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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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子的村长约莫五十来岁,挺着一个桶肚,相当亲切有礼。他有五个小孩,而他们家世世代代以来都是村里的望族。
村长很快就得知有陌生人到来,不得已只好打断午睡,去见见这群不速之客,随身还带着一个帮他打阳伞的人。
当他的目光和红眼狒狒的眼神交错时,惊得立刻停下脚步。
“各位朋友,你们好。”
“你也好。”凯姆回答。
“这只狒狒听话吧?”
“它是宣誓过的警察。”
“真的……那你是?”
“我是警察总长凯姆,这位则是首相帕札尔。”
村长大吃一惊,连忙缩腹弯腰,两手伸得笔直以表敬意:“太荣幸了,真是太荣幸了!我们这个小地方,承蒙首相大入不弃,大驾光临……真是太荣幸了!”
直起身子后,村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恭维馅媚的话,直到狒狒低吼了一声,才急忙任嘴,并忧心地问凯姆:“你真的能控制得了它吗?”
“除非它闻到犯罪的气息。”
“幸好在我这个小村子里是没有的。”
细想之下,其实这个人高马大、说话声音低沉的努比亚籍警察,似乎也和拂拂一样可怕。村长从前就听说过,这位警察总长完全不理会行政事务,却深入民间,因此作奸犯科的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如今在自己的地方见到他,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至于首相么,太年轻、太严肃、太爱查问了……帕札尔天生的威仪、眼神的深邃锋利、态度的一丝不苟,都带着一点不祥的兆头。
“怨我斗胆请问一下:两位身份如此尊贵,怎么会到这偏僻的小村落来呢?”
“你的农田辽阔无边,”凯姆说,“灌溉也做得非常好。”
“这只是外表的假象,这一带的土地其实耕作不易。真是苫了那些可怜的农夫了。”
“可是去年夏天河水满潮的涨水量很充足啊。”
“我们的运气不好,由于这里的水势太猛,使我们的灌溉洼地都遭了殃。”
“可是据说是大丰收。”
“没有,比去年差多了。”
“葡萄的收成呢?”
“更叫人失望!成群的害虫把藤叶和葡萄都咬得支离破碎的。”
“可是其他村庄并没有这个问题。”帕札尔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村长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
“也许是其他村长吹嘘的,也或许是我们这一村特别倒楣吧。”
“牲畜的情形如何?”
“病死了不少,虽然请了兽医,却还是太迟了。这个地方实在太偏远了,而且……”
“路况很好啊。”凯姆反驳道,“卡纳克神庙派来的专人把道路维修得很好。”
“虽然我们的资源有限,但希望两位能够赏光,留下来一起用餐。也希望两位看在我诚心诚意的分上,不要介意舍下的粗茶淡饭。”
待客的殷勤好意向来是谁也不忍拂逆的,凯姆代表首相受了邀请,村长便遣仆人回去通知厨子准备准备。
帕札尔发现这个村子一片繁荣景象:好几间房子才刚刚重新上了白漆,中和驴喂得饱饱的,毛色也很光亮,小孩身上全都穿着新衣。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角奉把着神明的雕像,村长办公室对面的广场上有一间面包坊和一间磨坊,都是新近才开张的。
“恭喜你,真是治理有方。”帕札尔说,“村民们衣食无虞。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村子。”
“首相太夸奖了,我实在不敢当!请进!”
村长的房子无论从外观的大小、房间数目的多少或屋内的装潢来看,都不输给孟斐斯贵族的豪宅。村长的五个小孩前来向贵客行礼致意,他的妻子也特意化了妆,并换上优雅的连身长裙才出来见窖。她低着头,将右手放在胸前表示敬意。
他们坐在高级的草席上,享受着甜美的洋葱、胡瓜、蚕豆、大蒜、鱼干、烤干排、羊乳干酪、西瓜和浇了角豆荚果汁的甜点。此外还有香醇的红酒佼餐。村长的胃口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谢你热情的款待。”帕札尔说。
“这是我无上的荣幸!”
