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爱得越深伤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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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说过,他妈妈姓林,而且是当年在走马河边说的,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在地图上找,发现这附近只有一个林家村,应该错不了。
村子并不大,约莫二十多户人家,却也是环山绕水,一副祥和宁静的风光。
我上前问了几个在门口晒着太阳打着牌的中年妇女,她们都极不耐烦地说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我接着向坐在墙根下谈天说地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打听,其中一个老奶奶心直口快,“哦,你是问梅子啊!她……。”
“嗯嗯嗯!”那边牌桌上传来一阵干咳,老奶奶缩缩头,住了嘴。
“奶奶,您刚才说……梅子,她怎么啦?”
“没,没怎么,人老糊涂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慌忙摆摆手。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奶奶,那您能告诉我,那个叫梅子的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可是老人们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又谈笑风生起来,聊着家长里短。
我决定到村子里转转,另外找人问问。
可是,我碰见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几乎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谈了。
转悠了大半天,一无所获,我只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妈妈,你为什么不来?”一回到家,我就被念儿指责的眼神打败。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我疲惫地拢拢头发。
“叶灵,你上哪儿了?需要我帮忙吗?”阿然在旁边搭话。
“不用,谢谢。”
“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出去吃。”
我强撑起精神,“念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他嘟着嘴,一声不吭地抚摸着怀里的奥特曼。
“他一直盼着你来,哪儿有心思玩呢!”阿然叹了口气。
“读不起,念儿。妈妈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过几天妈妈再带念儿去海洋公园玩,好吗?”
他点点头。
“哎哟,这里一只好大的熊啊!念儿,它叫什么啊?”我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阿姨说,叫维尼。”他上前拉拉布偶的手。
“对了,它叫维尼熊。念儿,晚上妈妈就给你讲维尼熊和它的朋友的故事,好不好?”
儿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总算好了,我刚才是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呢!”阿然拍了拍手,“现在,让我们出去吃饭吧!”
夜色很深了,小家伙还是睡不着,我讲故事讲着讲着倒是呵欠连天了。
“妈妈,你今天到干嘛?”
“妈妈吗?我到拜访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不过妈妈明天还要去一次才行。”
“那念儿呢?妈妈又要丢下念儿吗?”他突然坐起来,忧心忡忡地问。
我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怎么会呢!妈妈有很重要的事,念儿乖,妈妈怎么会丢下念儿呢?”
他不说话了,让我有一丝慌乱,“念儿?”
闷闷地应着。
“等妈妈办完这件事,我们就回家去,你还是,妈妈呢,就和念儿两个人生活,你说好不好?”
“好。 ”说着伸出手指,“那我们来勾勾手。”
我伸出小手指让他勾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下车,我就直奔昨天那位老奶奶住的地方而去,期望她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可是,我的希望在一次落空。老人并不在家,邻居也都摇头说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我在村头等到太阳快落山,还是没见着她。
最后一班车眼看就要来了,我只好到马路上去等车。
余霆钧的白色房车缓缓开到了我的跟前。
“你怎么在这儿?”我狐疑地望望车流稀少的马路。
“本来是要请你们吃饭的。小念说你不在家,我问了李宛然,才知道你在这里。我有点儿担心,于是就来了。”
“你去过我家?”我直觉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嗯。上车吧!这么晚了,你还要等下去吗?”
我默默地坐上车,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哪儿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似乎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灵,你好像很烦恼?能不能说出来?”
我望着他偏头看我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的真诚。我差点儿冲口而出。
“哦,没什么,只是为了寻访一个故友,但是没有她任何消息。”
他了解地笑笑,“也许,她并不想你去见她。”
“是吗?为什么?”
“哦,呵,我只是…我只是猜测罢了。”
接下来,我们都不说话了,车厢里沉闷得让人烦躁。他扭开收音机,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
“亲爱的朋友们,如果你发现挚爱的人身世复杂,你会怎么做呢?是不是像我们这个故事的女主角一样,奋力追查呢?……。”
“啪嗒!”他用力关上了,用力之大,让我吃了一惊。
“抱歉!吓到你了?”
“哦,没有。”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念儿大概从阳台上看见了余霆钧的车,连蹦带跳地下了楼。
“念儿!不可以蹦蹦跳跳的,万一摔跤了怎么办!”我紧张地看着他。
“妈妈!余叔叔!”
“念儿,今天乖不乖?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在看书,还看了动画片。”
“那然阿姨呢?”
“她也在看书。”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边吃边说。”余霆钧插着话。
阿然已经追了出来,“哎哟,小祖宗,你妈看见了还不骂我啊!”
看见我在,她显然松了口气,“叶灵,你回来了。”
“给你添麻烦了,带孩子很闷吧?”
“没什么,倒是孩子给我带来许多以前所不知道的感动。”
余霆钧站在车门前叫道:“我们去吃饭,一起吧?”
阿然看看他,然后说:“你们?”
我听到这个词已经是很不舒服的了。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了,谢谢你。我约了人。”她露出微笑,“叶灵,再见!”
我目送她远去,猛然间感到,在这里我似乎只有她一个可信赖的朋友了。
“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有些意兴阑珊。
“小念,你想吃什么呢?”

