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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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天脸上的黑气越散越快,整个人仿佛是浴火重生了一般,无比圣洁地站在这即将被毁灭的血渊之内。
他神识一恢复,便见到这如同修罗道场般的场景。
内心深处,仿佛突然被牵动了一下!
在这乱石之中,哪还有丝毫他所需要的答案。
一切,都已经化作了芥粉。
无数绝望如同利刃突然穿透他的身躯,灵魂仿佛渐渐被抽空。
他的眸里,此刻却突然闪过一个雪白的身影。
水落雪淡淡的身姿,在闭上双眼前最后一丝满足的微笑。
牵动了谁灵魂深处最脆弱的情感?
释天身体一颤,忙闪身将水落雪抱入怀中。
“轰!”
洞顶裂开无数道裂纹,如同在天空张开一道巨大的网。姬颜此刻早已无法立足,忙道:“主人!我们快走吧!”
伊夜枫淡淡地看着释天,身形一闪,一道绿芒悄无声息地向血渊之外闪去,姬颜见伊夜枫向外去了,也不多话,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无数石块雨水般砸下,水落雪突然细微睁开双眼,一线温柔从她的瞳仁透出,她嘴唇微微蠕动,却是无力说话,她嘴角边血丝的颜色似乎很浅,在暗红的山石下显出一丝病态的嫣红。
释天看着她的容颜,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道:“师妹,我带你出去!”他明亮的眸子宛如两颗晨星,闪烁不定。
血渊之外,伊夜枫所化作的绿芒却早已远了。
突然,释天头顶上一块巨石朝他猛砸下来,他身体猝然一跃,向前纵去。
那黑暗无边的修罗大殿因为殿体的开裂,此刻却是不知从某处透进丝缕光华,只见青石道路上大片烟尘不断涌起,不断有碎砾填补可以通行的道路。
没有边界的摇晃!
似乎已经到达了世界末日。
呼吸、心跳、涌动的灵魂,一切都仿佛被时间慢慢吞噬。
水落雪淡淡道:“师兄,你放下我,自己出去吧!”
释天身体一颤,手却是将水落雪抱得更紧,决然道:“绝不!要生一起生,要死,我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又何妨!”
水落雪的瞳孔赫然轻颤,这张如霜雪般的容颜,眼眸里却似乎溢出淡淡的泪痕,她心灵深处,似乎将释天的一言一行全都收了进来。
蓦地,大片光明隐隐从前方传来,此刻却仿佛是这修罗大殿内唯一的色彩。
释天纵出那扇门的瞬间。
“轰!”
石屑纷飞,漫天尘土似乎将这无限光影也压了下去,仿佛天地就此隔绝,修罗殿内的古老禁法,也终是变成了永恒。
一轮明月默默地垂挂在天空,原来四人已经在修罗殿内度过了一整个白昼。只见修罗大殿整个殿定仿佛失去支撑一般,斜斜地靠在一堆乱石之上,殿身的数万块青石几乎碎成了无数粉尘,在清寒的夜色下,萧索而凄艳。
只是殿顶的那道白芒,却在夜色中更是诡异而强烈。
在无尽的废墟中,仍漂浮在半空,仿佛黑夜里突然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白瞳,注视着四人。
白芒显然是一块巨大的寒冰,周围寒气氤氲,此刻寒冰的内部却隐隐闪耀着绿色的光华,显是有东西被封存于此。
姬颜声音一颤,却显是透着喜悦“主人!难道这‘万年冰柩’中的月轮竟是自己复苏了不成!”
