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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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楠说的小村子,是真的很小很小的那一种村子。
一个村子里大概也只有二十来户,人口约一百多人。
看见他们进入村子,村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戒备或是不欢迎,反而熟络的从窗口探出头来,几个小孩子甚至已经冲出门口,好奇地看着几个陌生人。
贵楠等人来过这个村子一两次,虽然次数不多,但是平常本来就没有多少客人的村民,记性好得马上就叫出他们的名字,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家乡一样,让原本就已经思乡的贵楠几人脸上露出了又是思念又是感动的表情。
他们心里面想着,等找到自己的村子,回到村里的那一刻,想必村人也是像这样,喊着他们的名字,甚至高兴的泪盈满眶吧!
「哥哥,你好漂亮!」一个个子只到朔华膝盖的小女孩,一眼就看上了人群里最好看的人,马上伸出双手,抱住朔华的脚,一双大大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充满了感动。
那种表情,仿佛像是抱住自己的王子一样,恐怕也只有这孩子的心里,才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可以放开吗?这样我不太好走路。」朔华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发现小女孩似乎不懂他的暗示,还是继续抱着他的脚,于是只好明白的告诉她,她撒娇的动作已经妨碍了他的行动。
天籁抱起其中一个孩子,发现朔华有点不知所措,忍不住笑了。「她只是要你抱抱她而已。」
很少跟小孩子相处的朔华,对于孩子的心理不是非常了解,身边的雷圣又过度成熟懂事,因此对于像这样纯朴天真带点傻气的孩子,平常聪明的脑袋就开始打结。
「我一定要抱吗?」嘴里念归念,朔华还是弯下腰,把脚边的孩子给抱起。
终于得偿所愿的小女孩,兴奋地在朔华怀里蹭着。
她从来没看过比朔华更好看地哥哥,这个哥哥一定就是妈妈说地故事里,英雄或是王子大人!
「你是王子哥哥吗?」小小的手爬上朔华的脸,好奇地摸摸他挺直的鼻子。
「不是。」
基本上不管是后面的冷暮、阳冀还是阳麒,都比他更像个王子,他只承认自己是一个腹黑的小人。
他的回答果然让小女孩嘟起嘴巴,小小脑袋里完全不相信朔华的话,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朔华看着这个小小的村子,「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如果可以,他不想要再继续跟这一个世界的人有太多的牵扯。
越多的互动,只会惹来越多的麻烦而已。他对自己的人生可以任性,对这些纯朴的村民,却无法同样的任性。
再渺小的生命,都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们明天就离开,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晚。」贵楠很快的回答。
他们也不愿意多花时间在休息里,因为在寻找家乡的这一条路上,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的时间。
明天,说起来不太长,他知道对贵楠而言,这已经算是相当赶的行程,但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
将怀里的小女孩丢给树海抱着,双眼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天籁。
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朔华的目光,天籁可以感觉得到。她叹了口气,同样将孩子抱到树海的身上,让树海一手抱着一个孩子。
旁边村民看到树海的手臂,完全没有因为重量而颤抖,不得不佩服这看起来根本就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他一直跟在后面。」天籁明白朔华看着她的原因是什么。他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态的发展,却刻意隐瞒事实不说。
朔华的认为,有一部分的确是事实。
确实,以她目前的能力而言,要看见「未来」,并非太困难。
只要不是太过遥远,她就能从其中发觉因果之间的联系。而她看到的未来,就绝对是真正的未来。
「你想跟我谈谈吗?」
其实这一个话题,早在跟玉岚的那一场战役结束之后,就应该好好谈谈,只是横亘在彼此之间的许多情感,让人很难去找一个开头。
天籁点点头,眼睛看了下四周,发现附近的一颗大树下有着摆好的桌椅,看来是村子里闲暇时聊天的地方,于是她先走过去坐下,远远地向立在原地的朔华招手。
朔华看着她对自己微笑,想起了与她第一次见面的事。其实,在他们这些人里,天籁应该算是最融入这个世界的能力者吧!
