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在省城来几次电话催了，叫大件松和发记去省城。他说，春节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不过来？他说，快来省城，让你们这两个乡下佬玩玩新玩意，知道怎么做有钱人。
大件松当然不想去，他与阿梅正打得火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舍得离开跑省城。发记倒是有些心动，真想去省城，看看有钱人怎么潇洒快活。
大佬在电话里又说：“你们还是过来吧。吃的、喝的、玩的，麻杆老板说了，全包。你们也让我跟着沾点光。你们不过来，我想吃，想喝，想玩，就没戏了。所以，就是捱义气，你们也得来一趟。”
这话里的意思就变了，变成大件松他们不去就不够哥们了。
发记说：“去吧。也就两三天的事，那阿梅跑不了。”
他说，你大件松不是粘乎人，有了阿梅，就粘乎了？
他说，有了阿梅，我看，你这脚就挪不动了，就办不成大事了！
到这份上，大件松不得不去了。
大佬要他们到了省城，打的到高弟街。他说，高弟街很大，你们跟的士佬说，在高弟街正门下车。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大佬了。大佬穿着黑色唐装，下巴蓄了一束山羊须，一副拳师模样，迈着四方步，手甩得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近前了，突然，一个滑步窜上来，大件松也有防备，一个侧身，用掌化解了他的进攻，另一支手已到了他腰下。大佬一个腾挪，飞起一脚，向大件松脸面打来，大件松后退半步，那脚没打着，落地便成了弓字步，人已欺到眼前。
大件松停了手脚不动了，站那里笑，任大佬出招。
大佬说：“没意思。”
大件松说：“你那脚，我猜到了，顺势一推，你可能收不住力，早站不住了。”
大佬说：“你要顺势推，我就也顺势飞后腿，你肯定中招。”
大件松说：“这里人这么多，人家以为，我们是跑江湖卖艺的了。”
大佬说：“明天早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切磋切磋。”
他马上又说：“不行，不行。今晚上，还不知要鬼混到什么钟点呢，明天上午不一定能爬得起床。”
发记这时才插得上话，问：“我们现在去哪？”
大佬说：“麻杆老板安排你们先看看高弟街，看看这里有多热闹。看看这里有多少服装，看看这里每天需要多少布。”
他说，麻杆老板说，要让你们充满信心。
发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我来过好多次了。高弟街，我们都熟得不能再熟。”
大件松也说：“以前，摆摊档买服装，我们也经常来这进货。”
大佬就问：“你们知道这里有多少走私布吗？”
发记问：“有多少？”
大佬“哈哈”笑，说：“我也不知道。”
他说，这沿海一带的走私布，几乎都进高弟街。
他说，不是没法管。听麻杆老板说，是还没来得及管。
他说，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管了，开始抓走私了。麻杆老板为什么要走你们这条路呢？因为，你们那边还没有风声。那次，大件松那么气他，激他，换了平时，他早走人了。他在高弟街很牛的！
大件松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是没办法。没钱也要争回口气。等会见到他，我给他赔罪。”
大佬说：“他不在乎这些，有钱赚，赚到钱就行。其实，他心里也是佩服你的，说你这人，将来能成大事。”
发记早被冷落在一边，但他已经习惯了。他很清楚，和大件松在一起，特别是和大佬这帮人在一起，他只是配角，总是被冷落的。
他愿意做这配角，愿意被冷落。有钱赚就行！
说着话，他们到了一幢旧楼前。
说是旧楼，因为一看就知道是二、三十年代的旧建筑。墙上有浮碉，阳台不是向外的，而是凹进去的。楼梯很窄很陡，踩上去就知道是木板的，“咚咚”响。
大佬说：“麻杆的公司就在三楼。”
一进门，里面却焕然一新，墻贴了木纹墙纸，地铺了地毯，吊着天花，灯光透过天花板照得透亮，却不耀眼。正门立一张桌，站着一个穿着红旗袍的漂亮小姐，见了他们，就很迷人地笑。
发记问大件松：“她是干什么的？”
大件松也不知道，摇摇头。
大佬就回头说：“是咨询小姐。专门为客人服务的。如果，不是我带你们来，她就会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就会把你们带到想要去的地方。”
发记说：“她就专门做这事？”
大佬说：“对呀！一个月好几千的。”
发记吐了吐舌头，说：“这麻杆可真够气派。”
大件松说：“这才叫有钱人。我们算什么？”
大佬说：“你们供给他的货，只是一小部分。他还做服装，设计、制作、销售一条龙。小生意是不做的，要做就做朋的，一火车皮一火车皮，全销北方。”
他说，今年，他准备做大你们那条线，订单已经满满的了。到时候，你们想不赚钱都不行。
麻杆在他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宽敞，有办公室桌，有小型会议桌，他就和几个人围着那小型会议桌在谈什么，见大件松他们进来了，忙迎过来，伸出手和大件松、发记握手。他说，两位兄弟辛苦了。他说，春节想去你们那走走，但你们那太寂寞，只好请你们过来了。他问大佬，都安排好了吗？大佬说，都安排好了。
麻杆对大件松和发记说：“你们在省城的一切，都由大佬安排，我这还有个会，就失陪了。”
大件松说：“你忙，你忙。”
发记头点得鸡啄米似的，说：“没关系，没关系。”
他想，原来麻杆这么有钱，相比这下，自己太渺小了。
事后，谈到这种感慨，大件松却不以为然。他说，我们也可以做大。他说，以后，我们不仅只给他供货，也可以给别人供货。他说，我们不单要走私布匹，还要走私电器冰箱。
他对发记说：“一步步来，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佬把他们带到了他们住的地方。那是麻杆公司的接待间，里面的装饰和设施比酒店还奢侈。大佬告诉他们，只有公司的贵客才安排到这里住。其他人都住酒店。
发记很不理解。
大件松也感到莫明其妙。
大佬看懂了他们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说：“这里好。这里安全，又没人打扰，想干什么都可以。不像酒店，人多眼杂，还有警察，有保安。”
发记想，有警察，有保安不好吗？不是更安全吗？
他突然想起，那次，麻杆和大佬去他们那时，也嚷嚷着要两个房间。于是，心便“扑扑”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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