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穆特巴因看着来人，静静地说道。
那人越走越近，面目渐渐清晰。他的装扮和穆特巴因差不多，也是一个僧人。身上穿一件灰色的僧袍，上面还有许多补丁，手里拿着一串数珠。来到穆特巴因对面，拽过一把椅子坐下。
“咱们是同道。我法号叫了因。”那僧人道。
穆特巴因知道他不是人，可是他道行高深无所畏惧：“你是什么时代的人？”
那人茫然道：“大约是两千多年前吧。我就是这个庙里的比丘，独自在这里修行。可是我资质平常，至死也没有修成正果。因为心莲已成，有了净土世界，我的灵魂得以凝聚不散，以鬼的形态在这庙里飘荡。我不想去夺取生人的肉身，便附身在这庙里的菩萨像上，依靠平民们的香火修行。他们奉送了大量的信仰之力，我则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因为灵验的缘故，这里的信徒很多。我也觉得很高兴，这样用不了百年时间，我就可以修成正果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就是三四十年的光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平民都不敬鬼神了。他们甚至拆了庙宇，砸毁了佛像。我以鬼身修行，可以轻易地沟通他们的心。我知道了原因，是大光明教夺取了他们的信仰。此后有人来到这里，花钱重修了庙宇。我本以为是善男信女礼敬神佛，可想不到他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还有许多龌龊不堪的欲念。”
“后来他遭了报应，几个强盗来抢了香火钱，还把他杀了。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到了这里。这个人比原来的那个更可恶。他利用这里赚钱也就罢了，居然还肆意亵渎神灵。我在他的心里没有发现半点善念，这是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家伙，最终我忍无可忍，把他丢下了山崖。”
“之后又有很多人前来，竟然没有一个是为了礼佛的。他们的心思也一个比一个肮脏，我也让他们有了同样的归宿。我彻底失望了，本以为再也看不到有人礼敬佛祖，却突然看到了你。”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看着这里的眼神就与众不同。和前面几个一样，你的眼光里有欣赏和赞叹，却没有半点贪婪。仔细看了看你，让我大吃一惊，你的修为如此高深，比我生前还要高出一个境界，真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是怎么做到的。当时我想，你或许是来弘法收徒的。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我躲在一边悄悄的观察你。”
“可是观察了近三个月，我却越来越迷惑了。我弄不清你到底要干什么，所以今天忍不住来找你了。”了因说完了，微笑着看着穆特巴因。
穆特巴因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了因：“那么你这三个月来对我有些什么猜测，能不能先说来听听？”
了因笑道：“我最先看到你找人来抄佛经，以为你要弘法，可是你却给了他们工钱，而且还给的不少，不象是要修订经藏。后来看你收了个徒弟，我以为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抄录佛经不过是为了发现良材美质。可是你又马上大张旗鼓地彰显神通，我立刻明白你是要发展信徒。而随后的治疗疾病的事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可是我很疑惑，如果这是你的真正目的，又何必用抄录佛经这种又费钱财又费心力的方式呢？而且还多余的要他们背诵经典中的内容，这又有什么意义？”
穆特巴因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目的就是要弘法布道。至于手段，我也是无奈。如今的人，心里对神佛菩萨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并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含义。由于生活的疾苦，他们也没有更多的精力追求长生之道和心灵安宁。所以我花钱雇他们抄录佛经，并且要求他们背诵。这样一来，至少他们对神佛菩萨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这正是他们能够信仰神佛的基础。我明白我要做的事情是如何艰难，以我自己的能力几乎无法做到。所以我需要信徒。有了他们做助力，我才能更广泛地弘扬佛法。”
了因道：“如此正合我的心意。既然你发下如此宏愿，早晚会证悟菩萨乘的大乘境界。你这番举动也是一场莫大的功德。这样一来，我也很想帮助你，分享一些功德，也好早日修成正果。看来咱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一人一鬼志同道合，很愉快地聊了起来。穆特巴因十分坦率，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了因。了因很是惊讶。他对这个时代的所有认识不过是从那几个投资小庙的人灵魂里搜索出来的片段，听到穆特巴因的经历才知道世界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真是让人羡慕。”了因感叹道，“我很渴望能够见到令师和那位叶紫枫道友，我羡慕他们的成就。可是我更敬佩你的那位师兄。发下宏愿济渡十万亡魂，那可是一番了不起的功德。和他一比，我们弘传佛法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他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恐怕你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菩萨了。”
穆特巴因从未想过师兄可能会有如此成就，毕竟师父不过才是罗汉果位。可他知道了因生前的见识，听他这么一说，也为师兄感到高兴。
“看来我们要加倍努力了。”穆特巴因笑道，“了因师兄想不想修证菩萨乘？”他们彼此惺惺相惜，早就以师兄弟相称了。
了因道：“当然，修行者谁不想求证更高境界。不过我能帮的上的忙不多，怕是没有那么多功德。”
穆特巴因又问：“那么师兄的神通如何？”
