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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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杨冲带着奉英下山后,游历大江南北,功夫也大成,一晃便到了腊月,北方各地大雪纷飞奉英说要回徽州家中看看,看那废墟现在什么样了,另外还要看一个重要的人,之后便要去投奔山东的外公去。他外公是山东望族,此番一去,要他外公家养活两个人自是不成问题的。杨冲总是不肯答应,但奉英却执意要去,说到了那儿,他照样做自己的师父便是了,杨冲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了。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江湖上四处游荡也不好,君山岛又不便再回去。
这一日傍晚,二人行至家门前,只见大红门虚掩着,无奈推门进去,只见四处一片凄凉,除了院内那颗大树依旧不变,偌大的一个院子如今变成了这样:窗纸红艳早已褪色,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已经把院内小路全掩盖了,到了冬日只是微微发黄,并未枯死。推门进去便是灰尘扑鼻而来,久没生气了。大堂的尸体也早已被官府邻里火葬了,骨灰埋在后院,大堂血迹也早已被邻里清洗干净。连忙走进祠堂,果见家人灵位一一摆在那儿。不禁含泪伤心。只得稍稍收拾打扫了,晚上二人将就着吃了睡了,明早赶往山东外公家去。
夜间,不知是什么原因,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便起身推门到院子里走走。心道,等第二天一早,和那个人道别了以后,自己可再也不回来了。
在院内长廊凭栏望月,心道:“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罗府还是好端端的,自己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爷爷奶奶爸爸叔叔们全都围着自己转,罗家又是当地望族,好不风光。可是,自从那日王平川来我罗府以后,一切全变了,亲人全都死了,只留下自己一个,龙华叔叔也不是好人,居然投降了王平川那个大混蛋。现在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要是那天没有王平川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这次自己回家中,家中已经一年没人了,家里灰尘满满,到处都是蜘蛛网,各处大门紧闭,很久没人打扫了,院子里也杂草丛生了。无奈物是人非。只这一年功夫,自己便已经领略了人世间的悲酸辛苦,从暖到冷走了一遭,也懂事了不少,只是自己宁愿不要这种懂事与成熟,宁愿要一个好好的家,要爸爸妈妈还在自己身边,希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只是,今后的人生,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不,还有外公舅舅,外公对妈妈很好的,对我也一定很好,明日一早,我便去投奔外公家去。”想着想着,不禁几滴眼泪默默洒了出来。
院内凉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道:“王平川啊王平川,一年前我不是你对手,你将我家人屠戮干净,嘿嘿,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替家人报仇的!这笔血帐当血债血还!嘿嘿,到时候看看是你王平川的铁扇厉害还是我君山门的扇法厉害!”想着想着便起身到院内空地,借着月光,取出一把扇子,在周身舞了开来!原来这些时日他练功奇快,不光将自家的刀法练熟了,少林派的内功修炼也有所为,便把他杨冲君山门拳法以及其他法门诸如扇子暗器之类的都学了不少。
只见他左腿弓步,右腿横扫了过去,手中折扇一打,在周身画了个圈子,道:“四夷宾服”。紧接着右足轻点,腾空跃起,折扇化作一支判官笔向前方激射而去,几个翻身向前,眼见那把折扇要落到地上,又见他左足足尖轻轻一勾,便将折扇带了上来。右手执扇,朝西南方接连三点,月色下瞧不见身手,只瞧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在那儿飞舞,煞是好看。只见折扇反射着月亮照耀的白光,在院内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如利剑撕破长空的光芒。漫天飞舞。
“好好好。小英果然有长进,继续练,为师可要先睡了。”原来是里间杨冲发出来的声音。
奉英一愣,道:“是,师父,您早点休息。我现在不困,便温习温习师父您传授我的功夫来。”说罢继续飞身沿着院子来回奔走,折扇越舞越快,越舞越快,院中大树上树叶大抵枯了,只是尚未落下,此番在这劲风下纷纷四散飘落。在他周身落了一圈。

“小英哥哥。是你回来了么?”
奉英瞧去,只见院门轻轻打开,走进一个明艳少女来,脑后扎的两个小羊尾辫格外醒目,一甩一甩的,一眼便瞧见了。奉英大喜,那不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邻家的小蝶又是谁?连忙道:“小蝶,是你么?”
“小英哥哥,是我,真的是你回来了啊。”只听得声音好是亲热,只怕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听得奉英的声音,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奉英连忙收起扇子,道:“小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天,那个坏人来你家的时候,我躲在家里,只敢躲在院子门缝里偷看,不敢出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担心你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
“不说了,不说了,再见到你就好。”奉英喜上眉梢,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久别的人儿。
“是。小英哥哥。后来,等坏人走了,我马上要爹爹去报官了,把你家收拾好了,你家人的骨灰也埋起来了,灵位也摆好了,后来,每过一段时间。我就来你家看看,每次都是没人,我怕,我怕你再不回来了,再也……”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奉英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发际,安慰道:“不会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些时候,我在外面也想你了。以后,以后……”他本待说出以后再也不和她分开了,但想到今后也不能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等明日一早自己还得去投奔外公家,过完年再说,于是道:“小蝶,我,我,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了,不过你别担心,等将来我报了仇以后,我会回来娶你的!等我报了仇后,我要把家园重建,和你一起住到美丽的新家里。没有旁人打扰。”说着也快哽咽了起来。
“小英哥哥,你能不能不走,要不,你别报仇了,我再也不想要你离开了,我怕,我怕你一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要不,我和你一起躲到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去,没有一个人会打扰,过恬静的生活,好么?”
“不,不行的,我要报仇,报完仇以后,我便带你到一个世外桃源去。嗯,对了,我们到塞外去。前些日子我去了塞外,那儿风景真的美极了,遍野青翠,牛羊成群,就连云朵也比这里的白多了,美丽多了。等到时候一切事情都办完了,我们俩就跑到塞外去,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可是,现在,我必须先去为我的爷爷奶奶父母家人报仇!我一定要报仇!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娶你,啊!别乱跑,别让家里担心了!”
小蝶突然在她怀里放声哭了出来,道:“小英哥哥,去年你被那个姊姊救走了,坏人们都走了以后,不过多久,我爹爹便病死了,娘为了减少家里花销,便把下人都遣散了。前不久,娘带了家产要改嫁到村里的方员外府里去,我死活不肯,说一定要等小英哥哥回来,娘便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小英哥哥,你,你带上我一起走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再也不要呆在这里了。”
“可是,小蝶……方员外不是都有了七房妻妾了么?你娘……这样,明天一早起床,你跟我一起去投奔我的外公,到时候由我外公家照顾你,我要出来练好功夫,为家人报仇去!”
“恩,小英哥哥说怎样便是怎样,反正我要和小英哥哥在一起!你答应我的话可不能骗我的!”
“嗯,小蝶,我几时骗过你了,小蝶乖,先回家去睡一觉,明天一早便上路,啊!擦干眼泪回去,我会保护你的!”
完依依不舍地走了。
奉英呆立当场,一时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觉得思绪万分,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总之乱得很,只想早早睡一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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