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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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天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刻,这个少年的眼神是如此疲倦。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感觉是这样的熟悉。
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带着撕心裂肺的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瞬间,他竟看见满地尸骸,偌大的荷塘村,竟成为一座濡满尸体的废墟,如同山谷间醒来的那一天,仿佛走进一条黑暗的走廊,释天感觉被黑暗感染,开始沉默,开始孤单。
一阵清风吹过,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在荷塘村内。
风渐渐大了,释天勉力站起,他破碎的衣袖在风间飘舞。
这般情景,便是记忆深处的黑暗。
那一天的场面,过去的空白,原来一直在心里,划过了一道深痕。
像是记忆在断断续续的抽咽......
他只记得他与那黑影人对了一掌,紧接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场景,之后的事情,自己竟是全然不知。
释天但见地上所伏的尸骸尽是平素里与世无争的村民,此时的死状却甚是惨烈,破败的废墟中只是一堆堆被遗弃的血肉,在世界的角落不为人知地**。
他就站在这阿鼻地狱里。心头是残酷与恐惧,更多的是茫然,他的目光一直延续到天边,和煦的阳光与漂浮的云层,仿佛是世界最圣洁的所在。
地面的一切,却早已残败。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这个似乎被埋藏许久的想法,突然又再次深刻地出现在释天的脑海,他想逃离这里,但是却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远方的云层突然如同漫过了一条金线,在天空中急速向他这边涌来,再近些,释天却看清是十几个人正驾驭着法宝,向他这边疾驰。
但见那些人都是佛门装束,不是般若寺的众僧又是谁?那些僧人相继落到荷塘村村内。他们见到地面上的残肢、经络和死者脸上仍旧扭曲着的触目惊心的表情。个个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释天此时身体甚是虚弱,身上衣衫也破损大半,此时他突然在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寒冷的心突然一暖。这个人的容颜,似是再过千百年都会记录着不知内心深处哪年哪月的记忆。
释天眼眶一热,脱口叫道:“师傅!”
濡满鲜血的道路拖着长长的十几个人的影子。此时的释天却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眼里只有那个曾经救过他性命的人的影子。
只见玄智一脸肃然地站在众僧群中,突然目光触及释天,也不禁变为柔和。
原来这日玄智正在松林间颂读“大悲心经”,他突然感觉所施的法力被镇妖塔外的另一股极其凶煞的气息牵引,大惊之下但觉这股煞气虽是隐匿无比,却与镇妖塔的至凶煞气不相伯仲,他勉力抵御,但觉西、南、北三面也同时增强里施法的威力。这股煞气极是凶猛,他好几次感觉烦闷欲呕,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将这股气息镇压下去,只是终于被一个镇妖塔里的阴魄逃了出来。
玄智急忙赶去摩罗山顶,苦难已带领了十几个寺僧站在千佛殿前,自己的三位师兄弟也汇聚于此,但见荷塘村方向突然妖气弥空,隐隐透着青黑色的气息,几个人便一同御空而来,只因苦玄深怕这是魔教的诱敌诡计,是故没有一起下山。
玄智岂知自己半年前刚收的弟子也在这里,见他遍身是伤,欲要伸手去抚,突听一声暴喝:“且住,玄智,你还要认这个妖人为弟子吗?”
玄智蓦地一呆,只见苦难正直直地逼视着自己,他自己心中也甚是惊疑,自己的弟子怎么会在这妖气弥天的废墟之内,况且释天的身世仍旧是迷,说不定真的与这里的事情有关,于是他伸出的双手突然一滞。
这一停留,仿佛有一段记忆从内心抹去,似乎在无意中,释天仿佛来到了孤独的世界。
一股怒火突然在他心头燃烧!
空气突然凝滞,如同静默的死水,千百年来都未荡起过涟漪。
短暂的静默后,释天猛地大喝。
“我不是!我不是!”,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染满血腥的废墟,带着愤怒,更多的是压抑许久的委屈与不甘。“虽然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不是!”
他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在漫天的尘土中与周围的鲜血形成一种怆然的协调,显出一股动人心魄的悲壮。
玄智心下怜惜,哪还顾得上苦难的阻拦,一把拉过释天道:“你不是妖人,师傅是知道的!”
苦难心下大怒,道:“玄智,我要你立刻击杀了这个妖人,否则休怪我这个做师伯的无情。”
这时,站立一旁的玄空开口道:“师伯,释天的事情,那日我们不是早已交待清楚了吗?师伯怎么还认定释天是魔教妖人?”
苦难“嘿嘿”冷笑:“他若不是妖人,这里的人是怎么死的?如果人不是他杀的,那么他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安然无恙?镇妖宝塔几百年都没出过什么纰漏,为什么他才出现半年,镇妖塔便会有此异动?”