“可以找农地书记官谈谈吗?”
“他回孟斐斯北边的老家去了,要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
“总可以看看档案吧。”
“可惜不行。他办公室锁着,我不能……”
“我可以。”
“你是首相,当然可以,但是会不会有点……”村长顿了一下,惟恐自己说错话,“到底比斯还有一段路,而且这个时节太阳下山得早,看这些无聊的档案恐怕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一旁的狒狒吃完烤牛肉,“啪!”的一声便把骨头给折断了,把村长吓了一大跳。
“档案在哪里?”帕札尔坚持道。
“嗯……我也不知道。书记官大概是带走了。”
狒狒忽然站了起来。直立的它有如一个高大魁梧的运动健将,红通通的双眼直盯得肥胖的村长双手抖个不停。
“求求你把它拴起来吧!”
“档案拿来。”凯姆冷冷地说,“否则我的伙伴有什么行为,我可不负责。”
村长的妻子跪在丈夫面前,哀求道:“你就实话实说吧。”
“在我这里……文件在我这里。我马上去拿。”
“我和杀手陪你去,我们可以帮你搬。”
帕札尔才等了一会儿,村长就把一卷卷的纸轴摊在他面前了。村长嘟哝着说:“一切都合乎规定。这些观察报告都是按时完成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让我静静地看一下。”帕札尔说。
村长焦躁不安地退下,他的妻子也走出了饭厅。
做事近乎吹毛求疵的农地书记官,为了清点牲畜与粮袋的数目曾经来了好几趟。他清楚地记载了地主姓名,以及牲畜种类、重量与健康情形。至于菜园与果园的记录也极为详细。最后他用红色墨水写下总结:各类作物收成极佳,收获量高于平均值。
对此结果感到惊愕的帕札尔简单地计算了一下。以此地农耕面积之广,作物的收成几乎可以弥补卡尼的亏损了,为什么这些竞没有记录在他的账目之中?“我一向都非常尊重他人的。”帕札尔说。村长点了点头。
他又继续道:“但是如果他人坚持隐瞒真相,也就不再值得我尊重了。你该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我已经都说了!”村长激动地说。
“我不喜欢使用暴力,不过在某些不得已的情况下,法官还是得用强,对不对?”
狒狒仿佛和首相心意相通似地立刻扑上前去,用力将村长的头往后拉扯。
“快叫它住手,我的脖子要断啦!”
“把其他的文件拿出来。”凯姆以平静的语调说。
“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凯姆转身向帕札尔说:“我看我们还是出去散散步,让杀手好好地讯问他吧。”
“不要丢下我不管!”
“其他的文件。”凯姆又重复了一次。
“先叫它把爪子拿开!”狒狒于是松了手,村长则不断抚摸着疼痛的颈子,抱怨道:“你们简直像野蛮人一样!你们不能为所欲为,这种刑求地方官员的卑劣行为,应该受到谴责。”
“我也要控告你伪造行政公文。”
村长一听,整个脸都白了。“如果我交出其余文件,我要你确保我的清白。”
“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是为了全村的利益才这么做的。”
他从放置碗盘的箱子里拿出一卷封住的纸轴。此时他脸上原本畏畏缩缩的表情,竟忽地变得凶残而冷酷:“拿去看吧!”
文件中写明了村子的资产都送到科普托思省的首府去了。
农地书记官还写了日期并签了名。
“这个村子可是卡纳克神庙的领地啊。”帕札尔提醒道。
“你弄错了,首相。”
“可是大祭司的产业清单上的确列了你的村子在内。”
“那个老卡尼也跟你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他的清单有误,地籍资料才是正确的。你到底比斯查一查就会发现,我这村子的经济管辖权是隶属于科普托思,而不是卡纳克。公定的地界可以证明。我要控告你蓄意殴打伤害,我的诉状一呈上去,先要受审的人恐怕是你自己了,帕札尔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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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比斯地政处的守卫在睡梦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吓醒了,他原以为自己做噩梦,后来才发现是有人敲门。
“谁啊?”