“麦当劳!”他脱口而出。
“好,那么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我吃着薯条,味同嚼蜡,心里想的全是寻找梅子的事儿。
吃了几次闭门羹,我并不气馁。老婆婆给我缠得烦了,只好说,我什么都不能说的,你就别为难我这个老太婆了!
难道有人要封住他们的口?难道背后还有更深的谜?走出村子的时候,我觉得天更冷了。
也许,我可以到户籍室去查查。我直奔乡派出所的户籍室。接待我的是一个大爷,我直接道出来意,问是否能找找林家村一个叫梅子的妇女。
“你要找梅子?”他打开厚厚的卷宗。
见我点头,他又问:“你是她什么人哪?”
“我,我是她的亲人。”我迟疑了一下,说。
“唉!这姑娘命苦哇!她的户口已经迁走了。”他叹了口气。
“大爷,那您能告诉我她迁到哪儿去了吗?她…原来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您看看,是她吗?”我拿出了随身带来的那张相片。
“对对对!是她!”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本来这事儿在这是不能说的,但是老汉我憋得太久了,反正我没几年就得退休,到时候,我就不在这儿了,我就告诉你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的苦心总算没白费,这下是找对地方了。
大爷倒了一杯茶给我,又往自己的被子里续了点水,招呼我坐下来,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
三十年前,林家村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是母女两人,在村尾靠山的地儿搭了个草棚。
女娃叫梅子,年方十八,是村里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她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心灵手巧,品学兼优。
同村有个年轻后生,比她大上五岁,两家离得不远,时常有走动往来,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就擦出了火花。
他们常去山林里散步,还常常跑到都江堰那些地方去玩。反正啊,这周围的景区,都留下了他们年轻而又甜蜜的身影。
后生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女娃是外姓人,而且家境贫寒。后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出来是要赚大钱的,女娃呢,靠着她娘替人浆洗缝补衣衫勉强维持生计,能读完高中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是没有将来的。
家里实在是供不起女娃读书,女娃只好回了乡下,做了个临时代课老师。
远近村里那些年轻后生仔的眼光毒啊,整日像狼一样盯住了鲜嫩如花的女娃。媒人一趟一趟地来了,好像要把她家的门槛踏破,可是她总是摇头,一概拒绝。她娘见有几个条件好的,就劝她答应,她把脖子一横,杏眼一瞪:除了正哥,我谁都不嫁!娘知道女儿的脾性,也就不敢再提。
那一年的寒假里,后生回来了。他首先就去小学校看女娃去,晚上,就留在了那里。
可是,后生再也没回来。后生的父母,在开春的时候搬了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一家,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没了消息。
女娃的肚子却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女娃的娘整天以泪洗面,劝女娃到医院去把孩子拿了。可她倔啊,就是不肯,非要找到孩子他爹,问个明白。她娘也不敢作声,暗地里向别人借了点儿钱,偷偷塞进女娃的衣袋里。做娘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儿哟!
女娃去了,一个月后又回来了。一到家,就把自己反锁进房间,整天不吃不喝。她娘急了,找来乡亲把门撬开,女娃躺在床上,人死了一半一样。无论怎么问,她死都不肯开口。她娘怕她出事儿,天天守在她身边,防着。终于有一天,不知怎的就哇哇大哭起来了,哭着说,娘,那个狼心狗肺的,他娶了别人!她娘说,娃啊,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儿,还有娘在呢!
大伙儿以为她好了,还看见她跟娘有说有笑的呢!谁知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她娘找遍了整个村,都不见她的人影,全村人也帮着找了,还是没找着,谁都不知道她会上哪儿去。众人就纷纷猜测,是不是自寻短见去了?她娘更是捧着她的衣物哭得昏天黑地的。
没料到,过了几天,她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后生给领回来了。后生是外地人,一听口音就知道。她娘扑上去抱住她,哭着说,孩子,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啊!她指指那后生,娘,他是来提亲的。
她娘眼泪都忘了擦,愣是看了大半天,问道,闺女,你这是唱的哪出啊?女娃说,娘,我要嫁人了,就是他。后生就上前叫娘,说自己是江西的,家里也不富裕,但是一定会好好对待女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请老娘放心。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娘只好同意。当天晚上,她娘就给她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泪水涟涟地送他们俩上路了。女娃嫁过去以后,时常也会寄些钱来她娘,看来日子还过得去,但就是不肯回家来看看。可怜的老娘,直到死,也没能见上自己女儿一面。
故事讲完了,大爷叹着气,问道:“姑娘,你打哪儿来啊?”
“江西。”我还沉浸在故事里,不能自拔。大爷的故事讲得有些混乱,但还有些条理。
“这么说,你?”他赶紧上下打量起我来。
“大爷,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梅子的孩子。”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听故事来了。”我笑笑,“大爷,后生叫林文正,女娃叫凌梅,而您,就是梅子的继父,对吗?”
大爷点点头,老泪纵横,“这些年,我都在打听梅子的下落,她可能改了名,不想我们找到她…不知道她的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是男孩,但是梅子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神色黯然。
“是吗,哦,她这么早就走了…。”他喃喃说着,揩了揩嘴角。
“孩子她娘,你在地下瞧见女儿没有?这下你们全家团圆了。”
突然间,感动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为了大爷最后那句话。告别了大爷出来,我心里的沉重一点儿都没有减轻。
我该继续查下去吗?我一门心思让念儿能唤一声爷爷,帮云完成他母亲的遗愿,我该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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