玄空虽也不信释天是妖人,但也为之语塞。旁边的玄法道:“他若是妖人,为何杀完人还要留在此地?”他虽素爱玩笑,但在这样的情境下,也是脸带正紧。
苦难“哼”道:“魔教妖人的行事,岂是我等能知晓的。”
玄法道:“那这里的人,也可能逃出的阴魄所杀的。”
苦难一直释天,道:“那为何唯独他没有事呢?”
玄法道:“魔教妖人的行事,岂是我等能知晓的。”
苦难但要再分辨,却一时无言以对,但见他原本便已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释天自进般若寺以后,也略有听闻苦难的事情,知道他是般若寺的刑堂主事,平日里对弟子的责罚又极是严厉,是故院内的弟子对他大多敬而远之。
突然,苦难似乎觉察到什么,身形一动,从不远处的半面残壁后拉出一个人来。
众僧但见这是一个十三四虽的女孩,她本是穿着白衣,此时却被斑驳的血渍东一片西一片地染了一身,只见她虽是头发凌乱,却长得明眸皓齿,颇为好看。
她见了众僧,也无甚反映,只见她脸如寒霜,眼孔仿佛两湾空虚的幽潭,空洞地凝望着遍地的尸体,没有眼泪、没有情绪、没有依恋。
一切都如同灰飞烟灭。
在众僧都注视着这小女孩的时候,苦难却突然闪身,从玄智手中将释天一把拉到了身边,玄智哪里知道自己的师伯竟会如此,欲要再夺,却如何是苦难的对手。
玄智情急之下叫道:“师伯,不可!”但见苦难左手在释天头顶上空抬起,只怕轻轻一拍,释天便立时命毙于此。
苦难却不理会玄智的话,对着释天厉声道:“快说,你是不是魔教派来般若寺的奸细。”他手上的力道极大,几乎将释天的骨骼捏碎,但释天生性好强,绝不与人低头,当下只是强忍痛意,却不发一言。
苦难更是气怒,眼见他便要用手去拍释天的天灵盖。释天却突然感到一种疲倦感袭来,仿佛即将远离一直承受的绝望与悲伤。
只要瞬间,无尽尘埃,漫漫岁月,都与他毫无关系了。
但听玄法道:“师伯,何不先问问这个女孩呢?”
苦难但见这个女孩此时的容颜虽仍旧极是冷酷,却从眼眸中透出一股不忍之意,而自己却未问清缘由,便对释天下手,现下这里还有许多寺僧,只怕不妥,便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我叫水落雪。”她说话时虽仍旧没有表情,声音却甚是动听。
苦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自称水落雪的女孩道:“我爹爹,妈妈还有弟弟都死了,村里的人也都死了,只有我逃出来了!”
众僧虽早已料到一二,此时听她亲口道来却仍是一阵愕然。
她的眸,似乎没有了热情、没有了眼泪,整个人出奇的冷静。有几个孩子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个大人能做到这点的?
苦难忙道:“阿弥陀佛,那你见到了杀你全村的是什么人了吗?”他向释天一指道:“是他吗?”
水落雪缓缓摇头,道:“不是他,是一个全身黑色的怪物,当时我被一道黑气击晕了过去,但是那个怪物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声音微弱,却极是凄然。
苦难听她此言,极不情愿地将释天松开,他自觉无趣,对着身后的众僧道:“你们都随我去找寻一下那阴魄的踪迹。”当下头也不回地带着众僧御空而去。瞬间,他们又变作了一条金线向远方去了。
荷塘村内,只留下了妙、空、智、法四僧,还有释天与水落雪。他们几个将尸体一一掩埋,四僧又念了一段“往生咒”,这才作罢。
此时却已日近黄昏,荷塘村内更显萧条破残,让人产生无尽的落寞感。
玄智问到释天所发生的事情,释天一一答了。玄智道:“你说那阴魄,见了你却未曾动手,这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还有别的意图不成?”
其他三僧也纷纷摇头。就在四僧疑惑间,一直在旁边的水落雪,突然跪倒在地,道:“求师傅们收我为徒,好叫我报了血海深仇。”
玄智一呆,道:“收你为徒也不难,般若寺苦、集、道三院虽然只收僧人,但是灭院却是收俗家弟子的,院内也没有禁收女徒的规定,但是,这修行极苦,我怕你一个女孩,无法承受。”
水落雪冷然的眼神突然透出一股坚毅,道:“请师傅收我为徒,我吃什么苦都愿意。”
玄智心下不忍,于是上前将她扶起,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先起来再说。”
但见一行六人,缓缓向摩罗山走去,水落雪自是不语,释天心里却在想自己脑海里浮现出奇怪的画面,四僧心里也极是沉重,这一路竟是走得沉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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