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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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我们的船头正前方,湛蓝的湖水虽然不是很清澈,却也能勉强往下看到一段距离,就在船头不远的水面下,刚好影影绰绰最朦胧的浅水处,有一张白惨惨的脸,仰面朝天的悬浮在水里。
这脸有点异样,我揉揉眼睛,确信不是湖水折射出来的效果,而是这脸本身就大的出奇,比起正常人的脸,要大出一倍还多,就算是死人脸给水泡的发胀,也不可能肿胀这么多,比例明显不对嘛!
如果不是看到脸上的五官,我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个人类的脸。
这五官也长的奇怪,眼睛大睁着,无神的盯着我一动不动,毫无活人的气息,嘴巴就错位了,上嘴唇和下嘴唇没有对上号,扁平的耳朵贴紧在脸颊上,至于本来高出一截的鼻子那位置,却只有一坨圆圆的肉,跟谁摆了个象棋子儿似的,最出奇的是五官的位置都很别扭,也很生硬,总觉得给人挪过位置,重新粘上去的一样。
我仔细往那张怪脸的下头看,想闹明白这脸的脖子和躯干在哪儿,却被湖水遮挡住视线,只能看到下头的部分也很大,似乎没有穿任何衣服。
张丽恒紧张的攥住我的手说道:“快看,他动了!”
不用她说,我已经看到那张怪异的大脸在水里慢慢转过来,似乎要把后脑勺对住我们。
我有点毛骨悚然,不自觉的攥紧张丽恒的手,手心一个劲的冒汗,不过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决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
什么样的艰苦情形我都碰到过,当年邓头训练我们时,用铁丝捆住我们手脚,扔到海里,美其名曰训练求生意识,他一脚一个踢我们下水,只给我们十五分钟从水里爬上船,当时那份冷漠,狠心的嘴角都是一抽一抽的,似乎我们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
还有些时候,下水执行任务,从沉没的船舱里往外拖死人时,残缺不全的尸首让我恶心的几天都吃不下饭,有些无辜溺死的小孩子,那个惨状啊,唉,别提了!但我就从来没有碰到过恶鬼僵尸的东西,说白了,那些吓唬人的鬼怪,都是活人编出来吓唬其他活人的!
但是此刻水里这个怪异的大脸,竟然慢慢转了过来,我就有点发寒了,因为我看到这死尸的后脑勺,竟然不是个圆形的,而是象张纸一样,薄薄的一层!
整个脑袋都给压路机的圆辊轧过一样,这哪是个人样啊,分明是一肉饼!
还有些鱼在肉饼周围游动,下意识的游去啮咬肉饼的边缘,而死尸被这样轻轻的碰撞,在水里缓缓的打了个转,又往下头沉去,那些鱼立刻四散游开了,似乎这人肉经过什么处理,在水里竟然没有腐烂,这些鱼儿也咬不动。
我们几个扒着船边看的目瞪口呆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老邓弄回去的尸体,半个脑壳给整齐的削掉了,现在瞧见这个又是被轧成了肉饼模样,水里咋会有这样奇怪的浮尸?难道下头有什么古墓破开了?
老古摇摇头:“我看不会有古墓,刚才一路上,我都在算计这里没有填上水时,属于哪块地盘,虽然不是很确定,按说应该到了建德市的地界,这两个石头岛,没给水淹没前应该是附近最高的山峰,你瞧这山的构造,很象水库西南边铁帽山的一些山头,我去过铁帽山,那些山里头都是些溶洞,还有地下暗河,那种环境不适合古墓存在。”
我知道建德市在淳安县的东南边,铁帽山是个早都对外开放的观光溶洞,跟我复员后的工作单位不算很远,这里的湖水到处都一样,我就一直以为我们的船是向东南方向走的,现在给老古这么一说,我也犹豫了,或许自己真的迷了方向?
我狐疑的问道:“老古你咋知道不适合古墓呢?难道你还有这个业余爱好?下班后专门考察咱们国家地下的墓葬学问?”
老古紧张的直摇头:“咋可能有这爱好呢,我是随便说说而已,当年搬迁时,也是听那些村民嘀咕的,他们都不愿意把自家的老坟埋在这儿,何况以前的旧社会呢,小黄你可别瞎说,这问题不好开玩笑的。”
我想抬手去拍拍老古,安慰他一下,却发现自己还攥着张丽恒的手,忙不迭的赶紧松开,很是不好意思。
我清清嗓子叉开话题问老古:“老邓第一次跟你一起来时,咋说的这片水域。他可是对水上水下都了解很多的老手了!”
