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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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石凯右手拿着电话,左手的手指则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着,电话那头的人要是再不接起来,他就要直接杀到对方的办公室去问个清楚了
“喂?”
总算接电话了,“喂!你到底为什么肯让我放一个月的假?”
电话另一端的孔仲言放下手上的报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不想放假?”
孔仲言是石凯的上司兼死党,两人都是顶尖的软件设计师,也同样都对摄影有着狂热,再加上两人曾喝酒交心,因此成了莫逆之交。
“怎么会不想放?可是我进公司五年来,你第一次这么干脆地让我放假,其中必有诈,我当然要问清楚。”
孔仲言笑了,“喔,你倒是挺聪明的嘛!好吧,不瞒你说,等你放假回来,我要调你到非洲去拓展业务。”
“嗄?”石凯顿时跳脚,“开什么玩笑!我是设计师,派我拓展业务对吗?还去非洲咧!你你你……”
“哈哈哈——”孔仲言一阵大笑,“你真好骗耶!”
石凯面色铁青,“那到底是怎样?”再不说他要揍人了喔。
“记得去年和你竞标软件工程,后来输给你的那个浅田禾一吗?”
“嗯,记得,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浅田禾一是日本一家知名软件公司的设计师,今年三十五岁,自从去年在一场软件工程的竞标中输给石凯,被日本软件研发协会革去委员一职之后,没有风度又极爱记仇的他,便扬言要报复。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不当委员又不会死,用不着气得扬言要报复吧?像自己和孔仲言在软件界也是鼎鼎有名的,他们可从来就不屑当什么软件研发委员。石凯忍不住啐想道。
“去年他说过要报仇的。那个心机毒辣的变态疯子,向来说到做到。算算日子,距离你们上一次结怨也快要一年,我想他该有动作了。所以让你这阵子先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回来后,才有精力做好万全准备。”
浅田禾一的自尊心太过强烈,绝对不允许别人的能力强过他,而那一次竞标,石凯又是赢得如此漂亮,孔仲言担心浅田禾一的报复手段会更剧烈。
“我又不怕他!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我家人全在日本,他要来中国找我,我求之不得呢!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没家累、没牵挂,没有必要担心他。”
“喂,你别忘了,业界传说浅田禾一为了在软件界立足,不但用卑鄙的手段让他的启蒙恩师身败名裂,就连比他能力还强的亲生姐姐也不放过,他姐姐现在还因为侵占智能财产权一事坐牢呢!”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件轰动日本的侵权案,他的姐姐根本是无辜的,而能在她家中栽赃的人,就只有她最亲的弟弟,所有人都怀疑浅田禾一,可是浅田禾一城府极深,做事干净利落,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被他害过的人,全都苦无证据告他。
“好啦,好啦,你真的蛮唠叨的耶。”
“我可是为你好,总之凡事小心为上。”
“知道了啦!”
挂上电话,石凯高高兴兴地盘算起这难得的假期里,要去哪里拍照。他最心爱的“影子”特辑,已经被荒废好久了呢!
耶!真是赚到了!
天气好冷,可是郭妍妍却满身大汗!
她站在大火熊熊的炉灶旁,一双水灵灵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郭春生熟练地翻动手上的大铁锅,小小的脑袋跟着大铁锅下下地点着,短短的马尾也跟着可爱地左右摇晃着。
忽然,铁锅轰出了大火!郭妍妍屏住呼吸,眼睛兴奋地亮了起来,火光在她的黑瞳里闪着。
火熄灭的瞬间,郭春生已经把一道三杯鸡快速地盛进烧烫的陶锅内,香味不断地散发出来。
“看懂了吗?”郭春生满头大汗,自豪地用大铁勺敲敲陶锅,肉肉的双下巴随着他的笑容而颤动着。
“嗯嗯嗯!”妍妍拼命点头,眼里全是崇拜的光芒,纤纤食指已经大动,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向来对食物的味道特别敏锐,厨艺却完全不行,更不巧的是,偏偏她就生在“厨师”的家庭里。
三年前大学毕业,她本想继续念餐饮研究所,但因为她连丙级的厨师检定都考不过,申请不到学校,只好放弃。刚好父亲决定实现他年少的梦想,上山开一间附有餐厅的民宿,所以他们举家迁来拉拉山。民宿一忙,她也暂时打消了升学的念头,留在山上帮忙。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没想到,父亲竟还打算让她承袭衣钵,做一个女“厨师”。
父亲明知道她的厨艺不可救药,竟还是乐观地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相信奇迹总有一天会出现。但是,不管妍妍怎样努力学,烧出来的菜肴就是无法达到她舌头的严苛要求。无法达到她自己的要求,就等于是失败的作品!
