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局: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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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局:豫州
马车刚转过山坳,就看见村口那据说几百年的老榕树树冠耸立前方。
“!”刑远从马车上跳下去,朝村口奔过去,远远听到兴奋不已的声音。
“叔公,远回来了!就知道您和村长又在下棋,我爹和娘呢?……”
“瞧这孩子高兴得都不知道日头在哪了!你爹不是在地里吗?……”
“叔公!您再取笑远,今晚可不让您喝酒!……”
“哈哈,前几天你爹还念叨着春耕少了你这小子捣乱,倒是比往年快了许多……”
“老村长,我,我……”
“傻小子!有没好好照顾婆婆和墨儿?婆婆病好了点没有?墨儿也……”
“老村长,墨儿还好!”从马车上下来的允墨心底涌出一股暖流,快步走过去行礼。估计上了年纪年月似乎停顿不前,几年没见,老村长还是那副模样,被晒黑的脸上全是皱纹,只有精光闪烁的眼睛依然带着村民特有的朴实无华。
老村长满是茧子的手摸着允墨的头,似乎对着自家孩子般的慈爱,“墨儿啊,长高了呢!”允墨还没回答,老村长视线投到身后,“咦?墨儿,你们和谁一起来的?”
山坳转角处又转出数辆豪华的马车,还有十来个骑着高头骏马护卫在旁的侍卫。从马车上下来几人,一身短脚扎裤打扮爽朗大笑的谢老头,披着金光闪闪袈纱抿嘴微笑的算砂和尚,锦衣玉冠丰神俊朗的苍复燃苍小子不紧不慢走在后面,却一脸不耐尤其显眼。
上章说到在寂光寺,算砂和尚得知允墨和刑远正在四处游学途中,于是就来了兴趣说什么恰好到处走走,于是,本来允墨一行四人就多了一个冯蔚然冯大掌柜的累赘,现在又多了十几个过于引人瞩目的闲人跟在后面。
苍复燃据说是算砂和尚的弟子,也说在游学中,身边带着十四五个护卫、小仆,衣服头冠件件精致考究,腰间的玉佩更是稀罕之物,加上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就有一种贵族气质,如果忽视他嘴角的揶揄和无情,未来肯定是一个老少通吃风采俊逸的人物。
当然,在允墨的眼中苍复燃并不象他表露出来的那样简单。路途中,允墨依然沉默不喜说话,冯大掌柜似乎知道苍复燃的来历,想借此引起允墨的注意却屡屡失败。
无意中允墨看到刑远包裹里收着一本破书,想起原来是谢老头送给刑远的拜师礼,就捧着书看了好几天,连和刑远的对局也暂停下来,每天不是捧着书看就是在棋盘上演算着什么,要不就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谁都不理。
一路行来,到了豫州的襄城,被冯大掌柜和谢老头烦得不得了的允墨终于开口说话了,说是准备要进山一段时间,冯蔚然冯大掌柜呢,被安排带着红叶和初一先到荆州江陵和二哥三哥会合,而算砂一行人,当然是各走各路。
看着后面几人缓缓而来,允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冯蔚然冯大掌柜死活不肯先走,看他表情似乎一走就会错过许多好戏的样子,还好红叶和初一总算是听命先去荆州江陵。
跟来的还有算砂一行人,他微笑着一句,“正好看看谢老农是不是真的会农活。”一话推得一干二净。允墨准备好数个拒绝的理由都使不上,只好随他们跟在后面。
话说回来,允墨看见老村长眼睛里又冒出习惯性的算计,心中好笑,故意保持平淡的语气轻声说道,“大的两个来历不明,不过小的那个,嗯,非富则贵。”看见老村子的眼睛越来越亮,允墨又补充最后一计重拳,“听说小的姓苍。”
老村长全是皱纹的脸挤在一起,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唤了个旁边闲着看棋的小孩去通知大家,然后撇开允墨几人迎了上去。
很快村口聚集了十几个熟悉的脸孔,纯朴的刑叔刑婶,慈祥的刑婆婆,还有见多识广的叶伯老村长,和蔼的三叔公四婆婆,邻居阿虎那群小子,肩膀被不知道哪个的手用力地拍打着,淳朴的村民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欢愉,只好不停地用粗犷的动作表示自己的友好。
允墨被围在中间,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是善良的脸孔,耳边是善意的问候,就连一向不擅说话的自己,也只能不住的点头微笑应诺着。
冯蔚然冯大掌柜抱着老白站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在淳朴的村民之中沉默孤僻的少年,脸上没有表情的线条柔和了许多,显得风华内敛,也多了些人情味。
不远处被老村长缠着,嘴里不紧不慢应着老村长别有深意的提问,苍复燃不耐地四处看着这破旧的小村庄。
