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我用幻术听到了她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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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昭茵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我讨厌空溱的冷笑,讨厌纳斯训斥的口吻,讨厌众神对空溱的虔诚。我要带昭茵到落伤河,只有那才是我的地方,我在那整整生活了一百年。我要带昭茵去看我的伤敖,我要伤敖也这样呆呆的看昭茵。我要让她抚摸古藤树的脊背,和她一起站在瀑布底下享受水花的清凉,如丝帛。
伤敖看到昭茵的到来显得格外的欢快,像个快乐的孩子。昭茵躺在我的怀里,把脚浸在这条我曾经躺过的河里。时不时动一下她灵巧的小脚丫子,那河水激起一层波浪,在月光的映照下,很迷人。柔和的月光倾泻在昭茵的脸上,我突然想到了秋霜下的紫零花,清秀而冷傲。我抚摸着昭茵瀑布般的头发,轻轻吻了她的脸。昭茵的脸微微一红,呆呆的看着我,像伤敖看我的眼神。
一百年,我很少看月亮,尤其是月圆的夜晚。月亮的形状让我很麻木,还有月亮里的那棵树,总会让我想起古藤树,担心有一天它会离我而去,远远的悬挂,让那月中的人一斧子一斧子砍裂,剥去那岁月的沧桑。它会忘记我,不让我倚在它的身上,看天边的彩云。我不愿想象。
一颗流星划着一个优美而华丽的弧线迅速的消失。
昭茵问我,是不是所有美丽的东西都很短暂呢?就像花儿,就像梦儿。
我笑了,我说,只要美丽过,又何必在乎它时间的长短呢?
昭茵眼中滑出了一颗泪,她说,不要去杀兹然,三天已经够了,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我笑得很苦涩,问她,如果你看着我就会死去了,你会怎么办?
昭茵把头扭到一边,像风般哽咽,没有回答。然后她说,见到兹然时,你告诉她,你叫洛崖。
我说我会的。我用手捧一捧落伤河的水,走到昭茵的身旁。我说,明天黄昏,我们一起看彩云。昭茵用手挽住自己的长发,喝了一口我手心上的水,然后说,明天我们一起看彩云。我坐在落伤河旁的石头上,静静的看着昭茵,直至月已中天,直至昭茵躺在了古藤树下。我把昭茵抱到水草旁,轻轻的放下。伤敖还是呆呆的看着我,我说,帮我照顾她。
我又轻吻了昭茵的脸,然后背上了我的剑。
我想如果我去杀兹然,昭茵一定会跟着我的。但我不能带着她,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威胁。虽然这是我记忆中的第一场战斗,但我知道分心是战斗中的大忌。我在手心的水中施展了幻术,昭茵至少也要到明天晌午才能醒来。那时我一定会胜利归来,因为我还要和昭茵一起看彩云。
我穿上了白色的长袍,用丝线将头发高高的束起,把腰带勒得很紧。我知道这样是有利于挥剑的。虽然这是我的第一场战斗,但我总觉得在昔日的某个时候曾发生过,那么相似,那么熟悉。
我在天界圣山里穿梭。风扬起我额前散落的几根头发,飞扬,飞扬。我的心中聚起了一种力量,化热,游走于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剑在鞘中颤抖,那是一股肃杀之气。我的心平静了,因为这已经是战斗的前序了。
罗斯湖是兹然居住的地方。那是一股奇臭的味道,刺鼻。我马上停止了呼吸,用体内的逸气充当呼吸。罗斯湖里堆积着恶黑的淤泥,腐烂的食物,冒着黑气。我用目光搜索着那个恶毒的女人。
湖边有一棵垂青树,这是这里唯一看得过去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古藤树。
垂青树的枝条在动,琐碎的声音越来越密。我于是看到了兹然,她从那棵垂青树后面走了出来,轻盈的,飘逸的。
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美。如风般潇逸如乌云般漆黑的秀发在空中飘扬。她的眼睛如明月般闪亮,像秋水一样似哭似笑,似愁似怨。美妙绝伦的脸上像是凝着一层瑞雪般细腻光滑,忽而又似映着朝霞般灿烂。曼妙的画面不断的变换,不断的闪过。她穿着惊艳的衣服移动着碎小的脚步向我走来,我陶醉了。
当她走到我面前时,她猛然把手伸进了左手的袖子。我从沉醉中惊醒,连退了几步。剑已经在我的手上。兹然的脸上突然失去了原来的妩媚,多了一丝恐惧,手中也多了一束飘带,银白银白的。
我试着将心情平静下来。我说,你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你不是那么急切地去取你的武器,我就失败了。
兹然笑了,很大声,像冬天里的风。她问,你是谁?