但是,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妍妍也只能继续努力地学。
“只会吃,不会做菜也没用,你看看电视上的美食家,哪个不会烧菜?”
郭春生把三杯鸡端上桌,妍妍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跟在后头。
“烧菜只要记得一件事——为食客的幸福而做,你就一定能成为好厨师。”
妍妍的心思全在三杯鸡上,父亲说什么她都无异议地点头,只要能让她快快吃到,什么都行。至于这么抽象的话题,以后再研究吧!
她的筷子慢慢地靠近三杯鸡,可是却被父亲抽走——
“不准吃!”
“啊?为什么——”妍妍哀叫起来。
“我不是叫你上山去跟何伯拿大白菜,你到现在还没去!”
何伯独居在山上,平常种些大白菜和高丽菜赚取生活费,所以没请帮手,再加上他年纪老迈,没办法到处送货,所以如果想向他买菜的人,就得自个儿推推车上山拿。
“喔,好啦——我吃完就去。”妍妍转身拿起另一双筷子,又伸向三杯鸡。
“回来再吃。”郭春生又抽掉她的筷子。
“回来都已经冷掉了!如果再热过,鸡肉会变老耶——”
“你放心,等一下你妈还有你奶奶回来,一下子就可以吃完了。”
“爸!你分明就是故意不让我吃!”
“你真聪明!要吃就自己烧,刚才用的材料和步骤你都看见了,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学起来。”郭春生露出得意的表情。
“真是够奸诈的!”妍妍不服地叫嚷。
“你这么聪明,不耍点心机,怎么能制住你?”郭春生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让妍妍亲自下厨。
妍妍噘着嘴。对于父亲似褒又像贬的话只能气在心里。
最后她只好认命地放弃美食,推着手推车上山。
她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在心里抱怨——
谁规定懂得品尝美食的人,就一定要会做菜?什么只要一心想要替人们带来幸福,就能烧出好菜?
她撇撇嘴,小心地在颠簸的山路上走着。
今天山上起了薄雾,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能见度仍然不是很好。
山路宽度不到两米,一边是倾斜约四十五度、长满针叶松的山壁,一边是山沟,地势蛮危险的。虽然这条路妍妍已经走了三年,但一到起雾的日子,她还是格外小心,她还没吃遍天下美食呢,可得留着小命好好享受。
坡再加上崎岖不平的山路,身材娇小的妍妍很快就累了,她按照惯例,在山路的最宽处稍作休息,而这里离何伯家,也刚好还剩一半的路程。
这里有着极佳的视野,平常不起雾的日子里,还可以看到一整片壮观的云海。
妍妍看着眼前一片雾茫茫、袅袅上升的雾气,真是像极了刚才那锅热腾腾的三杯鸡……
“唉……我的三杯鸡呀……”她忍不住哀叹。
休息了一会儿,妍妍无奈地起身,推着手推车继续上路。
才走了几步,她便看到前方好像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崖边。
她眯起眼,努力地看着雾中的人影一会儿站,一会儿蹲,还以奇怪的姿势往前倾。
啊!惨!他该不会要自杀吧?
妍妍连忙轻轻地放下推车,然后蹑手蹑脚,不敢惊动他地一步步靠近。然后,她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个“想不开”的人!
“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不要想不开呀!”
正在崖边取景的石凯被她这么一吓,手一松,手中的相机立刻滚下十米深的大山沟里。
他立刻火大地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除非你答应我不自杀,我才放手。”
“你这个笨蛋,谁要自杀了!”石凯用力掰着她紧箍在他腰上的手。
妍妍看着他的侧脸,在雾中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外形挺颓废,再加上他衣衫不整和不修边幅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会厌世的人嘛。
“你不自杀吗?”妍妍问着,手还是不敢放。
“我现在想杀人!”
“杀谁?”妍妍一下子无法意会。
“你!快给我放手!”
哇咧!真是好心没好报!妍妍生气地放开手,跑到他面前,以她的小个子,必须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可是,当她看进他的眼底时,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却令她的呼吸一窒,胸口像是鼓得胀胀的,害她得大口大口吸气、吐气,才能舒服一些。
不只如此,连她的心跳都跟着加快,脸颊也热了起来。
她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怕他真的自杀,吓到呼吸不顺?
