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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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漠的月光下,一绿一白两道光影在空中疾驰,那女子见无论如何都甩不脱二人,心下恼怒,却是无可奈何。
他们越行越是荒僻,此时来到一个山谷的上空,四周渺无人烟,那女子不断往四下探望,忽地眼睛一转,向一座山的山腰驰去,但见山腰之上,一片好大的桃林徐徐铺开,此时虽是寒冬,那桃林却仿佛丝毫不受寒气的影响,月华之下,满地夭红。
那女子在桃林之中突然止住身形,呵呵娇笑道:“你们追着我干吗!莫非也要刮花了我的脸不成?”
只见微风吹过,苍白的月光下,万千桃叶如雪纷飞,那女子虽是衣衫破损,但是隐约袒露的肌肤却是美如白玉娇媚万分。
一路上,释天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那日山谷间鲜血淋漓的场景,他的眼神中早已没了惯有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仿佛真相、记忆、宿命近在咫尺的狂热。但见此刻一丝迫切从他脸上骤然划过:“姑娘,你手腕上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女子却是一吐舌头,道:“姑娘什么姑娘?跟你很熟吗?我可没心情和你们在这耗。”只听见银铃声响,她身子微晃,整个人突然变得虚幻,一道残影未尽,竟是没入了桃林之中。
释天大骇,岂容她走脱,忙向那女子逃离的方向奔去,只见这桃林好大,放眼望去尽是如同粉色霜雪的桃树。那铃声此刻也突然止息,显是那女子察觉,用手捂住了。水落雪虽是不明其意,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释天。
桃林深处,浓密的枝叶隆在释天和水落雪的头顶,月光从斑驳的缝隙中透入,释天只是胡乱寻找,可哪里还找寻得到。
释天突觉一阵烦闷,灵魂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声音:“为什么!”
心脏仿佛渐渐沉入海底,如同一丝幽暗的光芒从心中冉冉升起。
这样的悲痛!
身体似乎也被灵魂抛弃!
水落雪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一柔,握住了释天的手,但觉他的双手极凉,道:“我在!”
释天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头,但见水落雪明眸皓齿,肌肤若雪,忍不住两行灼热的清泪慢慢流过脸颊,滴到了水落雪的手心。
仿佛一道记忆缓缓融开。
那夜松林边,是谁独自哭泣?
又是谁让对方不再孤单呢?
“其实,我和你同病相怜。”
水落雪凝视着释天,紧抿着嘴双唇,却没再说话。
“嗷!”两人身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狼嚎,只见桃林中无数点黄光漂浮在空中,却是数十只苍狼感觉到活人的气息围聚了过来。
水落雪一惊之下,冰颜出鞘,她念着口诀,白芒突然大盛,将二人周围护住,那数十只苍狼一时倒也没有逼近,只是伺机围在二人身边,待到一有机会,便要扑将上来。
此时却听见密林之内,有人惊诧地呼喊了一声,声音清脆,释天眼眸中突然又划过了一道神采,他闪身向那声音的方向跑去,只见层林之后,那个女子斜靠在一株桃树之下,数十只苍狼正环伺着她。
释天见状,哪里还敢犹豫,同时运起四道“释迦心经”冲散狼群,那女子见释天竟跑来救了自己,带着半分怀疑半分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她本来已经走远,却听见释天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好奇心起,想躲在暗处偷偷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岂料却碰上了大批的狼群。
狼群被冲散之后,没有了先前的耐性,个个吼叫着扑向三人,这苍狼的跳跃极是厉害,一旦涌来便是铺天盖地,竟令三人无法祭起仙器御空逃离。释天赶忙运起灼热之气,把当先扑上来的一头苍狼击毙掌下,水落雪冰颜急舞,白色的剑气所到之处,便有苍狼毙命,那女子轻摇铃铛,对这些苍狼却是毫无用处。
无数血液在空气中扩散成红雾,余下的苍狼闻见血腥气,更是狂热地涌向三人。
三人如此被围作一团,起先仍是可以对付,但这狼群仿佛没有止境,时间一久,三人也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释天的身上染满了狼血不说,那女子和水落雪身上也尽是这群狼的鲜血。
突然,一阵异香弥漫在若大的桃林之中,仿佛无迹可寻,又仿佛这天地间都充满着这香气,随后渗透三人的骨血。
那女子全身一颤,目光四下追寻着,她鼻尖又使劲地嗅了嗅,目光终是落到了暗处的几株桃树之上。
狼群仿佛对这香气甚是忌惮,只听见一只体形稍大的苍狼对着月亮一声长啸,狼群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桃林又恢复了一阵安静,只余下了满地的狼尸和三人不住的喘息声。
释天尚未明白,那女子却拉起释天的手,叫道:“快跑!”她心下感激释天前面出手相救,此刻便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释天却怔怔地看着她的手腕,那白藕般的手腕处,赫然刻划着一个极其怪异的文字,形如蝌蚪一般,一丝一丝都渗进那女子肌肤的纹理。
那女子见释天怔怔发呆,又是用力一扯。
此刻水落雪却惊诧地“啊”了一下,“桃妖,师兄,是桃妖!”