即使已经在这里待了数百年的树海,因为自己树人的身份,在看久了人类怎么去砍伐树木后,他与人类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无形而非刻意营造的距离。
而自己跟冷暮,过去就不是擅长与人交往的人。
就算说这个世界的言语,穿这个世界的衣服,跟这个世界里的人交流,却总是抱持着一种总会有一天会离开,总有一天会分散的想法。
只有天籁不同,她是真的融入在这一个世界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在他们未认识之前,她甚至用劳力替自己买了房子,用心的与环境里的人相处,仿佛已在此生活了数十年一样。
直到今天,她虽然在观念里多少受到了自己的影响,明白当他们自有能力开始,就跟这个世界的人是不一样的存在,明白所谓的「神」跟人之间,因为历练、目光相差太远,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兼容。
然而,就算是在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之后,这个坐在树荫下对他微笑的女孩子,还是跟当初一样。
或许,这就使天籁的特质。但,这是因为她的这种特质,所以拥有那种的能力?还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能力,所以有这样的特质?
朔华走上前,在她的身边坐下:「你觉得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谈?」
「不晓得,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先说了。」
没有人会喜欢对身边周围的人隐隐藏藏,一个人要是有太多的秘密,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快乐而已。
「从信任开始如何?」朔华就是朔华,总是挑最尖锐的问题开始,若在千百年后他还活着的话,也许依然会是同样的个性。
天籁明白他的说话方式,所以苦笑。她并不是觉得难过,朔华这样子问,并不代表他自己已经对自己不信任,他的问题,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你信任我吗?」
「应该算是信任吧!在我的心里,并没有怀疑过你会对我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你对许多事的隐瞒,我想就算再如何豁达的人,也会有一点点不快,就算被这个世界的人当作是神,但事实上,我依然只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他不是圣人,以后,恐怕也不会是。
「抱歉!」在这点上,的确是她做的不够完善。她虽然有她的理由,却没有仔细去解释,几个同伴能继续信任她,就已经代表着对她的宽容。
虽然之前被朔华所说的尖锐言语刺痛,但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自己活该。
而且朔华并没有做错,他心里有疑问,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直接说出口,总比拖到彼此连信任都没有之后,才想要解释来的好。
「我讨厌听这话句话。」有人抱歉,代表过去的确有了错误,要是可以,他宁愿这样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耳边。
「但是我必须说……我想,我可以试着去解释,但是我的解释并不完全正确,毕竟我在这一条路上还在摸索,其实这也是我没说的原因。身为一个科学技术人员,实在是不习惯将不确定的理论公诸于世。」
「没关系,我可以当作自己买到一台偶尔会当机的电脑,这世界上,我还没看过从来不出错误的人事物。」
天籁轻轻的笑,她喜欢朔华的比喻。
「在我目前的理解里,未来并不是固定的。」这跟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不同,尚未发生的事,拥有许许多多的未知性。
「尤其当一个人的能力越强,一个事件发生的影响越大,彼此牵引而产生的未来,就越难去估计。举例来说,你看那边的小山崖,假设某甲被追杀到这里,如果他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么他逃脱的路线,不是往村子里跑,就是试着躲进附近的林子,隐藏自己的行踪。
「要是这个某甲不是普通人,他会一点武功而且心性不好,也许他就会想办法利用这里的村民,像是人质,或是杀人放火来阻挡追兵。」
「但,如果这个某甲拥有很强的体力,或是古代的高深武功,那他还可以直接从这里的小山崖跳过断层到另一头,这是最好躲避追兵的方式,因为除了他之外,那些追兵根本就没办法越过断层。」
语毕,她看着朔华,想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他是否能明白自己刚刚那么一大串话语,想表达的意义。
「你想说的是,未来有很多的可能性,而当一个人的能力越强时,可以选择的机会就越大?」
「是的。」
「但是,在过去的日子里,你的确事先预知了未来不是吗?」
他可没忘记,在之前没一个应该要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时,她眼中如同早已经明白一切的了然。
天籁没有否认,她点点头。
「我看到的未来,是最可能发生的状况,就像是我刚刚所说的某甲被追兵追杀逃亡,他的逃跑路线与方式。」

「如果在知道当时的环境、某甲的力量跟时间的推演之下,其实你也可以猜出,某甲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能预测的比你准确,那是因为在我的能力里,我可以听见像是心的声音,我可以比你更宽阔、更早一步的感觉周遭正在进行的事,让我所『看见』的未来更加准确。」
预见未来,并不是像那些电影小说画面一样的神奇,只要闭上双眼,就可以看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她真的做到了这一点,那也是因为所有的思路,早已经在脑海里汇聚,熟练的推演出来,让自己不用多花太多的心思,就可以找到可能性最大的一条路。
这也证实了朔华之前所说的想法,钥•石,只是引发他们最擅长的一种能力,并不代表一个钥•石只能赋予一种力量,而是他们能懂得那些能力的代表。
朔华并不像天籁一样预知未来。想要一种新的能力,就必须付出同样多的努力,而目前他连创造一个世界,都还没有办法好好完成。
而且他相信,就连非黑也不见得能预见未来。就算钥•石赋予了他们极大的能力,会贪心得想要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但这并非是一件想要就可以获得的事。
「那么,你现在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尽管不确定,那至少有一条最明白的路线,不是吗?