妍妍不解地望着他,几乎忘了要生气。
而同一时刻,石凯这才看清楚这个鸡婆女人的样子。
她的个子不高,五官轮廓很深,一双大眼晶晶亮亮,一看就知道很聪明机灵,而她小小的嘴唇,唇线非常明显,说话时,一排贝齿更是整齐漂亮。
石凯以为会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女孩,应该会是原住民。但她的皮肤白皙粉嫩,反而像极了住在平地娇气的千金大小姐。
他看着眨着无辜双眼的她,雾气沾上她长长的睫毛,令她带了点清纯与柔弱的美,令向来只让“影子”入镜的他,竟有股冲动想要将她此刻的娇颜,用相机收藏下来……
相机!噢!我的相机!他想起宝贝相机,顿时心痛万分,还来不及审视刚才那奇异的念头,浓浓的眉毛已经蹙拢。
见他又皱起眉、苦着脸,妍妍连忙抓紧他的手,大声问道:“喂,你该不会又要自杀了吧?”
“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真是会被这个女人气死!她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免得破坏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看他精力充沛地吼她,妍妍知道自己真的误会了,只好放开他的手,“好啦……”一抬头,看到他怒气冲天的样子,她不禁也火大起来,生气地戳着他的胸口,“喂,我也是一片好心耶!干吗这么凶啊!”
石凯抓住她的食指,“我凶?要不是因为你,我的相机怎么会滚下山沟?”
唉,早知道他就不要为了贪图方便,把相机背带从脖子上取下……
“什么相机?”她下意识地看向山沟。
“还什么相机?刚才因为你突然抱住我,害我的相机滚下山沟里!”
妍妍这才懂了,“啊!原来你刚才在拍照?”她又看了一下山沟,“底下雾茫茫一片,有什么好拍的?”
“我不想和什么都不懂的人多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石凯责备地瞪着她。
“大不了赔你嘛!小气的男人!”
“赔?你用什么赔?相机里全是这几天我冒着生命危险拍来的照片,有些照片更是千载难逢。”影子本来就千变万化,要抓住它瞬间的美,更是难上加难。
“那你要我怎样?下去捡回来还你吗?”妍妍也瞪着他,气自己不该太多事。
“你……算了算了,算我自己倒霉!”山沟很深,他怎么可能真让她冒生命危险下去捡。
唉!第一天上拉拉山,就遇到这样的衰事!
幸好他的背袋里还有一台备用的数字单眼相机,否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丽假期,岂不泡汤?只是那些珍贵的照片,真让人舍不得。
他每天忙到没日没夜,好不容易工作在去年年底告一段落,他立刻背起相机往山里头跑,他辛苦地造访了北部的几座山头,拍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照片,没想到却在这里功亏一篑,心血付诸流水!

石凯心疼得要命,很想揍人,但对方是女人,又是无心之过,他根本无法追究,只能自认倒霉。
他背起背袋,准备走人。
“喂!”妍妍拉住他的背包。
“我警告你,别再拉着我了!”石凯忍着火,警告道。
“你真的不要相机了?”
“就算捡回来,相机不是泡水就是已经摔坏,也不能用了。”
“喔……”妍妍放开了石凯,而他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石凯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妍妍又回头往山沟望去。
是她害人家丢了相机,她就有责任替他把相机找回来,虽然底下是山沟,但沟壁上还是有一些灌木丛,说不定相机会被树枝勾住。
天生的责任感,再加上一点点的希望,让她不顾危险地下了山沟。
妍妍以臀部着地,慢慢地往下移动,仿佛是老天帮忙,真让她在树丛中找到被勾住的相机。
她小心地取回相机,幸好只是外表撞伤了一点,镜头没事。
这个男人也真粗心,这么贵的相机明明有背带,为什么不挂在脖子上?掉下来算他活该!
她将相机吊在脖子上,准备转身爬上去,但悲惨的事发生了,陡斜的坡度令她无法转身换姿势。
天!现在怎么办?
这条路人烟稀少,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如果要等到家人发现她不见,可能要入夜之后了。可是冬天拉拉山的夜晚这么冷,她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
喔!都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该死的相机!还有该死的太“负责”的自己!
正在又气又急时,她好像听到上头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妍妍——妍妍——”是何伯!
“何伯,我在山沟里!”她开心地大声响应着。啊!好心果然有好报,老天爷不会亏待好心人的。
“哎呀!要命!你怎么跌下去的?”何伯探头一看,吓了一跳,“你千万别乱动。”
何伯拆下推车上用来绑住菜篮的绳子,往山沟里垂放,妍妍连忙抓住,再慢慢地转身爬上去。
一踏上结实的地面,妍妍仿佛大劫归来,立刻给何伯一个大大的拥抱——
“何伯,我真是爱死你了!”
