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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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珩把陆长空待回茅山派,随手扔给他一套行礼,指了指西跨院道:“那边就是御尸宗弟子的寝室,自己去吧!”
陆长空向他行了一礼,拿着行礼走了过去。西跨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大殿,书楼,静室,操场,寝室,厨房一应俱全,占地之广足可媲美中小型的门派。
陆长空向一个少年道士客气的问道:“师兄,我是新入门的弟子,请问师兄我该到哪报名?”
道士斜了他一眼道:“跟我来吧!”
“谢谢师兄!”
那道士一路上也不说话,带着他七拐八拐的转到西北偏角处的厢房,忽然停住冷然道:“到了。”
“谢谢……哎呀……”
陆长空刚要道谢,那道士脚下使了一个绊子,同时抬手抽了他一个耳光,将陆长空打得斜栽进厢房。
等他爬起来之后,已经被七八个青年道士围在了中间,四五个人拆开了他的行礼一通乱翻,另有两人插着膀子堵在了门口。
刚才打他的道士,扔掉陆长空的行礼向坐在通铺上的三角眼道人道:“师兄,这是个穷鬼,什么都没有。”
三角眼冷笑一声道:“剥衣服!”
五六个道士立时把陆长空剥了个精光,赤条条的按跪在地上,其中有人回话道:“师兄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三角眼拧着眉头直拍脑门道:“生得细皮嫩肉的会是穷人出身?我说你是不是藏私了?”
“师兄……”陆长空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耳光。
三角眼厉声道:“师兄也是你叫的?叫秦爷!”
“秦爷!”陆长空擦去嘴角鲜血道:“小的,刚刚从叁旗镇逃难出来,的确什么都没有啊?”
“叁旗镇?”
三角眼对叁旗镇血案略有些耳闻,不由得对他的话将信将疑道:“老二,去查查他的籍贯,要是有假的话,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没一会儿,那个打过陆长空的道士转了回来,低声道:“师兄,他说得没错,花名册上的籍贯的确是叁旗镇。”
“呸!”三角眼啐了一口道:“晦气,本以为来了个肥羊,没想到是个穷鬼。栓马桶边上,给他讲讲规矩。”
几个道士收了陆长空的行礼,又把一套发了霉的被褥扔在马桶边上道:“以后就睡这儿,记住每天要早起一个时辰,打扫庭院,打水叠被,倒马桶。吃过早晚,劈柴挑水……总之活要全干,饭要后吃。别怪师兄们心狠,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没托生一个好人家儿,摊上个穷鬼爹娘,就别指望当少爷。”
陆长空连连点头称是,那几个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屋内之人一一做了介绍。
三角眼那人是大师兄秦青,不过师父不在的时候,除了打他的二师兄李万才,三师兄穆子俊,四师兄陈秀以外,御尸宗的三百多弟子都得喊他一声秦爷。
“青才俊秀”这四个师兄弟同年入门,关系匪浅,又深得师父王珩喜爱,时间一久难免作威作福。新进弟子无人没受过他们欺压,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秦青见陆长空顺服,便也没有多说,威胁几句就带着师弟们成群结队的打秋风去了。到了傍晚,才夹着大包的酒肉转了回来,看见陆长空还躺在马桶边上,满意的笑道:“不错,算你听话,爷赏你个馒头。”说完,抓过一个馒头直接扔进了马桶里。
秦青一脸无辜道:“哎呀!不好意思,秦爷我喝多了没扔准。”
陆长空笑嘻嘻的把馒头从马桶里拣了出来,剥去外皮,掰下一块塞进嘴里道:“小的谢秦爷赏。”
秦青等人哄堂大笑,也不再理陆长空转身喝酒去了。
只有穆子俊暗暗观察着陆长空把那馒头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甚至有一段死死的盯着陆长空的双眼,想要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的不满与怨恨。
穆子俊什么都没看到却比看到陆长空满眼杀机,更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熟睡的陆长空就被李万才一泡尿浇在脸上弄醒了。李万才睡眼朦胧的呼喝道:“干活去!”
陆长空用袖子擦了擦尿水,一声不吭的拿起了扫帚走了出去。穆子俊看着他的背影,又一次感到了震惊,也暗中跟了出去……
挑水,劈柴,打扫庭院……,数不清的活计干完之后,所有茅山弟子都已经吃过了早饭,陆长空又要去拾掇桌子,刷洗碗筷,从泔水桶里拣出几个馒头充饥。嘴里的馒头还没有咽下去,秦青又来了:“带上脸盆、水杯跟我走!”
秦青把他带到了茅房后面,指着几丈宽的粪坑道:“掏干净!”