了因笑道：“我虽然以鬼身自封神灵修行，可鬼神也是神。我的道行略高于师弟，神通却要大得多。更有这两千多年的岁月积累，运用的手段更加纯熟，师弟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穆特巴因道：“那是最好不过。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是想，外面的佛像已经重新供奉起来，师兄可以附身其上继续修行，同时以神通保这一方风调雨顺。届时万民景仰，也是一番功德。这样一来，本地的琐事可以交给我那徒弟，有师兄在这里坐镇，我很放心。我正想放下这里的事情，去山下走走。”
了因本以为在这场功德中，自己最多是个参谋，没想到穆特巴因竟然肯放弃辛苦了三个月才积累的信仰之力，立刻感动得无以复加。
定了定心神，了因叹道：“愚兄的心境修为还是不够啊，让师弟见笑了。承蒙师弟抬爱，愚兄义不容辞。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弟的一片苦心！”
顿了一顿，了因又道：“不过师弟不必着急离开，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如今正是靠近年关，大多数人已经停工回家筹备过年。而年节刚过，也不会马上开工，还有一段闲散的时间。师弟可以在这个时候开坛**，这对发展信徒也有莫大的帮助。从前的法师们弘法大多是用的这个方法。”
“本来这也是个办法。”穆特巴因思考着说道，“我在这方圆百里内还算有些名声，应该可以聚集一些听众。或许真的开讲起来，外乡的人也会过来凑热闹，那样我的影响力就扩大了。不过大光明教有规定，除它之外不可以公开传播教义。所以这件事还是行不通。”
想了半天，穆特巴因眼睛一亮：“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变通的方法。这些经典好歹也算是文化遗产，我想成立一个古代文化研究学院。现在有很多附庸风雅的人，对古文化很热心。我们可以吸纳他们的投资。然后就可以公开招募学员，以研究古代文化的名义布道。如果不是存心找茬的人，根本看不出这里的区别。这样一来，影响力就会大得多。凭借这些经典中的哲学魅力，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忠实的信徒。不仅如此，将来他们会去主动布道，以他们的学问素养，感染力也会比普通的平民信徒大得多。对，就这么办！”穆特巴因越说越高兴。
了因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太好了。不过这样会有很大的开销。在没有人投资之前，所有的费用都要自己负担，这可不会是个小数目。师弟能够支付起这么多的钱财吗？”
穆特巴因摆手道：“这不是问题。不瞒师兄说，我身上揣了五六千万的金币，到现在不过花费了三十多万。开办这个研究院，无论如何有四百万也够了。”
了因没想到他的身家如此丰厚，听他如此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可是要做这件事，最好还是到大的城市去做。我明天准备一下，然后立刻动身。这边就交给师兄了，两个女弟子我带走，阿扎吉留下给师兄帮手。”穆特巴因道。
了因道：“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如果路过一些寺庙，还是进去看看。这种地方很可能会有像我这样的鬼神存在，跟他们聊聊，你会得到很多助力。愚兄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你，我就把这两千年来独自修行的经验说给你听听吧。”
即便是了因资质不高，这两千年的积累也是不凡。穆特巴因听他阐述心得，也不由得连连叫绝。穆特巴因也把自己的心得拿了出来，虽然不多，但是因为借鉴了西大陆的魔法手段，也令了因耳目一新。一番交流之后，一人一鬼都有了不小的收获。而对于施密特讲述的将信仰之力转化为三昧真火的手段更让了因赞叹不已。
和西大陆的神祗相似，象了因这样的神灵也是只懂得采集和运用信仰之力。虽然了因生前是修行者，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信仰之力可以炼化。其实如果不是伊罗被逼无奈，恐怕没有人会去想这个问题。
第二天，穆特巴因在藏经洞里拣选了一些佛经抄本，带着两个女弟子下山去了。阿扎吉依师父的嘱咐，回到村子里说，师父请了一尊菩萨在山上坐镇，自己出去云游了。村民们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上山去求求菩萨试试。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是神灵的事情又不好去刻意求证。过了几天，一个村民上山去求菩萨给自己的父亲治病，回来就发现父亲的病好了。消息传开，村民们有些相信了。慢慢的上山拜求的人越来越多，竟然多数灵验。多吉塔神庙的名声也渐渐传开了。
而穆特巴因这一去，又结交了很多鬼神朋友，最终在埃忒森帝国最大城市萨普城落脚，把个古代文化研究院办得如火如荼。
施密特在精灵族过得逍遥自在。他每天早上训练完自己的卫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修炼。三个月过后，他已经能够纯熟地运用漏尽神力。他的净土世界此时也发生了变化。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净土世界中央是一座雄伟的山脉，外围有四块相连的大陆，四周是茫茫大海。大海之外是坚固的空间壁障，壁障外又有大海和陆地。
“一世界之中央，有须弥山，此四方之大海中有四大洲，此大海之外，以铁围山围绕之，如是谓之一小世界。合一千一小世界，谓之小千世界，合一千小千世界，谓之中千世界，合一千中千世界，谓之大千世界。......其成立及破坏，无不相同。又为一佛所领之土。”施密特想到了这段经文，若有所悟。
小千世界。他如今的净土世界正是一小千世界。他数了一下，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小世界才十几个。他可以在这些一小世界中任意出现消失，可以随心控制风雨雷电。
以漏尽神力模拟魔法的研究也已经大成，甚至还创造了几种新的图腾，可是对于信仰图腾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阿黛尔和圣女菲罗莉雅又出现在施密特面前。在西大陆平原上新建的精灵城堡的外围城墙已经竣工，施密特必须到那里去坐镇了。他把自己那四千大精灵卫队全部丢进自己的净土世界，完全不理会圣女和大长老的目瞪口呆，飞天而去。
施密特来到新的精灵城堡，一呆就是三年。这也是这个世界最后平静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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