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转章 九月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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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明凤推开了云来客栈的正门。清晨的阳光总是很让人振奋,明亮又不刺眼,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不过,也许下雨天,才是个做生意的好天气。明凤摇了摇头:“努力赚钱!”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明凤身旁传来,是那个老人。
明凤向他点了点头:“这么早就起了!”
“睡不着啊。”老人自嘲的说到,看着屋檐外的碧空安详地笑着。
睡不着,难道是因为那个姑娘?
“还未问客官如何称呼?”明凤礼貌的问道,这是套路。
“敝姓曲。”
“原来是曲老爷。”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明凤打量着眼前这个曲老爷,虽然穿着朴素,还满面风尘,但一股子贵气可掩不住丝毫,他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明凤向来觉得自己看人很准,看来老爷免费留下他们,说不定以后又多了一笔财路。这样一想,明凤忽然感觉豁然开朗,再定睛一看那老人,只觉得全身上下闪闪发光,分外耀眼。
“明凤……”陈老爷见到自己娘子一幅沉醉的样子盯着曲老爷,无奈的将她推了推。
“啊,老爷你起来了!”明凤神志一晃,难为情地看着陈老爷。
“曲大人。”陈老爷向那老人微微俯身作揖。
大人?明凤一脸惊讶地看着陈老爷。陈老爷看出了明凤的不解,说道:“曲大人曾是护国国师。”
哎呀,难怪总觉得这老人与众不同,明凤此刻证明了自己的眼光没有偏差,心中一阵狂喜。
“真是多有得罪。”明凤连忙点头赔礼。
“你何来得罪我,老板娘不知道招呼得有多周到呢,哈哈哈哈……再说我已经不是国师了,现如今只是一介平民,二位不用如此拘礼。”
陈老爷和明凤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要的,要的。”
“不知道曲大人因何事要寻找那位姑娘?”明凤现如今打算要帮助这位曾经的国师了,谁是自己的客人,就为谁效劳。
老人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陈老爷向明凤使了一个责怪的眼色,赶紧说道:“曲大人见谅,我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大人不方便透露的话……”
“不要大人,大人的称呼我,我已经不是国师了,二位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曲老。”老人微笑着打断了陈老爷的话,慢慢地说道。
“是,是。”
“至于我们找那位姑娘的原因,我只能说与犬子有关,其他的,二位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未免惹祸上身。”老人看着陈老爷严肃地说道。
陈老爷听到这话,心一紧,仿佛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明凤也听得莫名其妙,和他的犬子有关,莫非那姑娘抢了他的儿子,那个死人就是他的儿子!?这样一想,明凤顿觉眼前这位老人失去了原有的矍铄,满目苍凉——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同情心在明凤心中油然而生,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竟然忘掉了这位老人是免费住在云字一号房的。
“明凤姐,结帐!”小二在里面喊道。
“来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明凤笑着向曲老招呼了一声便离开去收账了。“对了!”明凤忽然间拍了一下手,“这个曲老和那个云游僧是免费住宿的。”明凤这会又想了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向柜前走去……云字一号房这笔帐怕是收不到了。
“曲老,在下今天还要外出去置办一批货,先行告辞了。”陈老爷微微鞠了一躬预备转身离开。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曲老冷冷地问道。
陈老爷全身一颤,回头看着曲老,哆哆嗦嗦地答道:“曲老怕是认错人了吧,您是贵人,哪有机会见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呀。”
“是吗?”曲老笑了笑,“也许是我认错了,你去忙吧,打扰了。”
陈老爷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容假得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告辞。”他快步离开了。
曲老无奈的摇着头,继续看着檐角的天空——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阿弥陀佛……”云游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曲老的身旁。
“大师。”曲老笑着看着云游僧。
“一切都会结束的。”
“是啊。”曲老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是那个时刻何时到来……
“啪”——地下的洞**中,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丝血迹丛殳言的嘴角探了出来。
“说!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老太婆非常生气,那样子恨不得将殳言撕碎。
殳言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放在眼前看了看,握紧了一个拳头。
“师傅,你对制服蝗,有十足的把握吗?”殳言注视老太婆,看不出一点畏惧。
老太婆皱眉想了想,蝗虽然是虫偶,但终究不受自己控制,的确棘手。
“蛐蛐受了伤,我不想他因为蝗,加重伤势。”殳言扭转头看着一旁的蛐蛐,蛐蛐担心地看着殳言,他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她一定看到自己杀了那个乞丐,想到这,蛐蛐眼中多了一丝不安,避开了殳言的视线。
“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老太婆似乎不再追究殳言,狐疑地看着她。
“告诉了我有关虫偶的事,还有,我现在是罗教的人。”
“还有呢?”