老古告诉我说,邓教官去过这俩石头山背后,回来后说背后有不计其数的小岛,纵横交叉的水道极多,整片水域跟个迷宫一样,很复杂的。
我看看逐渐有点想黑下来的天,暗自摇头,似乎很快要下雨了,今天还是算了吧,别下水了。
郑剑一直阴沉着脸,啥话都没有说,我走近他问道:“兄弟,想啥子呢?上头不是说咱们主要任务就是找那个黑匣子吗?你那个搜索黑匣子信号的仪器呢,搬出来瞅瞅吧,定好个大致的方位,哥们儿好下水去捞。”
郑剑不言语的看我一眼,压低着嗓门说:“天快黑了,明天再说吧。”
船上同行的都是郑剑带来的军人,我们说话的当口,已经放下几条小艇,在水面扼守住这两座石头山的水道,摆好了警戒的阵势,不久,湖面上飘起一片饭菜做好的香味。

没人有兴趣从湖里弄两条鱼来吃,我也是给那水里浮尸,闹的直倒胃口,简单的吃两碗糙米饭,就出来站在船头想事情。
看来,我们这么多人包括没有随船进来的鲁同春和罗队,在这之外,闹不好还存在一个暗中的司令部,悄无声息的指挥这次行动,就连张丽恒这个外表清爽俏丽的小姑娘,后头的背景也深不可测,她是被上头压下命令参与进来的,说不定就是部队安插在水产厅的卧底。
不管他们了,我得想想老邓这个水性精熟的老捞,最后带了七八个人居然失踪了,而且一回去就急匆匆的跑去开自己的吉普车,他要去哪里?他的船呢?
如果蹲在车顶上那俩脚印是属于老邓的,对,就是老邓的,我记得老邓给抬上救护车时,脚上穿的是一种军靴,我当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这种军靴是一种外籍的伞兵靴,靴底上头有数百个正反对立的橡胶斜坡,防滑性能一流。要说老邓是下水作业的人,从哪儿弄这么一双伞兵靴穿?那不方便啊,尤其是鞋带,系的乱七八糟,很匆忙的缠在一起,他这一趟到底碰上了什么事情?
老邓在车顶蹲了好久,我就假设有什么东西逼的他爬上去躲藏,那车下头的东西是一种不会往上爬的动物?还是一个四处寻找老邓的什么人?
等到后来发现老邓的时候,他跑到矮山上的树丛里又蹲着,还仰着脖儿往上看,对了,他为什么老是蹲着呢?难道本身已经受伤了?
再假设失事的飞机坠入湖水里,砸破了什么建筑,或者压塌了哪个岛屿,这些岛屿以前都是些山头,难道是山腹里藏了什么东西,给碰巧掉了出来?
但是飞机的黑匣子又在缓慢的移动,不应该啊?
黑糊糊的水面下,看来隐藏了不少秘密,我充满了好奇,恨不得立刻就下水去一探究竟。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一种危险情况时,甚至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踩在鬼门关的边上,就绝不会有这种下水的豪情和冲动了,很可能立刻掉头就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该来的雨没有下来,湖面倒是起风了,四处黑洞洞的岛屿象一个个俯伏的怪兽,注视着我们的船,静静的在水面对峙。
既然想不通这一切事情的缘由,我索性暂且放下这些千头万绪,拉着老古闲磕牙。
郑剑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鼓捣什么,吃完饭就一直不出来露个面,张丽恒小姑娘倒是走出来,加入了我们闲磕牙的阵营。
新安江水库打从建成大坝、蓄水那一日起,就一直有不少传说,怪异的事情自然也是很多。
老古告诉我们,在新安江水库的西南边,常山县的新桥乡,正好处在神秘的北纬三十度附近,有一个牛脚迷洞群,村民传说牛脚洞群共有九十九个大厅,其中不少洞还在淳安县的境内,这些洞内部连在一起,一直没人知道洞的具体数目。
迷洞群内都有暗河,一年四季水流不断,人们从牛脚洞中往外抽水,源源不断,不知道这些水都是从哪里流来的,又流到哪里去?很多人猜测,这水可能都流到了水库里。
老古曾经去过一个大的溶洞,顺水漂很远都漂不到头,有时看着明明无路可走了,但潜过去又有一个大厅。四通八达非常容易迷路,顺着洞内暗河,老古断定可以直达千岛湖,但水很凉,而且水下情况不明,再加上附近的山顶上还有天坑,老古也不敢亲自去探个究竟出来。
天坑是个天然的高山湖,坑盆面积很大,估摸有十余平方公里,象个敞口的巨碗冲天,搁在山头上,一下大雨,四面山上的水都滚滚而下,全部灌入牛脚洞群中,如此巨量的水流汹涌灌入,都没有造成灾害,可见洞群里头很大,而且四通八达。
有人去过天坑底部,回来后形容说,那里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原始丛林,非常容易迷路,还有不知名的动物藏在里头,根本不敢往里走,要是走进去了,肯定死无全尸,不过这都是传说,做不得真。
还有个更玄乎的传说,在三十年代的民国时期,控制江浙的大军阀孙大耳朵孙传芳,曾经来看过这天坑,还驻军封锁过很长一段时间,征集民夫和很多车马,不知道做了什么工程,后来全都撤走了,附近有人就悄悄的说,看到孙大耳朵送了好几个戏班子下天坑,无声无息再也没有出来。
张丽恒听的很专注,这时候插口问道:“会不会老邓弄回去那尸体就是孙传芳的兵?在岸上时候,怎么不见你汇报这么重要的情况呢?”
老古尴尬的说道:“这个……这都是些传说,不足为信的,万一真的是瞎猜,给领导指错了方向,那不是影响任务吗?再说我只是个渔政监督的,配合你们打捞出飞机的黑匣子,完成任务就行,我可担心节外生枝的在水库里大动干戈,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我说道:“老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知道传说传说,不少都非常接近事实真相,我跟小张同志说起来算是外地人,有啥我们不知道的,你还得接着说道说道,咱们现在一条船上,下了水或者进了洞,万一出个好歹,你这水库的管理干部,可是要吃挂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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