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杯酒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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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公公还没走进大营就远远看见漫天的纸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悲壮的苍凉。在他眼里那滚落的纸钱就像是秋风中的黄叶,并非经受不起秋风的欺凌才无奈的飘落,而是化身为一种灵性与感性的存在,注入另一个生命的躯体与血液中重生。
军营中的陆长空郑重的将二十九件崭新的军装,小心翼翼的捧放进棺材,沉声道:“盖棺,祭酒!”
锦衣卫将士神色肃然的举起手中酒杯,将满杯美酒洒向天空,漫天飘香的酒雨同滚滚热泪一齐划落尘埃。
陆长空手举酒杯,悲声道:“刘勇、刘猛、三子……各位兄弟,长空是个粗人,不会撰写祭文,累你们墓前无歌、无花,只有数百兄弟把酒相送。你们人虽离去却留下了满身义气与铮铮铁骨,我陆长空有生之年都会以得各位兄弟为荣,为傲。阴阳相隔,长空不能远送,再祭一杯水酒,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陆长空怎么会不知道战死的将士大多魂飞魄散?可是,陆长空却固执的认为这些兄弟一定就在隔着那一线阴阳在与自己道别。
陆长空将酒缓缓洒在地上道:“三子曾说,想要开一间酒馆。长空就圆了你这个心愿,等兄弟们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相聚的地方。”
陆长空挥手之间,锦衣卫把连同地基一起挖出来的京城老字号酒馆“千杯不醉”推进了挖好大坑里,又把上千坛的美酒砸碎在坑里,扔进火把付诸一炬。
屠残天沉声道:“老幺过来,跪下磕头。”
全军唯一没穿军装,带着满身重孝的老幺,跪在三子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屠残天悲声道:“三子、猛子和你父亲同时参军,洪大哥战死之后,他们一起把你抚养。他们都是粗人,除了让你参军想不出更好的出路,三子一直后悔,没让你读书,做官光宗耀祖。想收你做义子,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他们去了,你能不能喊他一声爹,了了他的心愿。”
“爹——!”老幺嘶声力竭的呼喊中流水长流,反身爬到陆长空身前,抱着他的腿哭道:“大哥,你收我为徒吧!你收我为徒吧!我要把爹的仇人全都杀了!”
陆长空摇头道:“我不能收你为徒,三子他们拼了命也好保护你,我又怎么能把你再推到刀山火海上去。”
“大哥,我求你啦!求你啦!”老幺磕头不止,直到血流满面。
“师尊!你就收下他吧!”屠残天也跪倒在地:“只要残天有一口气在就要护着老幺。”
“求大哥收老幺为徒!”
五百锦衣卫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
陆长空目视锦衣卫半晌,又转向了三子的墓前,缓缓道:“三子,我陆长空今天收你义子洪老幺为徒,赐名洪啸天。你在天有灵,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洪啸天拜见师尊!”
“起来吧!以后你就跟着大师兄,凡事要多听他的话,知道吗?”陆长空交代几句,拉着老幺站在自己身后道:“把小桃红带来!”
没过多久,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桃红被带到了陆长空面前:“小桃红拜见大人。”
“起来吧!我那兄弟喜欢听你的曲,你为他唱上几段。唱过了也不用回会仙楼,我安排了人给你赎身。你想去哪定居,跟我说一声,我派兄弟送你。”
“谢大人!”
小桃红一曲沙哑“人面桃花”在军营中响起,陆长空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远处,肖公公喟然叹道:“唉!有朝一日,公公两腿一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像陆长空一样来祭我!”
“我祭!”镇南王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肖公公身侧:“公公说得没错,陆长空身上的血性,性情不是我们这些血水里泡大的人能学得来的。如果,不是为了大明,我还真想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支持陆长空。”
肖公公哼了一声,没做任何表示。
镇南王道:“我也开始羡慕起这些锦衣卫来了。如果,躺在那坟墓里的人是我,我不敢想会有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人,发誓要为我报仇。甚至,不惜要翻天覆地!”
