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相谈‘甚欢’，我和某流氓女正准备再次收刮点某个特殊星球上很具有特色的产品时，钥匙急速的开门声把三双眼睛全部集中到门口方向。
“小蒙你回来了？！”
母亲进门第一句话就直接无视了某只外星贵族，小倩一脸紧张的跟在母亲的身后，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我正开心的脸皮，她犹豫了。
“是呀，今天就是出去走走，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先回来了，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嘿嘿，他的名字跟长相一样的奇怪，叫特尔亚利，特别声明哦！他是男的哦！”
母亲显然是有什么心事，在看到特尔亚利然后表现出了一丝惊讶后，仅仅是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把目光对向了我，
“小蒙，你的叔爷，恐怕是不行了....”
‘咣当~’
在手里把玩的外星手表，很清脆的掉到了地上，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叔爷，是个很有趣的老人，他总是笑呵呵的，虽然一辈子都是老光棍，大家也总拿这个说事，但是在做人方面，确实是个让人说不出丁点不对的老人。
他也住在这个城市，可是我很少去看他，倒不是不喜欢他，相反的，对于这个长辈，我总有种很好的感觉。
具体的原因，一是因为总是腾不出一两天的时间，二却是因为他请的那个凶悍的保姆，我很怕她，没错，我很害怕一个女人，首先，得让人能看出来她是个女人....
我仍然记得自己的脸蛋被一双摩擦系数很高的‘玉手’肆意揉捏变换各种形状的感觉，很痛苦。
大了以后，却更少去了，看着曾经可以抱着我玩‘坐飞机’的老人真正的变成了老人，支起腰都显得十分费力的亲人，我却真的有点不好接受，有意无意的，我错过了好多团聚的机会。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那个亲切的笑容早晚要躺在没有热气的白床单上，静静的好像周围没有人来跟他告别一样，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来的如此的早，如此的突然。
而且，比我早。
我曾经给过自己安慰，早走，意味着不用去看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眼前走掉，可惜，破坏来的还真是残忍。
外星人自觉没有跟我有那么好的关系，他先跑掉了，小环完全把自己当作了我的什么人，跟着我们一大家子出现在了医院的病床前。
404号房，4床位，那里有个老人，等待亲人们最后的瞻仰。
本该很平静，很悲伤的一件事，却因为主角的不安定而让人有些手忙脚乱。
叔爷的手来回挥舞着，悲伤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些什么，那眼神中，竟然有些恳求。
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吗？
应该不会，当知道自己患了晚期脑癌的时候，只是笑笑的人，应该不会对死亡有哪怕一丝的惊讶。
是还有什么特殊的心愿吗？
几年的化疗生涯，完全给了他足够的时间立下遗嘱。
那是什么？为什么让一个要走的老人有体力跟几个亲人添乱？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有些想哭，更多的却是一些明悟。
不想死在病床上吧...
让身边的亲友看着自己慢慢的离开这个世界，而自己只能等待一张破布盖住自己的脸，当眼睛闭上，等所有的事物消失在自己的脑中...
“叔爷是不是想去什么地方？”
我走了过去，在他的耳边大声的说道，而后者，很用力的点着自己的头。
不长见面，不代表不了解。
梨树下，很多人都熟悉的梨树下，有着很多人寄托的回忆，这其中甚至包括我的。
这里，是叔爷每年都要来几次的地方，即使是进入了封闭疗养室，他也会想方设法来一次。
梨树，很美的梨树，起码几年前是这样，在我小的时候，我总是惊讶于这样一颗老迈斑驳的粗大树干，竟然能开出满树雪白清新的花。
可是现在，枯萎，枯萎到一片树叶都没有，根根的树枝依然指着天际，完全是在跟老天控诉风雨的无情。
其实，却不愿天，我知道，周围的几天主干线马路限制了他的生机。
母亲推着轮椅，黑色的轮圈压过草地，发出唦唦的声响，只是很短的一会，大家便在树下。
没有了树叶，就没有了应有的阴凉，可是大家却一点都不感觉到今天的太阳能带给人一丝的温暖。
好像没有人为这颗树做过什么，绝对的现代化让最起码代表仰慕的红绸都没有给它系上一条，可是叔爷做过，做过很多。
一棵几十年的老树，还恰恰出现在政府规划出的主要道路上，本来它的命运在几十年前就应该决定了，却有了叔爷半年的周转，让国道偏离了几米的距离，留下了钢铁现代中的一点绿色。
父亲总说他忘不了，那样一个铁血男儿竟然在一台挖掘机前跪了两天，他同样忘不了，流氓拆迁在叔爷身上留下了伤痕，他也忘不了当男人的鲜血滴落在一棵老树下的时候，竟然也有些凄美。
众人都没有说话，一阵风起，有些凉意，母亲取了一个外套盖在叔爷身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些什么，大家不想哭，尽管伤心，却不能哭出声音。
斑驳的白发，微微在几个老人的耳边吹起，叔爷却没有了这个权利，厚重的帽子正掩盖他秃掉的头顶。
“这里很好...”
