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渊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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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便在那道门边,跨越了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释天的身边,只有那道淡淡的白光。
仿佛是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那个手持冰颜的女子,无论哪里,都会陪他一起面对,淡淡的白光下,她温柔的脸庞变幻不定。
黑暗中,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四人越往前行越感觉阴风阵阵,似乎这封闭的大殿内自然生成了一股暗风,道路冗长,仿佛这修罗大殿竟是毫无边际,没有尽头。姬颜忍不住道:“主人,我...我有点害怕。”
伊夜枫没有说话,但见黑暗间,一线绿尘从他袖间缓缓散开,仿佛无数只栖息在夜间的蜂蝶,突然苏醒。这绿芒虽是极淡,在这黑暗间,却似乎是世界上最强烈的光华。
释天只见自己置身在一条极长的青石路上,尸块甚是古旧,两旁昏暗的墙面上,无数只怪异的虫类或是蠕动,或是游走,形状甚是可怖,伊夜枫面无表情地跟在释天的身后,姬颜却是紧紧抓住伊夜枫的衣袖。他转眼向水落雪看去,这个女子虽是面含冷霜,眼神是紧紧地盯着自己。
古老的隧道,依旧漫长而深邃,阴风从隧道深处涌向四人。
一丝极其细微的凉意从释天的胸口透入,瞬间,绿芒被某种气息湮灭。
无边的黑暗再次蔓延。
“啊!”却听水落雪一声惊呼,冰颜上面淡淡的白芒竟透出一个黑点,随即黑点渐渐扩散,竟仿佛冰雪融化般渗透剑身。释天只感觉水落雪被他握着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彻骨。
他心中大急,一阵熟悉的灼热感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全身,黑暗中顿时闪出一道妖异的红芒,那剑身上的黑影如有所动,竟化作一道黑烟,急速袭向释天。
释天但觉一阵凉意,如同魔魅的深吻,温柔地缠绵在释天的周身。
身体上所有的疲倦,沉重都在这冰凉之意下缓缓消融。
瞬间,这黑烟竟幻化做一个极其丑陋的骷髅,在释天身体红芒的印染下,但见仍旧不断地有黑烟在骷髅四周轻浮,眼见黑烟将释天包裹。
突然,一道绿芒悄无声息地在骷髅前面一闪而过。
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骷髅上面突然出现几道极细微的裂缝,黑烟从裂缝中一丝一缕地透出,这个骷髅瞬间如同火焰一般消失殆尽。
释天身体猛地一颤,红芒缓缓黯淡下去,他失声叫道:“戾气!”
他的声音缓缓飘向远方,在无尽的隧道里传过淡淡的回音。
黑暗中伊夜枫淡绿色的双眸凝视着远方,一字一句道:“小心。”
他这句“小心”一出口,释天只感觉仿佛有无数戾气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他大惊之下,身体再次被妖异的红芒包裹,姬颜也祭起了手中的银铃。
这戾气本是无形之物,是无数生灵死后所产生的怨气聚积而成,但在如此阴冷潮湿的环境之下,终年没有外界的干扰,竟渐渐有了自我的形体,此刻突然闻见活人的气息,哪里还有片刻停留,大片戾气向四人汹涌而至。
红,绿,白三色光芒下,只见这些戾气漂浮不定,或是幻化成叫嚣的厉鬼,或是幻化成呲牙的魔物,此刻释天却感觉一股寒意渐渐蔓延向周身。
“呼!”不知哪一只戾气抵受不住诱惑,突然向释天扑来,但见它一动之下,带过一阵黑烟。释天心下大急,红芒仿佛渐渐开始燃烧一般,他放开水落雪的手,挡在她的身前,运起“释迦心经”,但见一个一人大小的淡黄色”卍“字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急速旋转。
戾气突地一滞,随后更疯狂地向这个“卍”字撞来,只见那戾气每撞击这个“卍”字一下,便有大片的黑烟被黄色的光华烧去,只是这“卍”字终也是渐渐黯淡下去。
蓦地,释天感觉胸口一痛,另一只戾气却已经欺近胸前。伊夜枫神情凝重,身形缓缓飘起,他张开双袖,如同悲悯的神佛垂怜着世人,大团绿尘从他的袖间飘进戾气群间。
“轰!”数十点绿芒在戾气群中一齐爆裂,大片尘土被震得飒飒而落,只见戾气群中一片骚动,仿佛变得极为不安,却是更加疯狂地涌了过来。
伊夜枫大口地喘着气,他那无瑕的脸庞仿佛突然苍白了几分,姬颜大急,护在伊夜枫周身,只听“嘀铃铃”的银铃之声在四下不断传来回音。
释天此刻早已感觉冰冷彻骨,那戾气粘附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将无边的寒冷透进自己的体内,身体的温度渐渐被剥夺。
死亡的气息汹涌。
释天的意识渐渐模糊,却清晰地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诵读。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摩诃萨陀婆耶......”