伊夜枫淡绿的瞳仁如同这无边的夜色,只见他长袖一拂,如玉般的手掌上竟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个与手掌一般大小的圆轮。
这圆轮外圈的四方各嵌着大块赤、黄、红、蓝四色的宝石,宝石之中仿佛碎裂开无数细微的裂纹,如同血管一般,这裂纹之中隐隐耀着淡淡的绿芒,仿佛整个圆盘注有生命一般,随时都会苏醒。圆盘的中央却是刻着太阳从大朵云层中悄然初生的景象,雕工细致,栩栩如生。盘身虽是古朴,却似乎濡着一层氤氲,显然是个极为厉害的法宝。
伊夜枫双眉微锁:“日轮没有丝毫感应,这万年冰柩只是因为修罗大殿的坍塌而产生了异动。”说着,他的眼神移向释天道:“这便是伊某想请释天兄帮的忙。”
释天此刻心绪仍是极乱,还未明白伊夜枫的意思。水落雪勉力起身,面含冷霜道:“你莫非是要的我师兄用血肉之躯来替你融去这万年冰柩不成!”她语音急促,显是心下恼怒。
伊夜枫却淡淡道:“不错,昨夜在桃林之中我便觉察到释天胸口的热力与外界的全然不同,是故才将他带入血渊之内作为交换的条件!”
水落雪越听越怒:“可是我师兄并未看见他想要的答案。”
姬颜却道:“主人,别和她废话,我看还是先毁去她的容貌再说!”
此刻他们四人已出修罗大殿,再不是四人同心的场面,姬颜一直对水落雪的容貌念念不忘,是故脱口而出。
伊夜枫淡淡一笑,仿佛无边夜色因为他的神情而突然凝固:“释天兄,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释天整个人在月光下,却突然出奇地温和起来,他的眼眸对着水落雪,悠悠道:“我既然答应过伊兄,自然会替你办到的!”
水落雪神情冰凉,轻轻伸出手抓住释天的衣袖。
释天轻轻叹了口气,在水落雪耳边缓缓道:“一起生,一起死!伊夜枫救你性命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他的,所以不能反悔。”
释天在水落雪耳边说完这句话,三人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红芒随风碎裂,仿佛满天飘雪,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万年冰柩迎面撞去。
水落雪欲要出手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万年冰柩外的寒气一振,瞬时膨大数倍,仿佛立即便要呼啸而出。那寒气急速涌动,雾气氤氲,变化不定,似乎夜间漫天星辰的一切力量都被它吸归己有,此刻已然成型,大团白芒向释天急罩了过来。

释天左手微抬,运起一道“释迦心经”,寒气咝咝乱响,一旦触及释天的手臂,大片白霜瞬间将他覆盖,释天面色一寒,手臂猛地一抖,白霜碎成万千冰晶,在月色的映染下,煞是好看。
红芒瞬间在释天的身体上蔓延,寒气遇见这红芒显是极为忌惮,更强烈地向释天扑来。
“啊!”仿佛身体被无数道巨力拉扯,释天整个人竟被寒气罩住,光影陆离,照得释天眉发尽皆变色,面孔异常狞厉。
姬颜的眼里也透出不忍,道:“主人!算了吧!”
伊夜枫凝视着释天却不答话,水落雪此刻却突然变得宁静无比。
万年冰柩在夜空中突然斜裂开一条平平的裂口。
一瞬间,碎冰宛如拉开了一道妖艳的白练,又纷扬落地,顿时变成灰垩的色泽。
余烬中,突然一团极强的绿芒破空而出,伊夜枫眼里闪出丝丝狂热,淡定的容颜突然变得无比兴奋,嘴里喃喃道:“是月轮,月轮!”
他随手一抬,仿佛无数道暗绿色的气流漩涡般聚向他的手心,他左手腕处的血咒突然解开封印,大条吐信的碧绿蛇纹画满了他整个手臂。
空气仿佛突然停滞。
气流越来越强,水落雪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她的衣袍在这股吸力中轻轻摇曳,仿佛突然被掀起一阵微寒的夜风。
伊夜枫双眉轻微一锁,清淡的月色下,他的脸颊竟微微泛起潮红!