让大家奇怪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话的人，竟然是刚才还不能够发出丁点音符的叔爷。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生命最后的挣扎，叔爷苍白的脸竟然泛起了红润，痛苦的眼神转成无限的温柔，却有些星点的落寞，轻轻的看着前方，仿佛自己的眼光也有什么破坏力。
一群人，静静的，除了偶尔路边飞驰过的汽车，只剩下一个即将落幕的老人在那里轻声叙述。
这里，有他的回忆，一生的回忆。
儿时，他喜欢牵着那个小女孩的手，一起跑到这个村子里最美的地方，这里有男孩喜欢的大虫子，有女孩喜欢的嫩花朵。
叔爷有自己精心制作的虫网，小女孩也有叔爷同样精心制作的花篮。
欢笑，欢笑，无数个日夜的欢笑都留在这美丽的山包上，而同时，却也有哭泣。
“羞羞！~~不要脸~~两个人还拉手手！~~~”
所谓同伴的话总是让叔爷很生气，而小女孩却哭，所以叔爷也哭，他说他并不想哭，倒是有些高兴，想笑。
欢聚，总会伴随着分离，快乐，总有悲伤追赶。
这一切，都是该死的时间。
高考取消了，叔爷却没有当成兵，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大女孩，却需要跟自己的父母去城里。
城市，是好地方，但对于乡间快乐的男女来说，却显得那么的遥远。
同样在这棵树下，女孩流出了无数的泪水，叔爷捡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交换了。
他拼命的挥手，当马车的倒影消失在地平线，当太阳同样消失在地平线，他只是，也只能挥着手，眼睛中尽是女孩同样不舍的挥手，却没有眼泪，叔爷说，他当时真的没有流泪。
依然记得儿时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依然记得春天的嫩芽，夏日的暴雨，早秋的阳光，晚冬的枯枝。
每一年，叔爷都要来到这棵树下，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心中也许有一个期盼，也许，当自己睁开眼睛，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儿，就会从地平线缓缓的走来。
世界变了，当广阔的田地被高楼取代，当路边的石子被水泥覆盖，只要是有一点的空闲，叔爷都会来到这棵树下，打打树虫，捡捡落叶。
他保护了它，在所谓‘现代化’的敌人手中保护了自己那一片细小的天地。
叔爷老了，老到不能仅仅依靠双腿就能来到这里，所以他的手边添置了拐杖。
叔爷病了，病到不能仅仅依靠自己的身体来到这里，所以他买了轮椅。
现在，叔爷要走了，所以他终于把隐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给了自己的家人，也许，其实不是在告诉我们，他只是叙说着，也许并不在乎身边是否有其他的人，也许这其实只是他自己在告诉自己，也许仅仅是害怕当自己到了其他的世界，不小心忘记。
我走了上去，蹲在叔爷的轮椅旁，轻轻的搂住这被岁月侵残的变得极其瘦小的身体，我的眼睛模糊了，
模糊的仿佛看见本已枯黄的大树，突然长满了繁盛的桃花！
本来阴暗的天空，突然透过无数道绚丽的阳光！
本来夏日，却突然吹来春天的微风，带下几片美丽的花瓣和树叶，静静的飘在天地之间！
我眼睛模糊着，模糊到仿佛看到遥远的地平线，轻轻的走来一位少女，仿佛是天使下凡，没有带动丁点的尘埃！
她很轻，很温柔的走到了树下，捡起一片掉落的树叶，慢慢递到叔爷的面前。
我眼睛模糊着，模糊到仿佛又看到怀里的老人，渐渐变的年轻，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很快乐的站了起来，兴奋的接过女孩递来的树叶，然后放在嘴边...
我的耳朵也一定模糊，我仿佛很清楚的听到，一曲悠扬，回荡天地间...
两双紧握的手，再次握到了一起，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远方，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我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却突然手中一沉，混迹在人世间几十年的老人，就这样，嘴角挂着似懂非懂的笑容，深深的躺了下去....
“叔！~~~~”
众人的哀嚎声，没有一丝能进入我的耳朵，悲哀的动作，也没有一丝能进入我的眼睛，我让自己不要去看怀里的叔爷，我让自己静静的盯着远方，那里有些东西，已经消逝的东西，占据了我所有的视听。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