“警察总长,还有首相大人。”
“我最讨厌人家恶作剧,尤其现在是三更半夜。赶快走吧,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你最好马上来开门。”
“滚开,否则我要叫人来了。”
“去叫吧,刚好让他们帮我们把门撞开。”
守卫满心狐疑地从石窗棍往外看,只见月光下矗立着努比亚人与拂拂的巨大身影。是凯姆和他的狒狒!他们的声名早就传遍整个埃及了。他立刻卸下门闩:
“对不起,但这实在太意外了……”
“把灯点亮,首相要检视地籍图。”
“是不是通知一下处长比较好?”
“那就请他过来吧。”
地籍处负责人板着脸怒气冲冲地跑来,一见到首相气便全消了,原来守卫并没有胡说。首相的确在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立刻巴结着问:“不知道首相大人想看哪些图呢?”
“卡纳克神庙产业的地籍资料。”
“可是……好多耶。”
“先从距离最远的村落开始“北边还是南边?”
“北边。”
“小村子或大村庄?”
“最主要的村落,”
处长于是将地图摊开在长木桌上,图上清楚地标示了每个地区的界线、运河河道与聚落点。
帕札尔却找不到他刚刚造访过的村落,便问道:“这些是最新资料吗?”
“当然了。”
“最近没有更动过吗?”
“有,有三名村长前来要求更改。”
“为什么?”
“因为村界被水淹没了,需要重新丈量划定。工作由专家执行,我的部下则负责记录观测报告。”
“他把卡纳克的领地缩小了!”
“这与我们地政处无关,我们只负责记录。”
“你们该不会没有知会卡尼大祭司吧?”处长退了几步,似乎不愿脸上的表情暴露在灯光下:“我正打算呈给他一份完整的报告。”
“现在才送,不嫌迟了一点?”
“由于人手不足……”
“这名丈量专家叫什么名字?”
“苏美努。”
“住在哪里?”处长犹豫了一下:“他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底比斯的人?”
“不是,他从孟斐斯来的……”
“谁派他来的?”
“当然是宫里派来的,还有谁?”
☆☆☆
通往卡纳克神庙的大道两旁,红白相间的月桂树散发出一股柔和而迷人的气息,圣所四周高大围墙所撑起的肃穆感,也因而谈化了不少。由于帕札尔再度来访,卡尼便走出幽静的圣殿与他交谈。这两个权势仅次于法老的大人物,缓缓地走在两排象征保护意味的狮身像之间。
“我的调查有进展了。”帕札尔先说了好消息。
“调查有什么用呢?”
“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但我并不是清白的。”
“你被蒙骗了。”
“我只是被我自己的能力蒙骗而已。”
“你错了!有三个距离最远的村落,将他们的收成送到了科普托思,所以你的资产才会减少。”
“他们是属卡纳克管辖的吗?”
“上次涨水之后,地籍资料被更改了。”
“在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之下?”
“是由一名孟斐斯的土地丈量专家执行的。”
“太不可思议了!”
“我已经派人前往孟斐斯带回这个叫做苏美努的人了。”
“如果真是国王亲自下令撤掉这些村子,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
在圣湖湖畔默思、参与晨间、中午与傍晚的仪式、加入在神庙屋顶进行的占星工作、阅读古老的神话与冥世的相关资料、与退隐于阿蒙神庙中的要人交谈……帕札尔在神庙中的生活就是这么度过的。他感受着雕刻在石上的那份光明的永恒,倾听着神抵与历代君王的声间,并沉浸在浮雕与雕刻所展现的永恒不变的生命当中。
他在恩师布拉尼的雕像前静思了好几次,雕像呈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书记官,膝上还摊着一本歌颂天地万物的书。
当凯姆带回消息之后,帕札尔立刻前往地政处。处长显得十分高兴,因为首相再度到来,表示自己确实相当有分量。
“你把孟斐斯那个土地测量员的名字再说一遍。”帕札尔说。
“苏美努。”
“你确定吗?”