“妍妍哪,你要吓死我这老人家啊?要不是一整天都不见你上来推白菜,怕你爸爸的餐厅开天窗,我也不会推菜下山,幸好你家推车就停在山路上,我才停下来叫你,不然谁会知道你跌到山沟下?对了,你怎么会掉下去的?”
三年来,都是妍妍上山推菜,这段路她应该很熟才是呀!
“唉!别提了。”妍妍低头看着吊挂在胸前的相机,一想到鸡婆的自己,竟然能“无事化小”、“小事化大”,就觉得好丢脸。
“你怎么上山还带相机,要拍什么吗?”何伯终于注意到了。
“没有啦……”
“下次别带这些会让人分心的玩意儿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的。”何伯搓搓她的头。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妍妍尴尬地笑道,“何伯,我得赶紧把菜推回家,爸爸赶着用呢。”
“好好好——”何伯又替她把白菜绑好,“你先用我的推车,省得再换车装,你的推车我先推回家,你明天再上山来拿。”
“嗯,谢谢何伯!”妍妍赶紧下山,免得何伯再追问。
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了,正好是餐厅最忙的时候,父亲在厨房忙,奶奶在大厅一楼的餐厅招呼客人,而妈妈则在主屋的二楼大厅,把今天住宿客人的资料键入计算机。
妍妍怕家人问起她的一身狼狈,于是悄悄地把菜放在厨房后的洗菜槽旁,然后向在大火炉旁忙碌的父亲喊了一声“菜推回来了”,就立刻从主屋右翼的安全门溜上三楼的房间。
妍妍家的民宿是一栋三层楼、呈H形的欧洲农庄式建筑,就建在半山腰,房子不大,才十六间客房,取名“半山别馆”。
由于是小本经营,所以除了请两个帮忙打扫客房的阿桑,没再多请人打理别馆的事务,几乎所有事情全由郭家人一手包办。
主屋在中间,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客房接待大厅,三楼是面对拉拉山美景的高级客房。左翼一到三楼全是客房,右翼只有一到二楼是客房,三楼则是她们一家四口的房间。
回到房间,妍妍连忙取下相机放在梳妆台上,进浴室梳洗,因为再过一会儿,住宿客人都会下楼吃饭,餐厅就会忙不过来,她得赶紧下楼帮忙。
梳洗好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突然对眼前的相机感到好奇。真想看看那个男人不顾危险,到底是为了拍出什么了不得的惊世钜作。
她打开计算机,把相机里的XD卡取出,放在卡片阅读机里,不一会儿,一幅幅奇异的照片慢慢展开,妍妍凑近屏幕,仔细地看着——
这个男人头脑有问题呀?怎么净拍些影子?
记忆卡里两三百张的照片全是树影、交错的人影、水中倒影……举凡能出现影子的东西,他全拍了。
她索性站起身,偏着脑袋看,但没有艺术天分的她,怎么就是看不懂照片的意境。
“这个因为涟漪而皱了的水中倒影,有什么好看的吗?”妍妍还在研究着,“倒像是抓饼。”
妍妍点了下一张,照片里的大白石头,被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影子遮去一半,图下还有个标题——“是非黑白”,看看日期,是上个月拍的。
“哇!还‘是非黑白’咧——比我还有想像力。”她觉得好玩地笑着。
于是她好奇心大起,接着点选,除了最近这个星期拍的照片没有批注,其他全都标注了照片主题。
什么“行影无踪”、“惊鸿一瞥”、“浮光掠影”……都是这一类的主题。
这个男人真好玩,每一张照片主题都这么“武侠”,她笑着,想像起俊朗、粗犷,身材高大的他,穿起古装的样子——
咦?还蛮帅的,很适合嘛——呵呵呵——
她停不了笑意,继续看着每一张照片,顺便帮他检查照片有没有毁损,幸好,照片都没问题。
全部看完之后,妍妍关上计算机。
明天就出门找他,把相机还给他吧!希望他不会这么快就下山回家……
她的心暗自祈祷着。
一大早,山里的雾没散,妍妍又被父亲催着上山去推白菜。
由于这些天正好放寒假,又是过年前,所以山里来了特别多的游客,而且几乎每个上山的游客,都必定会来“半山别馆”尝尝父亲的白菜料理,因此白菜用量特别大。
再加上何伯年纪大,没人帮他,她只好亲自上山推菜,有时一天还得上山推两次呢!
看情形,今天不推个两趟绝对不够用。可是来回两趟,就得花去她一整天的时间,这样她就没办法找昨天那个人了,于是她想尽办法把白菜叠得高高的。
“妍妍呀,叠这么高,你会看不到路的。”何伯出言阻止着。
“不会啦!”妍妍还想再叠。
“不行不行,这样太重了,你推不动的。”
“没关系,下坡不用推,我人在推车前面用顶的。”
“就是下坡才危险,推车太重,你撑不住的。”
“这样呀……”她考虑了一下,然后拿下三颗大白菜还给何伯。
何伯抱着三颗大白菜,无奈地看着她,“这能减轻多少?”
