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9:海棠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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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海棠春睡图
最终决胜局的热菜比试正式打响。
很有意思的是,官静和张倩椒不约而同地提出猜拳,公平地划分出谁先谁后的做菜顺序——他们都被对方出色厨艺和超人灵性深深吸引住了,如果大家同时做菜,各自都会免不了要分心旁鹜去观摩对方的手艺,倒不如一前一后分开来做菜,让眼睛有充裕的时间去享受饕餮的成盛筵。
石头剪子布,女士优先,精灵姐姐抢到了首发出场的先机。
“我真的很担心,接下来会不会被您的表现击溃所有的自信,不战而降。”官司静露出了德鲁伊一样憨厚的苦笑。
“我也很担心失去后发制人的机会,被你后来居上。”虽然知道对方是谦虚和客套,但能被这么厉害的调鼎健将加以溢美之辞,张倩椒仍然很开心。
“扯!我一点也不觉得胜负存在多大悬念。”见识过师傅在“平潮楼”如何威风八面的刘细君倒是放松的很,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问题——在姑射山这个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荒郊野外,没有随身携带炊具的红纸扇哥哥和精灵姐姐,究竟该怎样才能做出让对方心服口服的热菜?
就算是外行也看的出来,野外环境对食雕和烧烤的局限性并不大,但热菜不一样,没有合适的炊具,在深山老林里如何烹制热菜?
专业人士到底是专业人士,金发小子接下来欣赏到的是一出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精彩厨艺汇演。
张倩椒地烹饪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匪夷所思,她先去树林里采来十几枝人蕉。将一串串蕉蕊中凝聚的露水全部倾倒在一枝蕉筒中,然后把这枝盛满露水嫣绿蕉筒直接搁在了火堆上方用石头垒出的简易灶眼上大火烧而特烧。
这倒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水的沸点是100度,而一般物体地熔点至少在200度向上,所以不要说是用蕉筒,即使是用纸杯子来烧水。“锅底”也不会有烧穿之虞。
真真正正天方夜谭的大声面在蕉筒上火之后开场。
在一绺绺清亮的口哨声中,“大王黄鳝”从狗拉木撬上懒洋洋游进了水潭,翻波逐浪洗了个飞花溅玉的嘭嘭浴。
风华绝代的张倩椒站在水潭边,从鬓角扯下一根长发,用淡黄色的纤细发比扯成弓弦状,一勒一跳地持续刮动巨鳝的体表。她的姿势优雅而端庄,动作酷似古典舞蹈,举手抬足间韵律感十足。似乎把狼亢蠢大地巨鳝当成了一架金丝箜篌。
随着发丝的跳动和刮弹,鳝鱼身上所特有的亮晶晶津液,一条接着一条,唰唰飞进火堆上方的蕉筒之中。
水潭距离火堆有多远?至少五米!
这一条接着一条,在空中几乎连成一根银线弹道的鳝鱼津液,全部精准无比、不偏不倚地射进了蕉筒,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从头到尾没出现过一丝半毫的歪斜偏漏。
“我日……”刘细君俩眼球差点变成雷管爆掉。
纵然他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张倩椒将鳝鱼体表的黏液远远刮飞进蕉筒里,用的正是“山西刀削面”的削面技法!只不过将瓦楞刮子变成了头发丝。面团团改作了鳝鱼体表地黏液!
“平潮楼”张家号称茶、酒、点三绝,当真是名不虚传!
就从这一手基本功,也能看出张家子弟在白案上的雄厚功底!
官静咝咝倒抽着凉气,信心真被打击的不轻。
没想到张倩椒居然是红白双修的全能高手!
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把白案地功夫硬生生搬到了红案上来使用!
刀削面的技法运用在头发丝上削制鳝鱼黏液。可不是光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我不喜欢杀生,我认为就算是做荤菜也不一定非要伤害生命不可。”张倩椒扔掉了头发丝。拍了投井下拍在水潭中昂首凸腹地大王鳝鱼,对两位目瞪口呆的红纸扇嫣然一笑。
大王黄鳝引颈“吭哧吭哧”汽笛样低嘶出一声怪啸,用尖溜溜的小嘴巴碰了碰苗家帕黛的粉臂,“泼剌剌”扫出一串水花,蜿蜒上岸,游进了密林深处。
“我无话可说。”官静连连咂嘴摇头,五体投地:“椒姐,你是不折不扣的厨界国手!”
张倩椒要是用鳝鱼做出一百道花式不同的美馔,官静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淮扬菜系中的【长鱼宴】在全国都很著名,能做的鳝鱼菜早就发掘完毕了。再怎么做也是拾人牙慧。不过她来了一手不伤害鳝鱼生命健康的特殊鳝鱼菜,官静就只能望洋兴叹傻眼了。
这道菜考验地不光是厨艺,还有智慧和灵性!
名厨与庸厨的界限也正在于此!
为什么有地匠人干一辈子也成不了艺术家?
因为他们缺的就是这颗独辟蹊径的七窍玲珑心!
“椒姐,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刘细君触电也似从愣怔中惊醒,暴崇拜地看住了张倩椒,他的家世阔绰,见识广博,但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听说鳝鱼还可以这么吃!
“[蕉露鳝线]!”张倩椒弯腰浣水净了净手,将水已经烧开的喇叭蕉筒提起,吹去浮沫,揭开先前用山薯蛋雕刻的龙舟般盖,将已经烧开的露水和雪白鱼线倾倒进了浮花镂卉的空心船舱:“蕉露是上好的无根水,其味甘甜怡人,蕉筒是一味天然香辛料,用来解腥相当不错,而鱼津滑嫩如雪,入喉即化,再配以山薯蛋的天然甜味。我想这道菜的味道绝不会比[冰糖燕窝]差!”