“是啊……是他告诉我的。”
“我去查过了。”
“其实并不需要,因为一切都合乎规定。”
“我在地方上当小法官时,就有追根究底的习惯,这么做通常很花时间,不过却很有用。你说他叫苏美努,是吗?”
“我可能是搞错了……”
“宫里的土地测量员苏美努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是你冒用他的名字吧。”
处长半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擅改地籍是有罪的。你难道忘了,村落与土地归属的决定权在首相?收买你的人是看准了卡纳克神庙大祭司和我本人都缺乏经验,但是他错了。”
“弄错的人是首相你啊。”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立刻请盲人复查鉴定。”
☆☆☆
底比斯盲人协会的会长是一个外表严肃的人,他天庭饱满,下巴也相当厚实。每当河水泛滥冲失了界碑与产业的地标之后,若引发争议,行政机关便会向他或其他会员求助。身为会长的他对土地可以说了若指掌,由于他跑遍了所有的田野与耕地,因此想要知道土地正确的面积,问他的双脚就行了。
当他正在藤架下吃无花果于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便说道:
“你们总共有三人:一人高大魁梧,一人中等身材,还有一只狒狒。该不会就是警察总长和他闻名全国的下属杀手吧?另一人难道是……”
“首相帕札尔。”
“这么说是国家级的事务了。又有人想偷哪些土地呢?不,不要说!我的鉴定必须绝对客观。这次要复查的是哪一区?”
“北边科普托思省界附近那些富足的村落。”
“那一区的船员抱怨连连。听说农作物遭虫害,也遭到河马践踏蹂躏,其余的收成也都被老鼠、蚱蜢和麻雀吃了个精光。真是撒的弥天大谎!那里的农田好得不能再好,今年还是大丰收呢。”
“那一区的专家是哪位?”
“就是我。我在那里出生长大的,二十年来地界从未变更过。我也就不请你们吃无花果、喝啤酒了,因为我想你们应该很急吧。”

☆☆☆
盲人会长手拿着一根拐杖,杖头有一个尖嘴长耳的动物的头(这根仪式用杖与“乌瓦斯”权杖造型相同,除了这个例外的情形之外,只有神明能够持有,因为杖头雕刻的动物便是风雨雷电之神塞托的象征),身边则跟着一名丈量人员,正依着他的指示放线测量。
会长从未有一刻的迟疑,他确切地指出每块田地四个角落的位置,并找到了界碑与以农作物保护神蟒蛇为主的神抵雕像,以及宫廷赠与卡纳克神庙做为地界的石柱。一旁的书记官则忙着记录、绘图、造册。
鉴定完毕之后,一切都明朗了:由于地籍资料遭到篡改,以致于原本属于卡纳克的肥田收成,却归了科普托思。
“‘首相有责任界定每一省界,注意供品供应情形,并让所有非法占有土地者无所遁形’:这是法老在我就任典礼上赋予我的任务,就像所有法老对所有首相的期许一般,对吗?”
科普托思省长大约五十多岁,是名门世家之后,面对首相的质问,不由得脸色发青。
“快回答,”帕札尔喝道,“你当时也在场的。”
“是的……国王的确这么说过。”
“那么你为什么接受了不属于你的财富?”
“那是因为地籍已经改了……”
“那是伪造的,我和卡纳克大祭司都没有盖章!你应该通知我的。你在等什么?等这几个月赶快过去,等卡尼辞职,等我被革职,将首相之位拱手让给你的同党吗?”