「那就是我犹豫的地方,朔华。你懂得蝴蝶效应的理论,我今天预知了未来,那是在一切自然发展情况下,产生的因果关系,如果我告诉了你,我不敢确定未来是不是会变得更好。」
所以她选择不说,因为她预见的未来里,就算有痛苦有困难,但至少她的伙伴都生存下来,安然地渡过,如果因为她的开口而改变结果,那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那么她会永远都无法释怀。
「我懂了,是我错怪了你。」他了解天籁有不说的道理,现在并非要逼天籁说出答案,他只是希望有一个解释。
「我相信你不曾错怪我,就像我需要你明白一样,你也需要了解。」
凝视着天籁,朔华静静的微笑。
他起身拍拍沾了椅子上灰尘的衣物,慢慢的往前面一群人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他踏出脚步前,天籁「听见」他用温柔的言语对自己说,「不管开始,现在,还是最后,我相信我们都看见了信仰。」
她微笑,这并不是很好懂的一句话,但是每一次在心里默读,她发觉都可以找到一个跟刚刚所想不同的意义。
「你说话越来越深奥了,朔华。」她拍拍**,跟在他的身后走。
朔华耸耸肩,看着一些为远来客人而开心的村民,嚣张的扬起眉毛。
「我可是神呢,不是吗?」
◇◇◇
「为什么不快点动手?」一个很小很小,小到可以站立在一个人的肩膀上的身影说。
他有着一张苍白无比的脸,偏偏一张苍白的脸上,一只红唇又鲜艳无比。
这张苍白的脸从五官来说其实非常好看,却有着说不出的古怪。那样怪异感,令人下意识的感到不舒服。
「你跟玉岚他们一起动手都输的那么凄惨了,为什么要我动手?」
那个小小的身影被肩膀的主人用手指弹开,啪的一声撞在树干上,立体的身型马上变成扁扁的模样,沿着树干慢慢落下,如果这样的镜头放在漫画里,绝对是用在惹人发笑的场景上。
不过,过核并不觉得自己笑得出来。那个扁扁黑影滑落的地方,原本结实坚硬的木质,开始发黄,从深棕色变成一种萧索的深黄色,树皮萎缩,活像是整个树干被泡在水里久了之后,开始发烂的模样。
接着,原本只是小小一个区域的枯败现象,慢慢地往上蔓延,旁观者可以清楚瞧见,浓密树顶上的翠绿树叶开始发黄,接着快速的掉落。
早已经熟悉这种景象的过核,慢慢地移动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到距离那颗发黄的树起码有二十几步远之后才坐下。
果然,没有多久的时间,那棵树就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姿态往下倾倒,活像是软掉的长条面包一样,碰的一声落在刚刚他坐着的地方。
他跟洋深这家伙相处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再不清楚他的本质,那他早就变成跟那一棵树一样的东西了。
「我们是在跟踪,你一定要把事情弄得这么轰轰烈烈吗?」
「是你丢我的。」洋深一点也不在意被朔华他们发现踪迹,本来他就希望过核可以大干一场。
他需要多一点能力者的力量,那些一般的生物让他很难迅速强壮,而且他的「伙伴」似乎很厌恶他凡走过必留下踪迹的行为。
他不懂——就算是死了一整片的森林或一整个村子的人,那又怎样?