连个象样的牌坊都没有的村口,据说是村长却穿着袖口露出补丁的破衣服,远处低矮的土建平房,忽然视线掠过某处,然后又转回去细看了一会,苍复燃撇嘴转头一晒: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还以为他的表情百年不变!允~墨,师傅说他是我的对手,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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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村子里的人都齐集在老村长的家,村里也只有老村长的家相对大一点,不过要容纳村里的数十村民和允墨一行近二十个人的话,村长的家还是偏小,流水席一直摆到院子里,只有村里德高望重的十来个人才能在屋里陪坐。
等刑远的三叔公拿出自己酿的酒,谢老头做梦都想着这酒,和几个好酒的老人混在一块怎么都不肯进主席。
允墨和刑远年纪小,当然是和老白,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坐在偏暖的厨房,也没有桌子,只一人一张小板凳,手拿着只大碗盛着鸡腿和大块大块的红烧肉,好吃与否倒没关系,主要是熟悉的小伙伴们热乎乎的亲密才让人心暖暖的,连不时从门外窜进来初春的微寒也影响不了刑远和允墨的心情。
允墨偷偷把碗里的红烧肉拨了大半给刑远,然后静坐在炉子旁边。刑远被十来个小伙伴们围在中间,正说得手舞足蹈,而在殷都这几年的生活影响,对于小虎几人羡慕的目光,刑远并没有得意洋洋,反而沉稳有余,原来青涩的脸孔变得锐气飞扬。
允墨在想,这时候的刑远,不是不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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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算砂你下手太狠了,用得着赶尽杀绝吗?”
“怎么?谢老农你连下棋也不行了?”
“喂,老秃头你说哪里去了?”
“我们不是在说棋吗?难道还在说你那名不副实的号吗?”
“——#俺是骂你了?打你了?还是挖了你祖坟灭了你子孙后代了?”
“呵呵,都没。我说得过瘾忘记了。”
“切!和你孙子一个得性!”
第二天,刑远和父亲一起下田,而老村长就陪着允墨几人坐在田埂边看热闹,这时候算砂和尚和谢老头下着下着棋又惯例吵起架来。这两人加一起都过一百岁了,可还是小孩心性,嘴上骂得凶,互相戏谑调侃,可实际上感情却很好。
在旁边听了大半天的允墨上前,蹲下坐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随手拨开他们还没下完的对局,在棋盘上一子一子落下。
如果别人下棋还没下完而打乱对方的对局,是不礼貌的行为。可按照形象,允墨虽然年纪小可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呀!算砂和谢老头互相惊讶地看了一眼,没说话,一直看着允墨摆棋。等允墨收手,谢老头越看越不对劲,咦,怎么看这黑子很熟,似乎是……

算砂点头,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异常沉静内敛的少年。
“刚才允墨造次了!可围棋就算是游戏,也是一个认真的游戏,刚才一局,谢伯伯让了三次,算砂和尚让了两次,这样下的棋没意思不下也罢。”允墨微揖,语音清冷平缓,开口说道,“允墨一直佩服和尚当年的狂放和傲然,想必谢伯伯同样也是一个潇洒豪迈不拘礼制的人物,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受到拘束。以允墨看来,情是情,棋是棋,怎么混为一谈?”
别的事可以不管不理,可一说到围棋,允墨就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刚才实在是看不惯两人用围棋来戏耍着玩,允墨忍不住上前。
算砂和尚微愕,随即了然一笑,“老谢啊,你看手软被允墨小施主教训了吧?”
“哼,你还算手软吗?”谢老头装模作样地怒瞪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倒是墨儿你摆的这盘棋,嗯,风格好熟,这黑子怎么象是……”边说着边看向和尚。
也没等允墨说话,算砂和尚微微抿嘴笑了起来,说,“是我年轻时候的棋,小施主你从哪里得到的棋谱?”
三年前畅春园的赏雪棋会,允氏宗亲一个叫王仲的收了半册孤本古籍,据说是百年前有名的棋士乌曹在所写的《煮酒论棋》,里边有一个定石,和允靖修的[三返云天]很相似。后来允墨曾和允季邶猜测说应该是允靖修年轻的时候和一个游方和尚的棋谱。这游方和尚,想必就是算砂和尚。
允墨把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在这里细节就没有多说。
“小施主对允靖修允棋宗的棋风很熟悉啊?”算砂和尚似乎不经意地询问。
老村长在旁边察言观色良久,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插话说道,“哪可能不熟悉啊,墨儿是允棋宗的关门弟子呢。”的6c
允墨一滞,暗中翻了个白眼。这老狐狸又想做什么?