金发小子再次被点**。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张倩椒刚刚雕完山药仙翁,又额外用山薯蛋雕刻了一座雕梁画栋地龙舟——原来这玩意是为热菜准备的盛装器皿!

如此奢侈华丽的厨艺表现形式,无法不让他这个在野外拉练时啃惯了老鼠蝙蝠的前特种军人沧桑慷慨。
“静哥儿,现在轮到你了。”张倩椒踢开火堆,将盖好船盒的龙舟搁在了滚烫的地面上。以炽灰地余热烘熨龙舟底部,这么做会逼出山薯蛋里面的天然淀粉糖,帮“蕉露鱼线”复合调味。
官静踌躇了一下,推翻了原来准备做的“芙蓉琵琶银鱼”,临时换了一道菜。
不换不行,不换稳输,“蕉露鳝线”无京广论格调还是境界都太出人意外了!
张倩椒本来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稳操胜券了,但对手的初步表瑞就让她一下子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官静做的是银鱼。
这是崖壁下水潭里的特产。草燕们最爱吃的食物。
官静让金发小子脱光了上衣,平趴在水潭边,用清水打湿脊背上的肌肉,一手持着戈博战术匕首,一手从潭里抓银鱼,以脊背当砧板,飞快地将一根根银鱼切成了银发般地纤纤细丝。
银鱼能有多大?比牙签粗一点而已!
这种鱼虽然是集群游动,但是想用手把它们从水里活抓出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怎么可能……”张倩椒吓了好大一跳,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能从水中直接抓取银鱼,这需要何等的手指技巧?
刚刚她已经通过“脆皮三套禽”的整料出骨技术,清晰感受到了红纸扇的刀功,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之后,她才明白。官静的刀章之强还要远远超出她原先的估计范围!
抛开信手抓银鱼的特殊技艺先不说,光是脊背上切鱼丝这个花活就不得了!
只有在国家性质的烹饪比赛上。才可以看到有人进行这方面的表演……只是表演!想玩这一手花活,最好先在脊背上垫块湿纱布——倘若落刀稍重,锋利地刀刃会被湿纱布阻拦,避免划伤肌肤。
只有刀功水平最高的厨师,才敢在湿了水的脊背肌肉上直接刀切丝!
还要着重强调一点,官静现在可不是用大块的鱼肉切丝,他切的是纤细秀巧地银鱼!从食材角度来说,银鱼恐怕是最不适合切丝的了材料了,因为它块头小,根本不好着刀!
“嘿嘿,比下去了。”金发小子趴在地上。对着张傅椒一阵挤眉弄眼,刀削面技术套用在发丝刮鱼津上,有官静在脊背上抓切银鱼丝难度高吗?
“静哥儿,这么细地鱼丝……你打算做什么菜?”张倩椒颦紧了柳眉,身为专业内人士,最初的震憾感熬过去之后,她首要考虑和研究的是专业问题——这么细的银鱼丝除了做“刺身鱼脍”还能做什么?可是……做生吃鱼脍的话不符合规则啊,这一局明明比的是热菜!
“等会您就知道了。”官静抬头眨了眨眼:“椒姐,能不能帮个忙,替我找块石头洗净上火,先加热一下温度。”
张倩椒欣然从命。
这么细的鱼丝做岩烧,出来的效果肯定蜷缩的一塌糊涂,官静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更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
刀功处理很快就搞定了,官静取来结晶盐,用花椒叶挤出汁水,与银鱼丝一起拌匀码味。然后在细君的脊背上,用这些细如发梢地银鱼丝拼摆出了一个看不出名堂的粗略图案。
龟甲状的青岩石板这时个也烧的差不多了,官静找来两根木条,叉托起温度熏眼的石板,将早前用竹筒特地盛接的黄澄澄的野鸡油淋了上去。
等“噼里啪啦”的油爆声响起时,官静低吼一声,一巴掌狠狠拍在细君的前上,那幅用银丝拼出来的粗略图案空跳起,被官静兜底一抄,刚好用滚热的石板堪堪接住。
“滋啦滋啦……”一连串油煎声和白蒙蒙的水汽腾而起,细如发梢的银鱼丝在遇热之后急剧收缩,原先很粗略很抽象的图案也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是一幅纤细合度,云鬟的仕女图。
如云秀发和剪水双瞳恰好由黑色的银鱼眼和银鱼鳍构成,而雪白的银鱼肉,恰好布成凝脂般高洁的美人肌肤,搭配着青色的岩板,水墨山青,俨然国画风范。
张倩椒和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刘细君变成了两根木柱,不但呼吸,连眼神都已经窒住。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太诱人了!太淫亵了!
侧身斜卧的仕女衣裳凌乱,似从高唐一醉中性忪醒来,白皙微红的美腿和散开的裙裾两相交接之处,隐隐透出一簇黑色的丛林。由于银鱼丝遇热收缩的运动有一个短暂的过程,所以这幅银鱼仕女图也仿佛是活过来一般,尤其在蒸腾的水汽浸染之下,仕女的眸子溢满了水粼粼的波光,顾盼勾人。
柔媚窈窕的线条,恍若活动的肢体,扑面袭来的芬芳腻香。
这哪还是一道菜?这简直就是一幅活春宫!
“这不是唐寅的春宫画!”刘细君第一个反应过来:“我操……”
“[石烹避火银鱼],敬请指教。”官静满脸通红地看住了张倩椒,说实话,如果不是被对方的[蕉露鳝线]逼到了绝路,他也不想第二次把避火图拿出来充门面。
“你这个,该死的,小——流——氓!!!”童颜御姐的俏脸变成了一只朝天椒,岩浆般红辣;如果目光可以化成火焰,两位红纸扇现在一定很需要那只山薯蛋龙舟——刚好铸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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