“是!”陆长空道:“我去取铲子。”
“取什么铲子!”秦青一脚把他仰面踢进了分坑里,抓起脸盆和茶杯砸在挣扎着站起来的陆长空脸上道:“用茶杯把大粪掏到脸盆里,再倒到山下,只要洒到院子里一滴粪水,老子就让你舔起来。”
说完,掩着鼻子走了。
陆长空站在齐腰深,漂满驱虫的粪水里,拿起了茶杯……,直到傍晚大雨狂倾,陆长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回了厢房。
秦青等人当然不会让他进门,李万才更是直接道:“到雨里站着去,冲干净了再进来。”
陆长空仍然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在众人的狂笑声中一声不吭的站到雨里。不多时,穆子俊撑着伞走了过来,塞给他两个馒头道:“到柴房睡吧!”
见陆长空没有动作又柔声道:“别担心,一会儿我会去和大师兄说。”
“谢谢!”陆长空淡淡的道了声谢,揣着馒头走进了柴房。
柴房里并不舒服,但是好歹还能遮风挡雨。两个馒头也不够填饱一天水米未进的陆长空的肚子。胡乱吃了馒头,陆长空忽然瞥见墙角生者一个蘑菇。
他几步爬了过去,把蘑菇抓在手中,刚要塞进嘴里。猛然醒悟道:“不能吃!越是漂亮的蘑菇就越毒!”
不错,他手里蘑菇一颈双冠,殷红如血,冠如桃花。虽然他不懂得草药,但是也能断定这是毒物。
陆长空叹了口气,将蘑菇塞进了怀里。
“师弟!我能进来吗?”
收起的蘑菇陆长空随口答道:“请进!”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陆长空抬头一看,竟是从没和他说过话的陈秀。
陈秀关切道:“师弟,我知道你被师兄们欺负的事……”
“师兄没有欺负我。”
陈秀笑道:“师弟不必害怕,师兄他们欺负新进弟子的事儿,师父也是知道的。师父不但不闻不问,反而有些纵容。你可知道为什么?”
陆长空茫然的摇了摇头。
“师父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啊!”陈秀道:“在师父的眼里,只有屈人所不能屈,忍人所不能忍的人,才能做到道心唯坚,成就大道。不过,师兄他们这次做得未免有些过份。”
陆长空淡淡的应道:“我能理解师父的苦心。”
“你能理解就好。”陈秀站起身道:“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多久,等师父觉得你心志成熟,就会把你招进别院亲自教导修真法门。你休息吧,师兄就不打扰你了。”
“我送师兄……”
“留步,留步……”陈秀一再客气之后,掩门而去。

陆长空没等他走远就已沉沉睡去,以后的半个月中,陆长空除了逆来顺受的承受着种种侮辱,甚至以卑微的笑容逢迎着秦青等人的暴虐之外,连王珩的面都没有见到。
陆长空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反抗的资本……,唯独穆子俊暗中照拂,让他在觉得这个冷酷的世界还有那么一丝温暖。不过,在穆子俊的眼里陆长空并不是一个任人欺凌的绵羊,而是一个动心忍性的猛虎,他认为潜藏爪牙忍耐的猛虎,一旦爆发出雄心虎威,就会使天地变色,日月沉沦。所以,照拂陆长空也是他潜意识中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
这天,陆长空又一头栽进了柴房,还没等合上眼睛,又有人在门外冷声道:“去给师父送茶。”
陆长空无奈只好拖着快散架的身体站了起来,接过门外青年道士手中的茶盘,冒着雨走到王珩的门前。却听屋内陈秀说道:“师父,据我观察那个陆长空,纯属脓包一个,成不了气候。”
“嗯!”王珩哼了一声道:“去告诉秦青他们,慢慢玩,别玩死了。出了人命,我在师父那边也不好交代。”
“师父放心,我们师兄弟下手有分寸的。”陈秀道:“徒儿看那陆长空资质也不错……,师父为什么不传他一招半式,好在较技大会上给师父挣几分面子。”
王珩冷笑道:“他的资质岂止不错,简直就是罕见的修真奇才。如果悉心教导,不出十年,平辈弟子中就无人能出其右。”
陈秀疑惑道:“那师父还……”
“还不是姚栎那个有眼无珠的混蛋惹到了我……”王珩把收徒时的不愉快说了一遍道:“这个陆长空资质远在那个上清弟子之上,只是他不像那人英气外流,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好苗子。就像一块黄金与一块璞玉放在一起,人们第一眼看到的绝对是那黄金。只有识货的人,才能判断出璞玉经过打磨,雕琢之后,价值要远在黄金的十倍,百倍之上。那上清弟子就是黄金,陆长空就是璞玉。”
王珩愤愤道:“姚栎仗着师父喜爱就目中无人,不把我王珩放在眼里。我本想向他示好,他却当众薄我面子。这样资质的徒弟他没有兴趣?难道我王珩就比他差?就要捡他挑剩下的徒弟?我虽然知道陆长空潜力无限,但是我偏要他废在我的手里。十年之后,我就把这个连打坐练气都不会的陆长空带到他面前,一一指出他的筋骨,经脉,是如何的上乘。到时候就算他有心收陆长空为徒,陆长空也过了修真的最佳年龄,只能平庸一生了。我就是要这个爱才如命的人,生生吐血。”
王珩越说越气,看陆长空也是越不顺眼。他若是个正人君子,为了挣这一口恶气也要把陆长空培养成修真界的一朵奇葩。可是他偏偏是个小人,小人只会在敌人的痛苦中获取快感,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毁灭陆长空。
门外的陆长空听得睚眦俱裂,抓出怀里的蘑菇,捏碎了一点投进茶杯,然后若无其事的敲门进屋,毕恭毕敬的双手奉茶到王珩面前:“师父请用茶!”