“我会!”小远子忽然道:“如果公公与王爷,真的有了什么意外,小远子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给你们报仇。”
一句说得两个枭雄泪水盈盈,镇南王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忧色,陆长空的徒弟也继承了他脾气,性情中人固然是好,固然值得信赖,可是他能面对将来的尔虞我诈吗?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镇南王忽然面色一寒道:“好像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肖公公见云风带着几个徒弟,从大门口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立刻火冒三丈道:“妈的,老子不去找他们晦气,他们倒上门挑衅。当我大明的人好欺负吗?”
“公公,稍安勿躁,看看再说!”镇南王拉着他退到一旁。
陆长空也看见了那几个道士,抬手按住了要冲上去拼命的屠残天和老幺,冷冷的看着云风。
云风大摇大摆的走到陆长空面前道:“贫道听说锦衣卫将士罹难,特来拜祭一番,聊表寸心。”
说完转头对徒弟道:“梁巍,去给师叔取三炷香来。”
梁巍刚走到供桌旁边,王悍扬手就打掉了他取香的手掌,沉声道:“要拜祭亡魂就得磕头,上香算是什么玩意?”
锦衣卫上下除了屠残天,王悍,老幺三个人之外,没人知道刘勇他们为什么战死,否则,绝不会看着云风走到坟前。
梁巍冷笑道:“按道家的规矩,上香稽首就是大礼。磕头是你们俗人的事儿!”
王悍抽出刀来吼道:“我这的规矩是下跪磕头!给老子跪下!”
锦衣卫五百多军士同时抽刀出鞘,齐声吼道:“下跪……下跪……下跪……”
锦衣卫的修为虽然比不上正规修真者,但是放在世俗当中却个个都是高手,数百人同声怒喝的威压,逼得梁巍双腿微曲,几乎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云风一声长笑,震得锦衣卫气血翻腾,也解去了梁巍之危。笑过之后,云风脸色一沉道:“这就是陆大人的待客之道?”
陆长空目泛杀机:“你们未经允许,擅闯军营,该当何罪?我劝你,赶快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不给碧洞宗脸面。”
碧洞宗知道陆长空夺了宋祖黄袍,却吃不准他在为谁办事,云风本意是探探陆长空的虚实,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按上了一个“私闯军营”的罪名。如果,他们看到了陆长空发下天鉴血誓,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闯到锦衣卫大营里来。

云风变色道:“陆大人这是在给贫道强加罪名吗?”
“哼!”陆长空冷哼之中身形欺近云风,招似云龙探爪的手掌,掌到中途已经变成一双尸爪,直插云风心口。
“呔!”
云风一声怒喝,周身金光暴涨,将陆长空双爪弹开,张口喷出了飞剑……
“住手!”
怒喝声中镇南王、肖公公并肩而来,一人挡在云风身前,一人拉过了陆长空。
云风行礼道:“贫道见过王爷,公公。贫道本意是来祭奠锦衣卫将士,没想到被陆大人按上了一个私闯军营的罪名,请两位给我做主。”
云风心里明白,在大明的地界里只要把修真界的事情摆上了台面,四大门派与皇室高手之间就会互有忌惮,绝不会弄得撕破脸皮,大打出手。肖公公、镇南王修为在他之上,但也不敢公然杀掉自己。同样,碧洞宗虽然家大势大也一样不敢明目张胆的杀陆长空。
镇南王道:“陆大人一向治军严谨,做事未免刻板了一些。不过,道长私入军营,确实也有不当之处,如果,陆大人不令行禁止,以后怎么治军?”
云风脑袋转得极快,立刻向陆长空深深一躬道:“贫道,一心修道,深居简出,对世俗的事不太了解,见门前没人把守,就直接走了进来。不对之处,请大人原谅。”
陆长空被肖公公拉住的右手连连蓄力,几次被肖公公强行压了下去。面色不善道:“不行,军令如山。轻易放过你云风,将来不是随便来个茅坑,狗洞里修行的道士就能闯我的大营?”
镇南王笑道:“道长不懂世俗军令,这可以理解。不过,军法嘛!还是要执行的,陆大人,这擅闯军营该怎么处置?”
陆长空知道当着镇南王的面杀不了云风,只能咬牙道:“念在他们愚昧无知,又是初犯,就各打两百军棍吧!”