“你可不能含血喷人……”
“你明明为阴谋份子与杀人凶手提供协助。以美锋的心机,一定已经事先撇清了你和双院之间的关系,我也将无法证明你们有所关联。不过,光是你贪污这条罪就够了,你根本不配当一省的省长。你就等着被撤职吧。”
☆☆☆
帕札尔就在底比斯卡纳克神庙前的门殿开了庭。虽然凯姆一再提醒他要小心,但他还是没有接受被告所提出的“禁止旁听”的请求,法庭四周因此挤满了人。
首相简单报告了他的主要调查经过,并宣读诉状后,证人一一出席应讯,书记官也照实记录。至于陪审团乃是由两名卡纲克神庙的祭司、底比斯市长、某位贵族之妻、一名助产士与一名高层官员组成,他们一致认为首相的裁决完全符合法令的规范与本质。
判决结果:科普托思省长免职,判刑十五年,并须付给庙方一大笔补偿金;三名村长因隐瞒事实并私自挪用公粮,从此贬为农夫,原有家产则由村中最贫户均分;至于底比斯地政处处长则被判劳役十年。
首相并末加重刑罚,而罪犯也未提起上诉。
美锋的网络就此断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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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沙漠的天空。”长老对苏提说,“宝石就是从那里诞生的。天空将星星洒到人间,然后星星又衍生出了金属。如果你能够与星星对话,能听到它们的声音,那么你就会知道金银的秘密。”
“你懂得它们的话吗?”
“在与族人走向不归路之前,我是以词养牲畜维生的。有一年阎旱灾,我的妻子儿女都死了,所以我才会离开家乡,将命运交给未知的明天。那个人人都有去无回的地方,对我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失落之城难道只是个梦?”
“前一任族长去过好几次,也带回了金子、这是事实。”
“我们走的这条路对吗?”
“你如果是个战士,你应该知道。”
这一带极为偏僻荒凉,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见到羚羊的纵迹了。于是长老再度以稳健的步伐,带领着族人往前走。苏提则退到豹子身边。她原本躺在一顶简陋的轿子上,此时则对那六名因自己能为黄金女神抬轿而深感荣幸的努比亚人说:“让我下来吧,我想走一走。”
这几名战士照着她的吩咐做了,随后则唱起了响声震天的战歌,威胁着要将敌人碎尸万段,使敌人的神奇威力尽数失灵。
豹子一直绷着脸,苏提便问:“你生什么气?”
“冒这种险太愚蠢了。”
“你不是想赚大钱吗?”
“我们知道我们的金子在哪里呀,何必要冒着渴死的危险,去垂涎一笔虚幻的财富?”
“绝不会有任何努比亚人渴死,而我也不是垂涎虚幻的财富。我这么说了难道还不够?”
“我要你发誓,一定会陪我去找回我们的金子。”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为了这笔金子你差点没命耶,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又杀了叛国的将军,哪能得手?人向命运挑战也要有个限度。”
苏提一听不禁面露微笑:豹子把这些事都看成了个人的利益纠葛。其实,他并非觊觎那个叛贼的金子,他只不过是替沙漠行道,除掉一名背信弃义并想逃过首相法庭制裁的杀人凶手罢了,而这笔自动送上门来的财富,恰好证明了他做得没有错。
“也许失落之城到处都是黄金,而且……”
“你那些疯狂的计划我不想听!我只要你发誓一定会陪我回山洞去拿金子。”
“我一定会的。”
黄金女神这才心满意足地又上了轿子。
☆☆☆
他们来到一座山脚下时,路中断了,山坡上却满布着发黑的岩石。风横扫过沙漠,烟尘弥漫的天空中,既没有猎鹰也没有秃鹰盘旋。
长老坐下来,其他族人也跟着坐下。
“不能再前进了。”他对苏提说。
“你害怕什么?”
“我们族长能和星星对话,我们却不能,过了这座山就再也找不到水点了。那些不信邪硬是进入失落之城的人,最后都逃不过被沙石吞噬的命运。”
“可是你们的族长却没事。”
“因为他有星星带路,但是他的秘密也跟着他走了。反正我们不能再前进了。”
“你不是想死吗?”
“但不是这种死法。”
“你们族长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吗?”
“族长并不多话,他只付诸行动。”
“他每次探险的时间大概多久?”
