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 魔泪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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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罗街,A城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人来人往,昼夜不休。
我的“魔泪坊”在浮罗街东街尽头,是这寸土寸金之地最为僻静之处。
我卖的珠子颗颗璀璨斑斓,流光异彩。每个到我店中的男女都对他们赞叹不已,。他们总会问:这是什么石头啊?真好看!
“这是恶魔的眼泪,它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我也总是认真地笑着回答。
人们也总是留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店——没有人会花大价钱买下“莫名”的石头。
可是没关系,我等待的,是出得起价的有缘人。
今起的有些晚了,我倦倦地倚在柜台后,懒懒看着掀帘进店的客人。五米宽的门沿挂着黑曜石串成的珠帘,碰撞时声音清清脆脆,煞是好听。店中没有灯,只有中央玻璃展柜上一颗硕大的水晶球,焕着微微暖光。我打了个哈欠,无聊得看着紫金镂雕熏炉上青烟袅袅,屋中弥漫的是曼陀罗迷离的幽香。
叮叮咚咚珠帘声。来人将一盒冰淇淋扔在檀木柜台上,将我从里面拽了出来,上下看了看。
然后在坐在我的明代鸡翅木灯挂椅上,挖了勺冰淇淋,边食边道:“说吧,是不是傍上大款了?每季最新的服饰,天天换。有的甚至是国内没有的。就你这一月卖不出一颗石头的店,也买的起?”她换了个翘腿的姿势,“这种没有名堂的珠子,就算再好看,也不会有人花这种大价钱来买啊。”
我只是专心吃着东西,面上带着笑,听她讲。她说的没错,只是出售这些珠子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其中一个方式而已。
靖婕是我初中同学,从入学开始,她便喜欢来和我说话。初中毕业,我便辍学,等待我16岁后的人生。半年前,我刚开张两天,她也是在这个时间走进我的店,认出我,抱着又跳又叫半天,埋怨我当年的不告而别。
她随手拿起一颗珠子把玩。
“你又不用上班吗?”她上班的公司离我这里很近。
“午休时间!公司里苍蝇太多。”
“你可别把苍蝇引到我这里来了?我周围够多了。”我腾出一只手,在周围扇了扇。
“臭屁!”她舔舔勺子,给我一记眼刀,“说起来,初中的时候,同学们就常说有时候你的面容好像有种魔力。”我一怔。“让人越看越着迷,越看越沉沦。”
我吃完最后一勺,翻了翻白眼,“初中的小孩,哪懂说这些。”
“现在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不过倒是少了那分魔魅,倒像是……”沉吟半晌,打了个响指,“倒像是,隔着层纱似的,不真切。”
我哈哈笑了起来,拿起柜上一象牙合欢扇遮住半边脸,故作羞怯道:“这样不是很有神秘感?”心中暗咐:真是敏锐啊!从16岁开始我便用魔法封住越来越魔性的容貌。
她张口欲吐。
我走上前,把冰淇淋盒子放她手上,“一会儿拿出去丢了。”顺便又接受几记眼刀。
……
开门,进客厅,瞧见卷缩在沙发前的古波斯地毯上那团白影。我的“宠物”小白。它睡觉的时候常常缩成一团,用它粉嫩的爪子压住耳朵。
呵,装睡吗?坏笑着走上前,坐上沙发,伸出脚丫子,用大拇指摩擦它的鼻子。它陡然睁眼跳起来,用那双漂亮的要死的金色琉璃眼狠狠地盯着我:“你用什么蹭我?!”
我的小白是上古神兽——白泽。通体雪白,知世事,晓人言。传说它很厉害,不过我没有发现。它立在原地,我的脚趾按着它肉肉软软的脚掌,真是**。“今天我发现狗狗还蛮喜欢舔人脚指头,想试试你喜不喜欢。”我眯着眼冲它笑。
“我又不是狗!”它大吼,一转头进了屋。我在沙发上拍着腿使劲笑。好半晌,也进了屋。它如往常一样蹲坐在飘窗下,那姿势很像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奶娃,前抓撑着地,鼻子里还不断发出呼呼声,可爱到爆。我扑过去,在它身上使劲蹭。
“好累哦,我去洗个澡睡觉。”靖婕刚走我便关门了,现在也不过三点。
它眼中的怒气一下软了下来,“谁让你晚上乱跑。”
“嗯。习惯了。”小白现在有一只成年喜乐蒂那般大,抱起来非常舒服。
“还不快去!”