声音虽是极慢,却仿佛透着某种魔力,将姬颜的银铃声,伊夜枫的喘息声和戾气的叫嚣声尽皆压了下去。但见水落雪全身罩着一层白芒,在黑暗间带来一曦白昼般的光华,她衣衫微摆,整个人犹如九天仙女一般。
戾气仿佛突然受到极大的痛苦,但见它们身体都被一层淡淡的黄芒包裹,纷纷扭动着,发出极其惨烈的怪嚎,黑烟开始没有规则地乱飘,仿佛如此便会随风而散一般。释天胸口一松,但他的心脏却仿佛冻上了一层寒冰,失声叫道:“师妹,快停!”
水落雪所念的正是玄智用来镇压镇妖塔妖性的“大悲心经”,她此刻念来虽是暂时镇住这无尽的戾气,但是“大悲心经”本身也极是凶险,功力稍弱的人便会立时被戾气反噬。
只见无数凌乱的戾气,突然在空气中一齐静默,然后瞬间在水落雪的脚边汇聚成一片极大的黑雾,仿佛沸腾般不住地涌动,水落雪如霜的脸庞突然划过一道黑气。那黑雾却缓缓上升,如同一条黑绸般环绕在她的周身。
光明与黑暗!在这修罗大殿的深处,如同静默般对峙着。
突然,黑雾碎成万千无形的芥粉,如同黑色陡然绽放成妖异的花。
一线血丝沿着水落雪的嘴角,在如雪的肌肤上划过一道触目的红痕。
姬颜护着伊夜枫站在水落雪的身后,她本是不喜这个容貌与她一般美丽的女子,但此刻四人同仇敌忾,见到水落雪受伤,不禁“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释天一见,更是心惊。
你不会便此死去吧!

如果你死了,我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仿佛一把利刃,划过了整个胸腔。
这时,无数黑尘再次往水落雪脚边汇聚出大片黑雾,水落雪站立不稳,用冰颜勉力支撑着身体,但见白芒触碰到黑雾,便如同被腐蚀般迅速黯淡。
那如霜的容颜,又划过一道黑气。
伊夜枫仿佛若有若无地吸了一口气,水落雪的身后,突然亮起了一道极盛的绿芒,一个手掌大的轮盘突然停在空中急速旋转,接着绿芒越扩越大,将四人全笼罩在里面。
戾气所汇集的黑雾仿佛对这绿芒极为忌惮,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嚣,急速向黑暗处涌去,没了声息,水落雪顿感压力大减,她但觉身体一轻,便往下倒。
她突然感觉一只手紧紧地扶住了自己,抬头看去,那个男子的眼中,正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姬颜惊道:“主人,这是‘日轮’,你竟使出了‘日轮’!”
伊夜枫大口喘气,他的头发如瀑布般泻在肩头,他的风仪,优雅仿佛都已经被无尽的戾气消磨。
“本来以为用不到的,谁知道......”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月轮在的话,那些戾气便不能逃脱了。”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朝释天望去。
释天心下大怒,道:“你有如此厉害的法宝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让我师妹白白地受了那么多苦!”
伊夜枫仍旧大口喘着气,姬颜却抢道:“这日轮一旦祭出,就会耗费主人极大的精血!他是舍了性命救你的师妹,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释天仔细向伊夜枫瞧去,果见他原本纯白无瑕的脸此刻更是如同毫无血肉的美玉一般。心下歉然,忙道:“是,是我鲁莽了,还请伊公子别见怪!”声音竟带着颤意。
姬颜还要再说,伊夜枫却道:“我原本是请你来帮我一个忙的,无所谓谁救谁!”