「你又不是不能控制你这种到处传播的行为。我的猎物我想怎么行动是我的事,就算你被杀的很不甘心,也少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出手。」
他跟洋深都喜欢猎取能力者的生命,不过两人的作风却完全不同。
洋深只要一看到能力者就杀,完全不管这个能力者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能力,就像他看待生物是一样的方式,毫无顾虑的灭掉眼前能看见的任何事物,但是他不同。
他喜欢锁定一个目标后,观察对方的行为,找出对方的破绽,明白对方的能力,然后用最精简力量的方式出手,最好可以一击必杀,当攻击划破对方弱点的那刻,对手露出不甘和脆弱的表情,喷散的鲜血洒满全身,是他觉得最令他爽快的一种方式。
他沉迷于这种猎杀的快感。
或者可以说,他对猎杀的快感上了瘾,所以当他猎杀完一个能力者之后,几乎都会迫不及待地寻找下一个,在寻找的过程里,他可以不吃不睡不喝,直到猎物出现在他充满嗜血红光的视线里。
洋深慢慢地将身体恢复**形,一样小小的,除了脸白手白之外,其它的部位都乌黑一片,跟四周的景物非常不协调。他的模样仿佛在白纸里,用麦克笔画了一个人,最后在嘴巴的部分用血红色印泥涂满。
「猎杀他们又不难。」
「是吗?如果很容易的话,你怎么会变成这模样?」
「那是因为他们一起打,一个一个的话……」随便找上一个落单的,他都有机会让他们变成泥土里该腐烂的养分。
「哼!」
过核一点也不觉得洋深所说的话有多少事实存在。他是一个现实的人,猎物有多大的能力,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都会考虑在内。
要一个一个打,他就会一个一个诱出,要一群一群打,他会想到如何一次让所有人全灭才行动。
「那个叫做非黑的人不是说,只要不被杀得连一块肉屑都找不到的话,都不用担心死的问题吗?」要是他拥有这样的条件,早在发现朔华几人的第一时间里,冲上去全部干掉。
「我对被人杀得只剩一块肉屑并没有兴趣。」
得到承诺是一回事,他要不要因为这样的承诺,而失去原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对他来说非黑的承诺不过是任务失败后,一张备用的保命符,他连是否真的会实现都不确定,又何必照着做?
他可不会瞎到连那个非黑是什么样的角色都弄不清楚。尽管那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强大的家伙并不喜欢他,而且对自己的厌恶感,绝对不会比对眼前那一群人少上多少。
这样的情绪在一个强大的人身上,不需要用大脑多想,也能明白如果他成功杀了任务目标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类似的下场。
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非黑呢?
因为猎杀一群人马,本来就是他的目标。
那天,当他跟随在洋深的身后,到达两组人马厮杀的地点时,整个战局正好已经结束,在他看来,强大如玉岚等人都可以被消灭,可见这些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狩猎如此强大的能力者,光用想的,都觉得热血沸腾。他连收拾战场,确定曾经的伙伴是不是还活着的这件事,都懒得去执行,马上偷偷地跟在那群人的身后,等待猎物露出弱点,再想办法一击必杀。
而非黑,便是在他等待时出现的。
即使只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还是可以知道对方有多么强大。既然彼此的目标相符合,反正不管答不答应,他都要下手,何不点点头,免得还没开始他的猎杀游戏,就先被这个怪家伙给杀了?
从确认目标,到开始跟踪,计划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身边这一个他以为应该死了却还活着的怪物。
他自己也是怪物。
不过比起洋深,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比较高阶层的那一种。
要是这家伙死在那一场战斗上,他现在的耳朵应该会轻松一点。
洋深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似乎不晓得一直在人家耳边不停讲话,是多么惹人厌的一种行为。从过去到现在,他不知为了这点,起过多少次杀机。
偏偏,他还真不晓得该将这家伙如何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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