“很多了啦!我走喽,何伯再见。”
妍妍怕何伯要她再拿下白菜,于是随便绑上绳子,连忙推起推车走人。
只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果然,推车一到坡度较陡的路段,妍妍有好几次都差点顶不住推车,幸好都有惊无险。
只是下山的路不一定全是下坡,也会有上坡的路段。
像此刻,望着眼前一大段上坡路,妍妍已经后悔了。都是平常推得太顺利、太习惯了,完全不觉得上坡有什么难的,也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可是现在……
哎呀!我的妈呀!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呀!
没办法,她认命地一步步用力地往上推,在九度的低温下,也照样累得汗流浃背,双腿更是开始累到发抖,就快使不出力了。
好不容易到了坡顶,眼前终于是一段较缓的下坡,她吁了一大口气,心情一放松,双手双脚竟像有自我意识似的自动休息,而推车就在这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手朝山下跑!
妍妍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
“喂!站住,别跑!别跑哇!救命呀——谁来帮帮我呀——”妍妍气喘吁吁地追着。
可是,重力加速度让推车飞快地往下滑,妍妍根本追不上。
此时,站在松叶林里准备拍照的石凯听到有人喊救命,立刻跳了出来,可是当他看见一台来势汹汹的推车,迎面朝他飞来,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侧身往松叶林里跳,趴倒在地上,此时,推车的轮子刚好撞到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推车立刻飞了起来,翻落在山沟里,但没系好“安全带”的白菜,全都散在石凯身上,其中好几颗还击中他的头!石凯顿时眼冒金星、昏头转向,一时站不起来,他干脆倒在地上不动,想等昏眩的感觉过去。
远远看到他一动也不动,妍妍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跑过去,拨开他身上的白菜,扶起他——
“喂——咦?是你!”一见是昨天那个男人,妍妍开心地叫着。
石凯睁开眼,“啊——天哪——怎么又是你?”这个鸡婆的女人,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我啊!不好吗?干吗一副可怜样?”她见到他这么开心,他却刚好相反,真是叫人失望。
“你觉得我现在很好吗?”石凯想生气,但实在晕到无力,他一定是脑震荡了。
“啊!对喔!你没事吧?”刚才一开心,妍妍差点忘了他是这场意外的受害者。
“牛顿被苹果砸到头,发现了地心引力,我呢!被白菜砸到头,却见到害我倒霉两次的女人。”
“我哪里害你倒霉了?你要庆幸我今天推的不是榴賨,也不是菠萝!”她不服地敲了下他的头。
“噢——”石凯哀叫起来,他的头一定肿了N个大包包。
“而且,虽然昨天害你的相机掉进山沟,但是我帮你捡回来了。”
“什么?”石凯吃惊地看着她,有片刻忘记了痛,觉得一定是自己耳鸣听错了。
“相机在我家,你跟我回家拿。”她扶他站起来。
这个女人虽然鲁莽,但个儿小小的她,还挺敢作敢当的,只是她那么做,真的太危险了,虽然见她毫发无伤地站在他面前,但他仍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喂!干吗不说话?等一下顺便带你去诊所看看好了。”
不但敢作敢当,还挺热心的,虽然是她害的,但是她大可赔他医药费,而不用亲自带他就诊。
石凯不禁以欣赏的眼神看着她,那被雾气沾湿的刘海就贴在她光滑的额上,增添了点稚气,双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喘,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他再次因为她不同于昨日的可爱模样而失了神、忘了痛,想用镜头将她倩影捕捉收藏的念头又再度兴起……
“你还行吗?”她看着脚步有些跛的他。
“当然行!”石凯收回神,逞强地驳道。男人最忌女人问他“行不行”了。
“好啦,行就行,干吗这么大声?”妍妍皱着眉,看在他是病人的分上,暂时不和他计较。
她让他搭着她的肩走着,可是他却像报复似的把全身重量靠向她。
“喂,不要把重量全放在我身上啦!”
“就是要压扁你,怎样?”
“你这样我会喘不过气耶!你换个姿势啦!”
“不换,这个姿势我最方便。”
“可是我会很费力的。”
“我舒服就好!”
“你这男人很自私……”
听他们的对话,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有什么暧昧呢!
清冷的山路上,奇怪的对话渐行渐远,雾好像散开了,山脚下出现的是美丽的北横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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