释天却道:“伊公子救了我师妹的性命,如有所求,我必定尽力替公子办到。”
伊夜枫淡然一笑,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尽快赶路。”
水落雪向着伊夜枫微一颔首,算是谢过了。
四人又继续向前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黯淡的幽蓝,四周的青石尽皆消失,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山体之内,里面怪石突兀,腥臭扑鼻。
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突然闪出幽幽的蓝光,却更是显得诡异可怖。
释天只觉得前面的路越走越窄,山石在蓝光的映照下,散发出阴暗不一的青灰,他沿着山石看去,前面竟是一道五人大的石门,门上雕着两个面目狰狞的罗刹,雕工细腻,竟是栩栩如生,两个罗刹的手上都抓着一个人类的头颅,头颅上的容颜依稀可辨,仿佛随时都会跃出画面。
姬颜一惊,显是大骇,释天抬头看去,但见门上的山石刻画着三个扭曲的字体“血渊门”。这三个字虽只是隐隐散发暗红,却又清晰无比,仿佛被血液染透一般。
释天但要抬手去推这扇门,阴暗的角落突然悄无声息地汇聚起一股巨大的戾气,朝他身后的水落雪扑去。
原来这戾气许久未见人类气息,此刻碰见,哪肯放弃,它们吃了日轮的亏,一直潜伏在暗处,只待四人稍有松懈,便汹涌而至。
此刻伊夜枫早已耗费大半精血,无法再次祭出日轮,水落雪的伤势又是极重,岂能再与这戾气缠斗。
但见绿光一闪,姬颜祭起了银铃,“嘀铃铃”的声音在这血渊门前不断回响,却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岂料这许多戾气合而为一,银铃之声竟是起不到丝毫作用,眼见戾气就要袭到水落雪的身前。
“南无悉吉俐陀,伊蒙阿俐耶婆卢吉帝室佛呐,愣驮婆南无那呐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释天竟缓缓诵起了“大悲心经。”
戾气显是大怒,舍弃水落雪,朝释天轰然压来,天空中仿佛突然横亘起一条巨大的黑龙,释天的“大悲咒”隐隐在龙身罩着一层黄芒。
只见黑烟暴涨。
无数暗黄的粉尘纷然而落。
释天大急,身上红芒渐渐亮起,便在此刻,血渊门后面竟隐隐传来叫嚣之声,此刻仿佛有无尽的魔物想要破门而出一般。
戾气见到这红芒,仿佛更是激发了凶性,竟带着隐隐风声撞在了释天的胸口。
“轰!”
卷起了漫天的阴风。
释天但觉脑海里一片混沌,胸口的第一圈年轮突然如同火焰般迅速燃烧,体内那股许久未现的戾气竟在此刻突然涌上,与外界的那股戾气同时聚集在释天的胸口,但也因为这样,释天才能暂时保住性命,饶是如此,胸口的烈火却仿佛将他的身体在缓缓焚烧一般。
突然,脑海仿佛渐渐清晰。
一个发丝极长的男子站在一群婴儿的中央,他的容颜却始终看不清。他缓缓从地上抱起一个婴儿,婴儿的脸色苍白,若不是胸口随着呼吸在起伏,仿佛竟是死了一般,但见那婴儿胸口竟有着和自己胸口一般无二的怪文。那男子动作极是轻柔,却突然在婴儿胸口勉力一拍。婴儿一张口,鲜血仿佛一道水柱般喷向天空。
这个画面甚是诡异,释天还不及细想,身体却仿佛已被焚尽了一般。
变成尘埃,漂浮进无尽的黑暗!
“轰!”又是一声巨响。
那道顶在释天胸口外的戾气竟缓缓吸进释天的胸口,释天体内的戾气突然遇见了一道霸道至极的戾气,与之相持不下。但是释天体内的这道戾气与镇妖塔的戾气本是不相上下,较之此道戾气更是凶暴,时间一久,竟将他体外的戾气整片地吞噬进来。
大片戾气涌进释天的体内,他只感觉胸口剧痛,全身的经络仿佛被一股力量强行扩张。
两道戾气在释天的胸口内合二为一,这时释天胸口的火焰正是燃烧最为猛烈的时刻,两股戾气竟在胸口出被这热力烧去大半。
焚烧!
无尽的火焰!
之后,一股清凉的寒意突然从他胸口缓缓透出,随即竟是越来越寒,仿佛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一般!
只见,释天胸口的第二圈年轮突然绽放出妖异的蓝光,与最外圈的红光却是毫不抵触,两种光芒的映照下,释天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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