“月亮上升三次的时间。”
“黄金女神会保护我的。”
“她要跟我们在一起。”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
“你想死在沙漠里,那是你的自由,但我们只待到月亮第五次升起时,然后我们就回绿洲。”
于是苏提走向豹子,此时的她显得更加迷人了,在风的吹拂与太阳的照射下,她的皮肤呈现出琉璃的色泽,头发愈益金黄,也更突显出她桀骜不驯的野性。
“我要走了,豹子。”
“你要找的那座城根本不存在。”
“其实那里遍地黄金。我要寻求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生活。当初我被关在书记官学校里就梦寐以求的生活。这座城不仅存在,而且还属于我们。”
“我只要我们的金子就足够了。”
“我看得比你远,远得多了!也许我杀死的努比亚族长的灵魂已经附到了我身上,并且正引导我走向一笔莫大的财富……有谁会笨到拒绝这样的机会呢?”
“又有谁会笨到轻易就去冒险?”
“吻我吧,黄金女神,你会为我带来好运的。”
她的唇炽热一如南风,最后她只说了一句:“既然你敢离开我,你就必须成功回来。”
☆☆☆
苏提带着两袋咸水、几片鱼干、一把弓、几支箭和一把巴首便上路了。他没有骗豹子:被他打败的敌人的灵魂,的确会指引他的去路。
他站在山顶凝视着一片气势惊人的景象。只见一道红士峡谷蜿蜒穿过两面陡峭的悬崖之间,连接在另一头的则是一望无垠的沙漠。苏提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峡谷,就像一个泳者钻入一片巨浪当中。他可以感觉到有个陌生国度在呼唤他,那里所投射出的万千光芒在令他无法抗拒。
他轻易地通过了峡谷,没有鸟、没有野兽、没有爬虫类,仿佛一切生物都不存在似的。喝了几口水之后,他找了一块岩石的凉阴休息,直到夜晚降临。
星星出来后,他抬头仰望,希望能解读出其中的奥秘。星群之中似乎有一些怪异的图案,他便在脑中用假想线将星星连在一起。忽然有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一条轨迹,苏提牢牢地记在心里,那就是他要走的方向。
仅管苏提与沙漠有着心灵上的默契,但酷热逼人,每走一步都痛苦不堪。他紧紧跟随着那颗肉眼见不到的星星,好像他已经脱出那副痛苦的躯壳一般。最后,水袋终于空了。
苏提跪了下来。遥不可及的远方有一座红山,他是没有力气到那里去找水了。不过,至少他并没有弄错,此时的他多希望自己变成剑羚,一跃而上阳光高处,完全忘却身体的疲劳。
为了向沙漠证明自己重新获得了力量,苏提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他的两条腿已经因沙地里的火热脱了一层皮了。当他再度跪倒在地,膝盖竟压到了一片陶士碎片。他不敢置信地将碎片捡了起来。
有人在这里活动过,可能是游民的部落。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连续听到几声喀喀的碎裂声,竟然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瓦罐、瓦盘、瓦瓶碎片。虽然脚步越来越沉重,苏提还是努力地爬上一座挡住了视线的瓦砾堆。
往下一看,正是失落之城。
那里有一间砖砌的岗楼,已经半倾圮,还有几栋破落的房子和一间没有屋顶、墙壁也摇摇欲坠的庙宇……红山之中坑道纵横,一旁则有承接冬天雨水的水池、几张用来淘金的倾斜石桌,以及矿工放置工具的几间小石屋。到处都覆盖着红沙。
苏提迈开打颤的双脚,使尽最后力气跑到水池边。他双手攀在池沿,让整个身体滑入水中。温温的水,感觉真是美妙极了。他先让水滋润全身的毛孔之后,才饮水止渴。
喝完了水,他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激动,开始探索这座城池。
到处都找不到人或动物的骨骸,整座城的居民就这样突然间弃城而去,只留下无数开挖出来的矿藏。每间屋子里都有纯金纯银打造的宝石、杯盘与护身符,光是这些物事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苏提想确定矿脉依然可以开采,因此他便经由那些坑道,深入山的核心。他手眼并用地查验着多条又长又容易开采的矿脉。山中金属之多,实在是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的。
