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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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秋·上海
薄暮时分,办完公事的龙啸泉在开始觉得累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是竺妙娟的新戏公演的日子。他立刻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沈菊生早在一星期前就为他准备好的戏票——越剧《莫愁女》。反正也想轻松一下,他想,看看时间已是六点二十,离开演只有四十分钟,要是不去倒也罢了,迟到的话肯定会被菊生骂个半死——因为某些原因,菊生现在可以说是妙娟的铁杆戏迷。本想自己一人慢慢步行去戏院,看来不行了。
龙啸泉坐在轿车里,颠簸的行程让他的思绪渐渐地飘远。
半年前沈菊生突然单身从老家天津来到上海,说是无法忍受家里的封建气氛而离家出走的。龙啸泉虽然是沈菊生幼时的邻居兼好友,却从来不知道多年以后的菊生居然是个叛逆分子。轻笑了一声,他想到那天菊生对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如果早知道他们要留我在家记账的话,我当初何必这么辛苦地去念大学。更可气的是我和同学排演《茶花女》,我爹纠集了所有长辈来劝我罢演,理由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褒扬狎妓之事成何体统,老天!狎妓!亏他们想得出……简直是侮辱艺术!这帮人的大脑都在想什么啊!”看着满脸无奈的沈菊生,当时的龙啸泉绝倒。
现在竺妙娟和沈菊生这一生一旦分别在上海两个最大的剧团里唱头肩,不同的是菊生唱京剧,妙娟唱越剧,而且菊生并非科班出身,作为票友的他这阵子正筹划着下海。以一个票友的身份在振声剧团唱头牌,这简直是前无古人骇人听闻的事情。

菊生是个天赋异秉的戏痴,他对戏剧的迷恋程度足以让人咋舌——为了编一个新唱腔或是练习做工,他经常是废寝忘食。他曾经对编剧说过:“你写什么,我就唱什么;你怎么写,我就怎么唱,绝对不增删你的文字,唱腔也绝对是新腔。”事实一直在证明着他的话,看他在短短半年内风靡整个上海滩就能知道他的才华。他不止在京剧上有不凡的造诣,还痴迷于话剧、音乐剧和各种地方戏……其实,就如他自己说的:“只要让我站在舞台上,我就会忘掉自己是谁。”
可惜的是他出生在一个极其封建的大家庭里,以他家人的传统观念来看,“戏子”绝对是不入流的东西,他的才华也只是不务正业。能在那个家呆二十年,真是够他受的了。话说回来,如果给他的家人知道他在唱戏,不把他灭了才怪。“自甘堕落!!”啸泉几乎可以看到沈老太爷用力拄着拐棍,痛心疾首的样子。想到沈家那帮老头老太太,龙啸泉也是敬谢不敏。幸好自己有一对还算开明的父母,他们甚少干涉他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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