抓大淼官员的培养问题了。
唔,或许发展义务教育和职业培训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要开一个党校吗?
不知道马克思在这个年代有没有市场呢?玄澈恶意地猜想,洗脑啊洗脑,用唯物主义给这帮家伙们洗洗一次脑或许会造成很有意思的结果呢。
玄澈想到一帮子中老年人身着官府正儿八经地坐在学堂里接受职业培训的模样,就忍不住笑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把玄沐羽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就要变身大色狼把他扑倒了。
玄澈在这边开心,安王却快急疯了!
粮草在一天天地减少,安王却连要求士兵“省吃俭用”都做不到。一旦士兵发现了自己所要面临的困境,基本上不需要朝廷来打,这些家伙就要投降了。
安王在为粮草担忧的时候,又看不透玄澈的心思。
按理说太子这时候应该把军队缺乏粮草的消息散布出去打击军心太对,可太子没有这样做,只是让战事胶着,如此“安分”让安王更加不安。他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太子手上的一粒棋子,不论进攻还是撤退,都在按照太子的设想进行着。
或许这场叛乱在太子眼里根本是一场闹剧?!
不,不可能!安王这样告诉自己。
太子这样做,一定是要借助自己的手除掉某些人,比如——皇位上的那个。
就在太子态度的暧昧让安王焦虑的时候,司苍来了消息:希望安王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将太子和城防军引出去,他将引导平怡二王发动逼宫。
里应外合,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反正一旦除去了玄沐羽和太子,摆平那两个无用的侄子轻而易举。
第二天黄昏时分,叛军突然吃错了药一般疯狂地进攻着,城墙上的城防军几快要挡不住了。
太子终于出战——领着三路多达三万人的勤王军队。
大量的勤王军的出现让安王着实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勤王军还在路上,甚至于一部分已经被自己的后续部队给消灭了。这三路突然从突门冲出的部队让他措手不及。
安王稍微有些慌乱,华卫在一旁说:“王爷不必惊慌,此刻司苍已经在城内开始行动,一旦皇帝落在我们手上,这个太子再骁勇也无济于事。”
“你又知道什么!”安王急道,“太子做事决绝,说不定反而趁机机会除去皇兄也未可!他若是第二个刘邦又如何?!”
华卫道:“王爷请放心,只要皇帝活着在我们手上,以太子自诩仁义的行事作风,他决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帝去死。食父之羹的事情太子做不出来。”
安王冷静一下,知道自己刚才乱了方寸,道:“华先生说得对。本王浮躁了。”
勤王军只有叛军的一半,虽然奇袭造成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当叛军回过神之后,两方军队陷入了拉锯战。勤王军只是地方的民兵,各方面都无法与正规军队比较,在与叛军的战斗中勤王军渐渐趋于下风。
玄澈在战场中杀敌,很难想象,他挥剑将人劈成两半时神色还是那么平静,似乎刚才劈开的只是一根萝卜——或许旁人劈萝卜都不如他来得平淡。玄澈斩杀身边的敌人,心思注意着整个战场的动向,他很快就发现叛军虽然作战还算勇猛,却好像在拖延着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
玄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还能搞鬼的也就是那两个皇兄了吧?应该不会有事的,已经吩咐过禁军严加防范。父皇的武功深不可测,还有暗影,如果有什么刺客应该也能应付……
还能有什么呢?
应该没有疏漏了。可玄澈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殿下!”
林默言策马奔来,神情有些慌乱。玄澈心下一紧,就听林默言冲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平怡二王逼宫了!”
“什么!”
玄澈大惊失色,再看向皇宫的方向,只觉得夕阳下的金瓦红砖仿佛涂了血一般的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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