“嗯!”我爬起来在衣柜里拿换洗的衣物,今天有新的睡衣“试穿”。在出门的一刹,听到小白小声的嘟囔:“是因为他要来吧!”语气闷闷的,可能还在生气。
“嗯!”欢天喜地洗澡去了。
洗澡时回忆过去是件有趣的事。
我还记得那是初二的暑假,我随着无垢道长在昆仑修行道术。那日我独自早起登顶,在云雾缭绕间迷了路。眼见日头升起却突然在林中发现血迹,顺着血迹前行,赫然看见参天古木下有一通体雪白的巨兽,日出的金芒穿过叶隙为它镀上一层锦辉,迷离壮美的让人屏息。它躺在那里,闭着眼,重重的喘着粗气,看起来似乎很虚弱,饶是如此,它依然散发着一股凛然尊贵的霸气,且俊美无匹。感觉到了我的靠近,它陡然转头睁眼,獠牙森白如玉,骇的我倒退一步,那如琉璃般的暗金色兽眼带着倨傲冷淡的戒备,直直地盯着我,比那日出的万丈金光更加摄人心魄。我大着胆子又走近了些,这才发现它腹部毛发上粘湿的血迹。那时我对“国产货”知之甚少,心中被其震撼,产生难以言愈的亲近,张口便道:“这昆仑上竟有这么大的白狮子,瞧这皮毛,应该可以卖不少钱。”话音刚落,它那漂亮的琉璃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每每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嗤笑。当时我只是想它可能是懂人语的灵兽,心中更是喜欢。直到我带着笑继续走近,并安抚它:“别怕,我不会真的伤害你。”后,它突然缩小如幼狮般大小时,我才惊觉它的不同寻常。
我曾问小白,像它那样的神兽,为什么会相信我这个人类时,它总是撇头不看我。

小白坐在飘窗上仰望着蔚蓝如洗的碧空,听见推门的声音,转回头看我。三秒后,我睁大眼睛惊奇看它。
“小白,你流鼻血了!”我拿纸欲冲过去。奇怪,神兽也会上火的吗?
“贺天赐!你是不是女人啊?!有点女人的自觉好不好?”它大吼着冲了出去,我愣了愣,转身在落地镜中打量自己,我哪里不女人了?何况我现在还穿着性感的宝蓝色超短薄透吊带蕾丝睡衣。
“这屋里又没有男人。”我撇嘴嘀咕,偶尔自恋一下不行啊?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它。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敲了敲门:“小白,你没事吧?在干嘛?要不要吃药?”
“洗澡!不要!”不耐的吼声。
“我帮你洗啊!让我也享受下给‘宠物’洗澡的乐趣嘛!”我很委屈,它洗澡的时候门都锁定死死的,我好奇它怎么洗的。
“滚!……”
翻白眼,撇嘴。谁说白泽是一等一的仁兽?没看见我家这只脾气多坏。
小白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可爱的卡通纯绵睡衣。它洗后的毛蓬松柔软,我喜欢抱着,感觉如坠云端。不过奇怪的是,它每回洗澡完后,身上都是干爽的,偶尔有些微润。我问它怎么干得那么快,连吹毛的权利也给我剥夺了?它招牌性的撇头不理。所以没办法,我只有经常找点事来提高“主奴”相处了“乐趣”了。
我睡觉总是不稳。这不,腿不自觉一蹬,又被自己吓醒,倏地睁开眼,不期然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的金色兽眼。我睡觉习惯侧卧,此时一手押在身下,一手搭在它身上。而它横卧在床,**抵着我的肚子,扭回头来瞪我。难道我不光踢了脚?讪讪一笑:“怪不得要醒,你看你都快把我顶下床了。”它狠狠剜我一眼,扭回头去。我瞄了眼挂钟,爬过去和他并排趴着,把头靠在它颈窝便蹭边道:“小白,是不是该做晚饭了?”它冷哼一声。
我抬头,用手揉捏它直立的耳朵,它也不理,只是死死盯着门外。它视角宽人很多,这里应该刚好看到阳台,难道外面有好玩的?