“嗯!陆将军处置得合情合理。”镇南王道:“但是,云风道长地位尊贵,又是神仙中人,吃了军棍终归面上难看。本王就厚着脸皮跟大人求个情,只打他的道袍代替行刑怎样?”
镇南王给足了陆长空面子。但是,陆长空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王爷求情,下官不敢不听,可以只打云风的道袍。不过,其他人的军棍一下都不能少。”
“这是自然。”镇南王一口答应下来,才转头向云风道:“道长对陆大人处置有没有疑义?”
云风早听得面色铁青,有心不受军棍带着弟子杀出去,可是两大高手坐镇锦衣卫,陆长空又虎视眈眈,再加上锦衣卫五百军士,他们跑得了吗?就算,他铁了心想跑,不但做实了私闯军营的罪名,恐怕还要加上一条公然拒捕,屠杀官军的大罪,那时就算镇南王打上碧洞宗要人,掌门为了息事宁人也会绑了自己交给镇南王。
云风明白,现在他只剩下了咬牙点头的份儿,敢说半个不字,就别想走出锦衣卫的大门、镇南王满意的点头道:“剩下的就交给陆大人处置了,本王在一旁监督行刑,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陆长空冷声道:“行刑!”
王悍给手下递了一个眼色,几名锦衣卫退了下去,偷偷换掉了平时用的木制军棍,取出制式的铁杆钢枪,几下掰掉了枪头,拖着枪柄走了回来。
把几个道士按在长凳上褪去衣裤,露出臀部,把枪柄高举过顶,监刑官开始慢慢悠悠喊道:“一……二……三……四……”
锦衣卫抡圆了枪杆子一顿猛打,落棍的速度比监刑官喊得快出几倍,他喊一声往往就打下了三四棍子。
梁巍等人修真出身,怎么可能没有点斤两,运气护体的同时,嘻嘻哈哈的嘲笑道:“使劲……使劲……你们没吃饭怎么着……”
“师兄,你那边打得可舒服,有人给我们松松筋骨,也是不错,可惜手劲太小。锦衣卫这几下子是跟他们师娘学得吧?”
梁巍正要接腔,忽然脸色一变——落在他的铁棍已经粘起了一条血肉。
同时,陆长空的眼角也瞥见了肖公公脸上那难以察觉的冷笑,知道他在暗中捣了鬼,当即喝道:“藐视军法,再加一百军棍。”
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的锦衣卫,看到一棍见了血,手下又加了力气,几棍下去咔嚓一声,垫在他们身在长凳被震得粉碎,几个道士臀部也跟着皮开肉绽。
不过,锦衣卫可没有停手的意思,三四个人早扳着长凳伺候在一边,凳子碎了马上就换,棍子弯了立刻补上,见人昏厥立即凉水泼醒……,一顿军棍打得梁巍等人鬼哭狼嚎,几次昏厥,血流满地,等锦衣卫收起沾满血肉的军棍,梁巍等人自臀部以下已经被打得皮肉全无,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
要不是肖公公手下留情,没有封住他们全部修为,这几个人早就被打成一堆肉泥了。
云风虽然没有挨打却几乎被气得吐了血,那落在他道袍上的军棍就像是在抽他的脸,在打他的祖宗,他还能不被气出内伤……
好不容易挨到军棍打完,云风气哼哼接过道袍,运用法力带起几个徒弟转身就走,身后远远传来陆长空的冷笑:“道长慢走,下次再来锦衣卫千万别犯同样的错误。”
云风听完终于忍不住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
镇南王见他们走远,才把陆长空叫到中军道:“长空啊!我知道你想杀了他们,但是,目前还不是你快意恩仇的时候。你不要怪我啊!”
“下官怎么敢怪王爷。”
“那就好!天色不早,我先走了。”镇南王没有陆长空相送独自走了。
肖公公拍着陆长空肩膀道:“做得不错。虽然,我刚才对不杀碧洞宗的人和朱恒保持一样的观点,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碧洞宗的人死在哪都可以,就是不能在跟朝廷有关的地方被朝廷的人杀了。你明白吗?”
“长空明白了!”
肖公公笑道:“嗯,你明白就好。你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动身吧,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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