这个吸力更大,伊夜枫左手臂上的蛇图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绿芒,无数道淡绿色的气流也逐渐变得清晰。
姬颜在一旁默默凝视着伊夜枫,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神情却极是凝重。
蓦地,一道血线从伊夜枫的嘴里喷射而出,仿佛无数点微亮的红芒,混合着淡绿的丝缕将夜空的宁静彻底打碎。
“主人!”姬颜的脸色苍白,急忙上前扶住伊夜枫。
伊夜枫感到体内划过蓦地划过一道坚冰,仿佛圣洁无比的灵魂亦被冰封一般,许久他才悠悠叹道:“这月轮,与我竟是没有丝毫联系。”他神情极淡,看不出悲喜,衣袖滑落在地面,整个人仿佛轻柔的柳絮一般。
那月轮在月色之下,竟是散发出轻微颤抖的绿芒,让人感觉迷离,四周飞旋的气流似乎在一瞬间,极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一道清凉的气息缓缓从释天的胸口层层荡开。
那月轮竟是默默地从空中降下,绿芒渐渐内敛,在释天面前漂浮着。
这月轮呈现残月状,通体淡绿,隐隐有些透明,看上去却无甚新奇。
伊夜枫的眼神迷离不定,似乎陷入某种深思,还无法醒来。姬颜却道:“咦?主人,这月轮怎么飞到那小子面前了?”
伊夜枫道:“莫非驾驭这月轮的方法竟是要亲手将它释放不成!”他的语气在夜风中极是虚无,却透着莫名的感伤。
姬颜一声惊呼:“主人!你是说,这月轮,竟是归了这小子?”
释天此刻脑海却只是一片混沌,竟是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月轮。
只见一道绿色的流光被他握在掌中,与天空的明月辉映出万道光芒。
姬颜惊声道:“你……”
释天兀自未觉,全身经络却突然闪电般游走过一道绿线。
水落雪不明其理,以为月轮是邪教妖物,冰颜急忙出手,但是她此刻早已力竭,一道淡淡的寒气舞向释天,却见月轮突然绿芒大涨,如同在释天面前张开一道淡绿的巨墙,寒气瞬息之间撞成无数白尘。
释天瞳孔赫然一张,急忙道:“师妹,你没事吧!”
水落雪摇摇头,道:“我没事,师兄!我看这物事古怪得紧,你还是还给他们吧。”
伊夜枫的神情突然一黯,缓缓道:“不用了,此物应归释天兄所有!即使是给了我,我也无法驱使!”
姬颜忙道:“主人,这可是我们水月湖的镇湖之宝,你就这么白白地便宜了他们?”
伊夜枫道:“也不是白白便宜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视线在远方缓缓张开,“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去走走吗?我这便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姬颜一喜,却道:“我们水月湖的规矩,不是不能离开此地的吗?”
伊夜枫淡绿色的瞳仁投向释天,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从眼里划过,道:“若不是释天兄冒死陪我们去了修罗大殿内,我们也不可能到达血渊。现下我已经知道解开我们血咒的方法,却是不必在留在此处的!”
姬颜毕竟是孩童心性,心下大喜,道:“可,可......”她还想再说两句,却是语塞,朝水落雪狠狠白了一眼。
水落雪面色苍白,却是没有表情。
释天怔怔看着月轮发呆,只感觉丝丝寒意不断从月轮之内传进自己的身体,仿佛和自己血脉相连一般。
伊夜枫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他领着三人穿过隧道,来到水月湖畔,四人却是各怀心事均默然无语。
仿佛四人之间传来的是亘古的宁静。
过了许久伊夜枫才悠悠,道:“释天兄,水姑娘,我们就此别过!”
释天眼神一动,刚欲开口,便见绿光一闪,伊夜枫与姬颜如风般驰向远方的天际。
这一日一夜的经历,竟是恍如梦境一般,水月湖静默无比,满天星斗倒映在河边,水落雪默默地伫立在释天的身旁,神情极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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