我想起了昭茵的话,但我突然没有了说的**。我说,一个来杀你的人。
兹然又笑了,说,就凭你?谁指使你来的。
我大笑,像天空的惊雷,整个天界圣山都在笑声中震动。谁?谁可以指使我?只有我自己。
兹然喃喃的说,像,像他的口吻。可是,他已经死了一百年了。
我伸出了剑,光芒四溢。时值太阳初升,点点光圈环绕着索拉剑,愈显锋利。
兹然后退了几步,但马上又恢复了镇静。恐惧也是战斗中的大忌。

我挥剑刺去。兹然扬起了飘带,那飘带急速的旋转,包围着她的身体,像是很多银白的光环。光环之间的空隙本是最好的空当,但却又迅速的被新的光环占据,而原来光环的地方又露出空当。我无法下手,剑随着飘带急速的挥舞。突然最底下的光环像一把笔直的剑,朝我的胸口刺来,拉动着所有的光环。我连忙回防。收剑,旋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完成。我惊诧于自己的行为,因为那个动作是那样的完美,简捷而迅速。飘带从各个方向刺来,我挥剑防守。本看来急劲而坚硬的飘带遇剑后又恢复原本的柔软和光滑,沿着剑身滑开。如此几十个回合,她的飘带依然完好如故。
突然兹然暴吼一声。狂风,硕大的狂风吹来了乌云,挡住了太阳的光芒。顿时飞沙走石,但这一切都没有声音,寂静的令人窒息。
我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兹然的。我的剑还很明亮,但明亮的只有剑。周围都是浓浓的黑,欲滴。我把剑指向前方,我看不到兹然的飘带,但我知道她也没有动。如果她动,飘带会亮,如闪电,但却比闪电的速度还快。我只有等待,等待她的行动。我相信我挥剑的速度。兹然也没有动,显然她也知道我挥剑的速度,她在等待机会。战斗中,被动需要的是不可战胜的信心和后发制人的力量。我很镇静,因为不镇静就等于死亡。我不能死,因为我还要和昭茵一起看彩云,镶着金边的彩云。给自己一个信念就是最好的自信。黑暗是兹然最适合的环境,她那恶毒的魔法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最好的发挥出威力。众神都送给她一件恶毒的东西,她的法力来自众神。我知道她的飘带有着电神赐予的力量,动如灵蛇。但闪电只有在黑暗才能显出它的力量。我在等待,等到太阳升至头顶,那时太阳神赐给大地的光亮是最强的,它可以穿透兹然的黑暗之夜。我在等待,等待兹然不耐烦。一旦她不耐烦,她就回疏忽,疏忽就会有露出破绽。兹然一直没有动,她也很镇静,显然也是经过长期战斗的人。她知道即使到了中午,我也没有办法杀她,因为她有夜神的保护,她的世界依然可以一片黑暗。一动不动会使整个身体都成为攻击的对象,但同样处处能轻易的防守,我想兹然也知道。
日已中天,我的一半世界变得光明,索拉剑也恢复了霸气。兹然的世界依然是黑暗,无穷无尽。她的飘带依然是那样的有力和快速。昭茵应该已经醒来了,我必须马上结束这场战斗,因为我还要陪她一起看彩云。我隐约的听到昭茵呼唤我的声音,是在我的内心吗?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我知道我输了,因为我的心已经开始不安,不安便是死亡。我看着兹然,等着她飘带的刺来。但我突然发现兹然脸上惊骇的表情,接着是手的垂落,飘带在手的垂落中划出一道闪电,无力而哀鸣。我的剑已出手,气贯长虹,直取兹然的咽喉。她的血沿着剑峰流了下来,从我的手腕上一点点滴落到地上,她的世界也变得光明。我看到了她那不可思议的神色和悲伤的眼神,似乎还夹带着惊喜。昭茵来到了我的身旁,她是真的来了,她是真的在呼唤我的名字,我笑了。
我说,你看,你有救了。昭茵的眼角挂着泪花,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亮光。
兹然的飘带掉到了地上,她问,你,你是洛崖?
对,我是洛崖。我的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兹然带着几分高兴的说。
我笑着说,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兹然痛苦的眼神更加明显了。但你是我的弟弟啊,你杀的是你的姐姐啊!
疑惑,惊异,恐惧不断地从我的心头涌起。我的手放开了剑柄。血从剑柄一滴一滴的流,黑色的血中带有一丝红,我知道那是兹然的感情之血。我真的是兹然的弟弟吗?我看着昭茵,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兹然倒下了,飘起的只是一缕黑烟。随风飘荡,飞向地狱吗?
地上还有一把剑,索拉剑。我感觉到剑在动,我想动,但却动不了。我看到空溱冰冷的笑,如刀刃,如冰边,如剑锋。我还看到了众神无助而痛苦的眼神。剑高高的飞起,迎着太阳的光辉,指向我的胸膛。我的脚被吸住了,不能动,一动都动不了。索拉剑就这样朝着我的胸口刺来,一切似乎都结束了。我看到罗斯湖旁美丽的垂青树,我想起了我的古藤树。
我看到鲜血落在我的脚下,一滴一滴,痛在我的心口。鲜红的血从昭茵的胸口渗了出来,滑过她洁白如雪的长袍,流到我的脚下。那柄索拉剑直刺在昭茵的胸口,那么残忍。这一切本应该是我来承受的,但昭茵却挡在了我的前面。我看到了昭茵苍白的脸,还有清澈如水的眼神。我用幻术听到了她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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