释天闻言,转头看去,也不禁被眼前的画面骇住了。十几株桃树都拔离了地面,迅速地向三人合围过来,这些桃树虽然都长着不少枝桠,却在左右两侧长着两枝特别粗壮的枝桠,俨然形似人类的手臂,这股异香便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释天和水落雪曾听玄智提及过天下的魔物,这桃妖本是一些极美的女子死后的怨魄,聚集在桃树之上,专嗜生灵的精血,凶戾无比,岂料却让自己在此时此地遇上了。
眼见十几株桃妖迅速围了过来,三人却哪还有力气抵挡,水落雪冰颜舞动,在一株妖桃的身上一划,一道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剑痕浅浅的映在那株桃妖的身上,却又瞬间消散,她冰颜又舞,那株桃妖的枝桠急甩,白色的剑芒触碰到那桃妖的枝桠,水落雪只觉得一股极强的煞气通过剑身涌进自己的身体,她一个踉跄,冰颜竟是脱手。
释天赶忙运起丹田之内的灼热之气,但他先前消耗过大,此时勉力运气,额间顿时渗出许多汗水。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袖,释天看着那丝流露着慌乱的神色的眼眸,在危及中却仍是注视着自己,他突然感觉心头一阵温热和疼痛,仿佛所有的恐惧都已不及这女子此刻的眼神。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水落雪的面前,水落雪但见释天背后的衣衫早已尽数湿透了。
不仅仅是水落雪,仿佛整个桃林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这些从密林从中突然出现的妖魔,仿佛能将世间的香气注入你每个毛孔渗进你身体的血液,然后慢慢吞噬你的灵魂。
这时,桃妖后面的桃林里,突有一道绿芒闪过。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桃妖的后方,宛如破晓后的第一缕光华,如此悄无声息。只见他身上闪着绿色的光泽,眼眸亦是淡淡的绿色,宛如两抹绿色的火焰,那男子发丝极长,苍白的脸颊如同美玉雕琢一般,若是不仔细看,便当真会以为他是和那女子和水落雪一般的绝美女子,一丝淡淡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神情极是淡定。
离那男子最近的一株妖桃突然感觉人气,猛地扑了上去,桃叶如同落雨般从那男子的面容前慢慢坠落,他微笑的嘴角似有似无地牵了一下。
释天只觉得那男子一闪身,但见一道绿芒,在那株桃妖面前无声无息地一闪而过,瞬间,三人仿佛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但见那株桃妖周身之上,缓缓裂开数道细微的纹理,强烈的绿芒从它的体内瞬间透出,那桃妖尚未动弹,却整个地在绿芒间化作了芥粉。
整个桃林,仿佛瞬间静默。
余下的桃妖见状,纷纷地舍弃了释天等三人,一齐围向了那个男子。
但见那男子眼眸中的绿光突然散发出如同天空中的星辰一般的光华,他迎风的衣袍渐渐鼓起,全身都仿佛萦绕着一层毫无纤尘的绿芒,这绿芒越来越强烈,那男子仿佛瞬间失踪一般,一团极大的绿芒却仿佛突然从地底生出,但见绿芒速度极快,三人只觉眼前一花,绿芒在桃妖群中来回穿梭,但见无数桃叶瞬间被漫空卷起,又在瞬间一齐粉碎。
突然,那男子停在了桃妖群外的不远处,风吹过了他的脸庞,带起几缕纷飞的发梢,绿色的光华在他的身上悠悠流转,只听他似有似无地发出一声叹息。蓦地,十几道绿光突地从众桃妖的身体间爆起,桃林仿佛瞬间被带到了白昼。
待到光华散尽,但见那男子面色悲悯,淡绿色的瞳孔透着些许厌倦。
那女子却突然大喜,快步跑到那男子的身边,道:“主人!”
释天心里一惊,仔细辩去,这男子身上的绿芒虽极是强烈,但仍有隐隐的暗红在衣着上流转,显然也是水月湖的人。
但见那女子此刻却向那男子撒娇道:“主人,她欺负我!”她向水落雪一指,却是没指释天,水落雪眼神中淡淡地闪过一道怒意,仍是面无表情。此刻她与释天身上竟是恶臭的狼血,样子狼狈至极。
那男子却道:“姬颜,不许胡闹,你此番偷偷地跑了出来,看我回去怎么责罚你!”他虽是说要责罚那女子,容颜却仍是淡定至极。
释天与水落雪追了那女子许久,此刻才知她的名字叫作姬颜。
姬颜却一撅嘴道:“外面的世界可好玩得紧呢!主人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商铺、街道、城镇......”
那男子眼眸中突然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但是瞬间被那淡定的表情淹没,淡淡道:“和我回去吧!”说着向释天和水落雪淡淡一笑,携着姬颜便要离去。
释天突然道:“慢着,姬颜姑娘,我想问问你手腕上的文字是怎么来的?”
那姬颜还未答话,但见那男子始终淡定的表情突地一怔,虽是瞬间恢复了平静,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灼热,但听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为什么想知道!”
释天道:“因为我身体上也有同样的文字!”
那男子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淡然的神情,赫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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