从它身上龟爬过去,边爬边压,享受着那软蓬蓬的触感。“饿了,饿了哦。”直到和它并卧在另一侧,我才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阳台对西。晚饭时间,夏日还未落下,客厅仍是一片明亮。然而近阳台的墙壁旁,有一黑色身影迎光侧立,日光将影子拉得细而长。他身姿修长挺拔,小露的侧颜弧线完美。他只是淡漠倚在那里,高贵神秘,那浮躁的阳光仿佛都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半步。他优雅转身,望着我,嘴角慢慢展开新的弧度。那笑容,就像暗夜里最迷离的花,泛着魅惑的荧光,触手却又是刺骨的冰冷。
我呆了呆,腾得从床上跳起来。
“卡莫斯!”欢叫着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他身上有股湿润清冷的寒香,我深深吸了吸,借以平复自己奔腾跳跃的心绪,这才敢抬头看他,展露最灿烂的笑容。“你不都是晚上来吗?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多久了?怎么都不叫我?”
“你在睡觉。”他的嗓音低沉舒缓,犹如诗人最动人的吟唱。幽深的黑眸望着我的身后,微抿的薄唇有淡淡的怒气。不用回头,我也能感受小白凶狠的眼神。一年了,它始终对唯一能自由出入我“香闺”的卡莫斯怀有深深的敌意。我想这可能源于东西方的宿怨,便从不理会。可是他一直没和它计较过啊,为何今日在生气?
然而,卡莫斯的眼是最无边的夜,最纯粹的暗,只能诱得你不断下坠,不断沉沦,却绝不会让从中你探得任何讯息。
他收回目光,将我拉开,上下打量我一番。我这才惊觉自己形象糟糕,忙想回屋整理
“你真的长大了。”他突然说道。
心中便陡地一凉。我算是由“卡莫斯”养大的,就算那抚养的含义只是偶尔来看看我,他仍然占据我16岁前所有记忆。然而,自从我16岁“完成”“女巫**礼”后,除了每年一次对“魔主”的例行召唤,根本没有“需要”见他。直到一年前,我第一次去魔界找麻烦开始,他就始终在第二天的夜晚出现。
“我早就长大了!”眼中一沉,面上依然装作没事一般。“我饿了!”
……
西餐厅灯光迷朦,牛排飘香。我痴痴地看着他,从头到脚,一分一厘,往骨子里印。浓墨般乌黑柔亮的长发,用黑丝带随意束着。轮廓分明的脸,比夜海更加黑暗幽深的眼眸,永远看不到任何波澜。俊美中透着魔魅,摄人心魄。然而,在他的尊贵优雅又带着十分冷漠疏离,就像他的笑,只是拉扯了嘴角,根本没有任何温度。
我的“卡莫斯”是恶魔,最无情的恶魔。
其实每次我去魔界都是极为小心的——私闯这些“神界”乃是死罪。然而,魔泪石对我来说算是重要,所以我冒着极大的危险去魔界收集恶魔的眼泪。因此,当很久没见的“卡莫斯”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能认为我的“魔主”来向我治罪了。
“你去魔界了!”他只是淡淡肯定。
“嗯。”面对他时,平常脸皮超厚的我,老实的反常。许久没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冷漠,让我不知所措。
“要小心。”只能睁大了眼惊奇地听他平板的吩咐。
从那以后,每次他都会在第二天来见我一次,短短的逗留,就能让我开心不已。
这些情景在脑中飞速闪过,我放下刀叉,再次定定看着正优雅进食的他。
“卡莫斯,你今天?……”
“今天有空。”他放下刀叉他深邃幽深的黑眸直视着我。
“你为什么不治我的罪?”加上昨天我去地狱四次了,“宫廷骑士不是应该……”
他眼角一沉,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我:“你去的地方不是宫廷。”
那眼神让我呼吸一窒:贺天赐,还不到引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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