他要教努比亚人将这笔不可思议的宝藏挖掘出来。相信只要稍加指点,他们必定可以成为很杰出的矿工。
当努比亚的太阳升上红光粼粼的山颠之际,苏提已经成了世界的主宰。如今富可敌国的他,带着沙漠的秘密在属于他的黄金之城中来回穿梭,突然间该城的守护神出现了。
就在城门处,有一只鬣毛火红的狮子,它静坐在原地,打量着这个入侵者。只要它一爪挥过来,苏提很可能就得身首异处。传说中,这只狮子总是随时睁开着眼睛,从不睡觉,假如传说属实,那么如何逃过狮子的戒备呢?于是苏提张开了弓。
狮子却忽地站起身来,以缓慢而壮严的步伐走进一间破败的建筑物。苏提原可趁机逃离的,然而在一股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却弯着弓,跟了过去。
狮子不见了,昏暗的屋内,静静地躺着几根金条。而失落之城的守护神化身为狮子,将这笔被遗忘的宝藏送给了苏提之后,已然返回了冥冥之中。
☆☆☆
豹子真是惊呆了。
这么多的宝物,这么大的财富……苏提真的办到了。黄金之城果真是属于他们的。当她欣赏宝藏的同时,苏提正带领一群努比亚人,以熟练的手法采集脉石中的黄金。他们用榔头和十字镐将石英岩敲碎,并清洗干净后,才将黄金分离出来,有些色泽澄黄,有些暗黄,有些则带点红色,颜色都很美。好几条坑道里,含金的银矿果然不负“光之石”的美名,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这些银的价值绝不比金子低。
依照惯例,努比亚人先把金子制成块状或指环状,然后才开始进行搬运。
苏提在墙壁几乎要倾倒的破庙里找到了豹子。她没有注意到苏提的到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试戴着项链、耳环和手链。
“我们要把这个地方修复,”他语气坚定地说,“你能想象用金子打造大门,用银铺造地板,用宝石塑造雕像,那种金碧辉煌的景象吗?”
“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是不祥之地啊,苏提。居民都被吓跑了。”
“我不怕魔咒。”
“不要再挑战命运了。”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们能搬走多少算多少,然后去取回我们的金子,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
“你很快就会厌烦那种生活的。”
豹子撇了撇嘴,苏提知道他说中了她的要害,便继续道:
“你想要的是一个王国,而不是僻静的乡间角落。你不是希望成为贵妇人,并拥有一大群仆役吗?”她掉过头去,苏提却不住嘴,“除了在皇宫之内,面对一群又羡慕又忌妒的贵族之外,还有什么场合更适合佩带这些珠宝项链呢?不过,我还能让你更美丽。”
他拿着一小块磨得亮晃晃的金子,擦过豹子的手臂与颈项。
“**啊……别停,继续。”
于是他手上的金子往下滑过她的胸前,又绕过整个背部,然后到达最隐秘的私处。豹子随着苏提的节奏摇摆着;当那宝贵的金属,那凡人几乎不可能碰触到的众神血肉在她身上游移之际,她仿佛真的变成了努比亚人所敬畏的黄金女神了。
苏提的手在豹子身上四处游走,任何小地方都没有忽略掉,那块金子就像是油质香膏一般,使得豹子的身体在一种慵懒的愉悦之下微微颤抖着。
她在破庙那金片闪耀的地板上平躺了下来,苏提立刻趴到了她身上。
“只要塔佩妮还活着,你就不属于我。”豹子忽然叹了口气况。
“别想她了。”
“我非让她化成灰不可。”
“你都快当皇后了,难道还要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你是心疼她?”
“其实她对我已经够宽大的了。”
“你会帮我对付埃及吗?”
“你这么做,不怕我掐死你?”
“努比亚人会杀了你的。”
“我可是他们的首领。”
“我却是他们的女神!埃及遗弃了你,帕札尔背叛了你。我们报仇吧。”
苏提忽然痛苦地大叫一声,然后滚到一旁。豹子看到偷袭他的原来是一条在石板底下的黑色蝎子。
苏提将被咬的左腕咬破,吸出毒血后吐掉,然后喘息地对豹子说:“你就要变成名不正言不顾,但却最富有的寡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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