“原来小施主是允棋宗的弟子啊!”算砂和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笑容可掬地说道。
“允靖修早就老了,只守不攻不堪大用,现在不收多几个弟子,以后不是连帮他守城的人都没有了吗?”苍复燃在后面旁观,冷嘲热讽。
“那是那是,允棋宗可是现在仰韶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明师出高徒,咱家的墨儿也是将来的高手嘛。”老村长似乎一点也没觉察到苍复燃语气中明显的不屑,反而掐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咱家的远儿也不弱,还有虎子几个,上次允家大公子来的时候也称赞过小孩子们有潜力。”
“哼,现任的棋宗又算得了什么?和尚年青时候就能打败他,老农也能。”谢老头在旁边得意洋洋,大大咧咧说,“你们家墨儿的实力不说,远儿的资质确实是不错。”
原来是想替刑远找好老师?那也别故意把我的老师推到枪口前啊!允墨无奈,“还是谢伯伯眼光好,一早就收远为徒。”
这谢老头早就收远儿为徒了?老村长眼睛里精光闪过,看向允墨。
——|||允墨点了点头。
谢老头是什么来历的?老村长用眼神询问。
——#允墨无奈,摇了摇头。
“哈哈,原来如此啊。”老村长转过头,摸着胡子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线,说,“那么咱家的远儿就交给老谢您了,到时候老汉倒要看看老谢您的弟子厉害还是允棋宗的弟子利害。”
谢老头愕然。的8f
算砂和尚似笑非笑的撇了撇老友,淡淡地说,“人家就等着你跳进去,你还真跳了!和尚也不能不说一个字,服!”
“切,老秃头你嫉妒我家的远儿资质比你那宝贝孙子好!”谢老头死嘴硬。
算砂也不理他,只在旁边轻笑。
“墨儿,呃,老师,在说什么呢?”却是刑远走过来。他和刑父忙了一早上,现在一脚是泥,浑身是汗,初春早上的阳光明媚洒在少年人的身上,幻出一层淡淡的金辉。
允墨没说话,只是把水碗递过去,一只刑远,一只递给跟在后面的刑父。“啊,墨儿真好!”刑远的注意力被引开,接过递来的水一口喝尽,心里甜丝丝的。
“刑叔,你先歇会,我和远接着弄。”允墨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裤腿衣袖,露出过于白皙带着圆润的手臂和小腿。刑远跳过来帮着用衣带把飘出的衣角束好,“今天太阳太大,墨儿身体不好,你就在前面拉牛好了。”又拿了块干净擦汗用的白布挡在允墨的额头上。
刑父点了点头,以前允墨就经常过来帮忙做农活,他不担心,反而被老村长抓到不知道哪里说悄悄话了。
允墨在前面拉着老黄牛走,后面的刑远扶着犁,天空是明亮纯粹的天蓝色,视线远处是大片大片正开垦的农田,再远,是蜿蜒青翠的低矮山林。
“老谢,你这徒弟是不错。”算砂和尚迷着眼睛看着田里的两人,突然说道。
“哼,还用你说?”谢老头没好气撇了撇和尚一眼,心情舒畅地看了一眼,转过头又说,“喂,老秃头再下一盘吧,这盘你可要小心了,俺可不再让你哟!”
“你,有能力让吗?”
“——#你等着!”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下得飞快,苍复燃在旁边看着田里的两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跟着,阳光突然耀花了双眼,一时间觉得这两人笑得格外地让自己心烦意乱。
这么简单而没有目的的微笑,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田里的两人停下来,那个个性有点傻气的刑远朝这边扬手,“谁把那篮种子拿过来!啊,复燃,能不能把树下那篮子拿过来?”是叫自己?苍复燃有些愕然,埋头关注着棋盘的算砂和尚突然抬头瞄向自己,说,“去吧,他们叫你呢!去试试。”说完也不等年轻人回答又沉迷在棋局之中。
不是吧?苍复燃看看自己身上捆银线精致的衣袍,轻薄的鹿皮靴子,还有,自己一双干净有力的手,这泥土多脏啊,自己一下去这一身算是完了!
正迟疑不决,再看站在田中的允墨,撩起衣袖,额头上全是汗,晶莹透亮的眼睛朝这边看着。
苍复燃懊恼,自己居然会为这目光而心软。
怀着复杂的心思,脱下鹿皮靴子,再把衣袍学刚才刑远的样子束好,拿起放种子的篮子,苍复燃慢吞吞地上前,一脚一步踏进泥地里。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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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过了两天所谓的国庆节日,因为工作安排延后了,我睡了两天,今天一早开始写文,当然其间是逛逛街,喂喂猫,打扫房间,再洗了两大桶衣服(因为新搬家,洗衣机那管子还没接上,用手洗的,汗!),嗯,还有睡了几个小时,幸好今天写完一章,大家将就着先看吧,再汗!
没办法,这段时间忙不过来,写到现在,文看起来有些散了,不过没空去重写,就这样吧!西西#
至于以后,当然是继续写,不改了,本来想国庆准备写番外的--|||
好困,睡觉去!~
发现自己错字N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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