……
“没有了。”
老太婆似乎仍未全信殳言,走到那口瓮前问道:“你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殳言还分得清这是试探,不紧不慢地答道:“师傅愿意告诉徒儿,徒儿当然想知道,师傅不说,徒儿也不会多问。”
老太婆狰狞地笑了笑,看着蛐蛐说道:“你这么为蛐蛐着想,难怪蛐蛐这样帮着你……”只见她蹒跚走到那九具尸体前,用手指着说道:“你看,他帮你把你的仇人,你要报复的人,统统杀掉了!”
殳言不忍去看那些死尸,故作镇静地匆匆瞟了一眼,遂扭转过头,对着蛐蛐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有如在蛐蛐心上硬生生地劈了一刀,他咬了咬嘴唇,想说“对不起”,可最终没有脱口——对不起又如何,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好!”是老太婆那苍老的声音,“只要你们帮我再找九个人,我就给你钱财,让你们自由。”
殳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婆居然和他们做起了交易。
“三个月后,你不就可以实现了吗?”殳言不明白,既然蛐蛐被下了咒,每三个月都要……那为何还要用他们的自由来换九条人命呢。
“蛐蛐现在不同了,自从他见到阳光那一刻开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自愿……不过,他的符咒命根仍然在我手中,他仍然是我的虫偶,我现在只需要他帮我杀九个人,只是这样。”老太婆摆出一幅条件宽泛的样子,等着殳言他们的回答。
“我答应你,每三个月带给你三个人,九个月后,你要让我们离开。”蛐蛐答应了,尽管他感受到了殳言惊讶的目光。
“完全可以。”老太婆僵硬地笑了笑,“你们可以走了,点燃赤火符就可以回去山洞。”
殳言和蛐蛐互望一眼,没有多问,向外走去……

“等等!”老太婆喊了一声。
殳言一转身,接住了迎面抛来的一本书。
“上面的东西自己学,对你们办事有帮助……照顾好蛐蛐,三个月后,我会来取我要的东西。”老太婆背对着他们说道,似乎要长久的呆在这个洞**中。
“师傅放心。”殳言答道,将书放在腰间布袋中,扶着蛐蛐离开了。
如今洞**中只剩老太婆一人,只见她死死地抓住瓮沿,咬牙切齿地说道:“廉师妹,你着急了吗?”随后传来的是阴森至极的狂笑,久久回旋在洞**上空,却无人听到。
荒岭上,两个人缓缓上行,夜风吹着他们的衣袂呼呼作响,两个人却默默一路,没有交流。
“蝗,从地底上来,你就没有说过话。”阿默走在前面,她感到了蝗的不满。
只听蝗冷哼一声,片刻之后……
“你是故意的。”
阿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蝗:“是的,我是故意摔倒的。”
“你和娘越来越像了。”蝗冷冷地说道,从阿默身旁走过。
“只有这样,殳言和我们都不会有事。”阿默对着蝗的背影喊道,即使留下的那个是自己,她也一定义无反顾。
“你利用了她,不是吗?”蝗抛下一句话,向山顶的荒庙走去,“你快去跟娘交待刚刚发生的一切吧,我自己回去。”
阿默站在那,望着蝗远去的背影,眼眶中涌现出凛凛泪光,作蝗的领路人——太累了。
而背影后面的蝗亦满面愁云——他不想阿默成为第二个娘,她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偏要与娘和自己这种人在一起呢……
野林中赤火悠悠,一步一挪的两个人走得极为艰难,赤火下传来的是重重的喘息声。
“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殳言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一路上,她没有和蛐蛐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扶着他靠着一棵树坐下,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蛐蛐喘息声停止,等待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流逝……
殳言的头猛地往下一栽,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眼前,一层纱雾沉在野林的地面上,缓缓地流动着,抬头望去,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蛐蛐!”殳言忽然察觉到自己独自靠着树,而蛐蛐不在旁边,莫非他又丢下自己一人?!