珩爱理不理的接过茶杯挥手道:“出去吧!”
“是!”陆长空已经把另一杯掺了蘑菇粉的茶放在了王秀面前,收起茶盘向二人各行一礼,倒退着走出门去,轻轻掩上了房门,从容走出几丈之后撒腿就跑。
片刻之后,王珩尖厉的喊叫道:“抓住陆长空,抓住那个欺师灭祖的叛徒……抓住……”
茅山派内警钟大作,所有弟子几乎倾巢而动,上百人御剑腾空,游弋在茅山派方圆五里之内。年青弟子纷纷点起火把蜂拥出房门,四面八方的展开了搜索……
“前门出不去了!”陆长空看见传动的人影涌向正门,反而一头扎了回去,迎着茅山弟子喊道:“叛徒往北门去了。”
他自己却错开几人一路跑向了柴房,果然,没有人注意到平时运送蔬菜的那个角门。陆长空正在庆幸却见穆子俊迎面走了过来,以他的修为想擒住陆长空简直易如反掌。陆长空心中一凉也拉开了拼命的架势……
哪知穆子俊却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与陆长空擦肩而过,向北门疾驰而去。
“谢谢!”陆长空沉声道谢后,拉开角门狂奔而去。
没出半里,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具诱惑的喊声:“陆——长——空——……,陆——长——空——………”
狂奔的陆长空忽然听见有人在一字一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没来由的全身一震,一度觉得双脚离开了地方,整个人向后方飘了起来。似乎某种力量在牵扯他的魂魄,生生向后拉去……,他的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转向茅山派的方向……
“妈的!”陆长空暗骂一声,随手抓过一节树枝猛的**自己大腿,直疼得他冷汗直流,神智也清醒了几分。借着这短暂的清醒他又跑出了几丈……
陆长空第三次扬起血淋淋的树枝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而他再用不到那截树枝了——三个御使飞剑的茅山道士呈“品”字型把他围在了中间。
中间的一个道士冷声道:“陆长空,你好大的胆子啊!茅山宗立派三百年还没有人敢欺师灭祖,从未启动过的五雷分尸大刑,看来也该粘粘血腥了。”
“哈哈哈哈……”陆长空一阵狂笑:“五雷分尸?小爷要死,也不会死在你们这群杂毛手里……你!”
陆长空的狂笑转眼变成了震惊。
那道士冷笑道:“跳啊!跳啊!在道爷面前,你若跳得下去,道爷我立刻自费修为。”
“完了!”陆长空长叹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蓦然,一声惊雷震颤山谷,九霄之上的赤练火蛇,挟震天之威,划破夜空,向三个道士中间劈落。
三人修为精深,若被一道雷电劈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闪电临身之际,纷纷后退,百丈金蛇直劈入土中,将十丈山崖生生劈成了两段。
千斤巨岩带着陆长空一起掉入了山谷。
倾天狂雷仍未停歇,沿着山谷的两连的山峦一路狂劈了过去,大如山尖,小如磨盘的岩石纷纷滚落山谷当中,又被穿谷而过的飓风,卷得四下纷飞,连续撞向四周峰峦,轰天巨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随后赶来的茅山弟子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目瞪口呆,几个好事儿的人将手里的火把扔进了山谷,火把没有直落谷底,而是被一股黑风卷了起来,打着盘旋沿着山谷消失在了茫茫黑夜当中。
先前御剑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龙道!”赶到崖边的姚栎道:“相传每隔百年都会有黑龙由此入海,黑龙所经之处必有风雷相随。师父本以为三十年后才会有黑龙过境,没想到黑龙却提前来了……,通知所有弟子三个月之内不要靠近这山谷,以免被风雷误伤。”
姚栎走出几步道:“那陆长空也不需要再找,落进罡风的人即使不粉身碎骨,也会撞上黑龙,触犯龙威必然不得好死。也算他欺师灭祖的报应。”
陆长空的确撞上了东西,但并不是黑龙——他正觉得自己要被罡风撕成碎片的时候,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接着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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