“蛐蛐!蛐蛐!”殳言向四周大声喊着,是不是自己昨晚太冷淡了,所以他才……
“蛐蛐!”都怪自己昨天神经兮兮的,一句话都不说,那怕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自己明明那么担心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殳言。”
殳言停了下来,向身后看去,只见蛐蛐抱着一大堆干草枯枝站在那,颇为惊讶地注视着自己。
“你去哪了!”殳言大声问道,心中竟有一股怨气。
“我看你睡着了,这野林又有点冷,想给你生堆火,所以去找了些……这个。”蛐蛐抱了抱那些柴草。
殳言看着蛐蛐,那红透了的领襟,那沾满泥土的双手,那清澈的眸子……鼻头一酸,竟差点哭了出来。
“你下次去哪,都要喊我和你一起去。”殳言走到蛐蛐面前从他手上接过那些柴草,一边忍着眼泪责怪道。
“哦。”蛐蛐看着殳言,点了点头,“还用不用生火呀,我可以继续走的。”
殳言转身将柴草堆了起来,回头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蛐蛐笑了笑,摆出了一个健壮的姿势。
“你这么辛苦捡了柴,当然不能浪费。”殳言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火折子,也许是清晨湿气太重,柴竟怎样都点不燃。
“用符咒吧。”蛐蛐说道。
“不。”殳言一口拒绝,,仍然用心在那点着,平常人是不会用符咒的……终于,火苗窜上了柴堆,欢喜地燃了起来。
“燃了,燃了!”殳言开心的喊着,“过来坐啊!”她兴奋地起身将蛐蛐拉到自己身边,两人靠着火堆坐下了。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围着火堆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谈天……殳言看着身旁的蛐蛐,他淡淡地笑着,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很明亮,但是也把他颈部的伤口分明地呈现在殳言眼前……那是自己的“杰作”……
蛐蛐注意到殳言在看着自己,望着殳言轻轻问道:“你没事吧?”因为殳言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轻松。
“那里,疼吗?”殳言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蛐蛐的伤口,抱歉地问道。
“疼——”蛐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看到殳言的眼泪快要出来了,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跟我说话,它就不疼了。”
扑哧一声,殳言笑了出来,太好了,蛐蛐没有责怪自己。
蛐蛐看到殳言笑了,想了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个乞丐……”
“你和我说话,我就忘掉他们了。”殳言微笑着看着蛐蛐,自己不能够怪蛐蛐,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那样做的。
蛐蛐感激地看着殳言,淡淡的笑了。
“你……把我的符咒拿回来了吗。”殳言想起了她的符咒,她看到老太婆将它给了蛐蛐。
“是的,在我这。”蛐蛐拍了拍前襟。
“她用我的符咒逼你帮他杀人吗?”殳言很生气,在她看来,事情就是这样。
“我去找娘,想让她不要给你下血咒,她说只要我帮她杀掉那些人,就把你的符咒还给你。”
那就是逼!殳言想到这就很气愤。
“我本不想动手,可看那些人死得太痛苦,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殳言叹了口气,但他们到底是无辜的……如今却要成为老太婆炼丹的牺牲品,怕是填补那晚失掉的九个。但是为什么要找他们呢,就因为自己曾经说过要向他们报复吗……
“你看,他帮你把你的仇人,你要报复的人,统统杀掉了!”
“蛐蛐现在不同了,自从他见到阳光那一刻开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
老太婆是这样说的,莫非这全是她的试探!?试探蛐蛐是否还听命于她?还是……试探钳制蛐蛐的方法?如此看来,那个方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殳言自己!
“我想看下我的符咒。”殳言想仔细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符咒将自己弄得失去了常性,更使自己成为了牵制蛐蛐的工具。
而蛐蛐听到殳言这样说,露出了抱歉的神情,缓缓从前襟中掏出一张纸符递到殳言眼前:“对不起,娘只给了我一半。”
殳言接过一看,果然只有一半——老太婆真是狡猾。
“你放心,有一半,你的血咒就不会再复发了。而且九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拿回所有的符咒。”蛐蛐连忙说道,他相信他和老太婆定下的约定。
殳言面对蛐蛐作出了一个笑脸,心中却无法平静——九个月?谁知道老太婆说得是真是假,自己和蛐蛐已然完全在她控制之下,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唉,无论怎样,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老太婆遵守诺言了。
想到这,殳言将半个符咒紧紧撰入手中,好歹,现在回来了半个……蛐蛐这样为着自己,自己也一定要帮蛐蛐把他的符咒夺回来,还有自己那半个……为了自己和蛐蛐的将来,只能先对那尚未谋面的九个人说句——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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