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国王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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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七七七年,帝都。
最近几天来,整座帝都城都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不知何时,森森的皇家军团代替了原来的守城士兵,严密监视着城内的一切动向。街上不时走过一排排严肃的骑兵,路上的行人被告知尽量留在家中,不要随便上路。一到夜晚,整个帝都城内一片肃杀,多年未执行过的宵禁让民众们有种大事爆发的感觉。
时值正午,帝都城西城门外,一列列行商排起了长长的队列,等候卫兵巡检进城。人群当中,两个闲的蛋疼的无聊商人在说着悄悄话:
“哎,你知道吗,听说国王陛下病危了。”
“嘘——噤声,你想死吗!前面就是皇家卫队,让他们听见了,准把你送上绞刑架!不过……你知道陛下是怎么病的吗?”
“我听说啊,是因为洁西卡公主跟一个男人私奔出走。”
“不可能啊,她可是帝国最美丽的公主,怎么会跟别人出走?”
“更可恨的是,那个男人据说入伍不到一年,是个毛头小兵呢!哎,你说公主殿下跟谁私奔不好,非找这么个没地位没身份的小兵。哪怕跟我走,也比跟他强啊!”
“你去死吧,就你那倭瓜脸,找我也不能找你啊!”
“……”
正在两个无聊家伙你争我辩的时候,剌剌的马蹄声在道路尽头响起。一骑金色战马踏着浓浓的金色云团奔驰在视野尽头,就像一团火焰,急急地向城门处奔驰而来!
“天啊,那不是麦洛迪大人的黄金战马吗?大领主回归帝都了!”人群中一阵轰然的骚动。转眼间,黄金战马已经奔到城门外,守卫在这里的皇家卫兵立刻恭敬地列队迎了上来,正要行礼,马背上的骑士猛地取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疲惫的面孔。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卫队长傻眼道:“您……您不是麦洛迪大人,怎么会有他老人家的黄金战马?”
“开城门,我要进城。”骑士用疲惫而嘶哑着嗓音道。
卫队中,已经有人认出这位新晋升的紫堇花男爵,匆忙附到卫队长耳边嘀咕一阵。卫队长这才敬礼道:“黄金……哦不对,紫堇花骑士大人,卑职奉上面的命令驻守这里,为的是……”
还没等他说完,卡隆背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声:“我是到,你们是来找我的……”
卫队长这才看清,黄金战马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太瘦了,卫兵们竟没有看清她贴身坐在紫堇花骑士背后。悠长的秀发,清丽的面容,那不是洁西卡公主又是谁!
“公……公主殿下?”卫队长一愣,急忙单膝跪倒,行礼道,“卑职……卑职……”
“不用说了,”卡隆疲惫地摆手道,“快开城门,我要送公主殿下觐见我王!”
“卑职遵命!”
吱呀的城们巨响中,黄金战马急匆匆地入城而去,留下满地摸不着头脑的人。方才还在激烈争论的两个无聊家伙愣在了那里:“引诱公主私奔的人是个毛头大兵吗,怎么成了黄金骑士?”
这一刻,卡隆和洁西卡心中也在忐忑。凭借黄金战马神一般的速度和卡隆提聚的奔驰灵气,三天三夜他们终于感到了帝都。洁西卡身子本来就柔弱,千里路途再加上对父王的牵挂,她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憔悴得卡隆都看不下去了。黄金战马放慢了速度,奔跑在宽阔的太阳大道上,卡隆觉得拦在他腰间的小手收得紧紧地。洁西卡将脸蛋贴在他背后,用疲惫而颤抖的声音道:“我害怕……”
卡隆一手纵缰,一手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轻轻地道:“别怕,一切有我。”
“可父王病了,我却不在身边,好内疚……”
“或许你回来了,陛下一开心,病就好了呢!”
“可或许他是因为我私自赶去远西而病的呢……”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我引诱你离开帝都的,所有后果,有我一肩承担!”
“可我就是害怕……”洁西卡脸蛋紧紧贴在他背后,揽在他腰间的手越发紧了。
此刻的卡隆也是无话可说,只有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努力用掌心的温度安慰她。一路走来,街头上的行人远远望见了轻驰而来的黄金战马,顿时一阵阵惊呼:“看呐,是黄金骑士!是黄金骑士!”
卫城外,王长子尤因所执掌的皇家骑兵团奉命封锁王城,严密守卫着东西两城门。负责戒备的兵团长仗着是尤因王子的大舅子,耀武扬威地在凯旋门前踱来踱去。“陛下要驾崩了,不出意外的话,王位应该会传给尤因王子,那妹妹不就是皇后,自己不就是国王大舅子了吗?”一想到这里,他心里这个乐呀,要不是全城戒严,他真就能笑出声来。
剌剌的马蹄由远及近传来,兵团长一抬头,便看见疾奔而来的黄金战马。马背上的居然不是麦洛迪大领主,而是那个刚刚晋升不久的紫堇花骑士。这个老兵油子满心疑惑地拦在卡隆马前,冷冷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骑上黄金战马?”
“我奉命送洁西卡公主返回王城,请让开!”卡隆满心焦急地喊道。
兵团长心里一阵不爽,呵斥道:“我问的是你怎么能骑上黄金战马,没听清吗?”
“我没时间跟你啰嗦,赶紧给我让开!”卡隆急道。
“尤因王子交代过了,不管你是什么军衔什么爵位,只要咱觉得你身份可疑,都不能进王城。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来人,给我抓起来!”
卡隆将黄金战马一横,吼道:“陛下病重之中,唯一想见的便是洁西卡公主,如今我奉命送她回王城,你竟然敢不让我进!”
“尤因王子说了,陛下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因为公主殿下私自出逃。哼哼,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此刻的洁西卡正伏在卡隆背后,听到兵团长的话,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喃喃地道:“是我惹父王生病的……是我……”
卡隆急忙回过头,安慰道:“陛下的病跟你无关,你别担心,千万别担心。”然而无论他怎么安慰,洁西卡只是傻了一样地喃喃自语,瘦削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吓得他一阵慌乱。来不及多想,卡隆咬了咬牙,手掌中紫光闪过,忽地召唤出紫堇花战锤,怒吼道:“你是不肯让路了?”
看到他虎目贲张的样子,兵团长有点胆怯了。悄悄退到皇家骑兵阵中,他清清嗓子,强撑着心中的胆怯道:“就是不放你过去,你敢怎么样!”
“好好好!”卡隆咬紧钢牙,呼地一横战锤,朗声道,“要知道,这柄战锤之所以能叫圣洁战锤,就是因为它没有沾染上任何一个人类的鲜血,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不在乎它是否永远这么圣洁下去!”
兵团长心中大骇“你……你要干什么?”

卡隆不理他的问话,高声喊道:“皇家骑士团的兄弟们,如果不想你们的盔甲沾染上这个杂种的血,那么请让开。哦,忘记告诉你们了,雅里梅的圣洁战锤有一个特意之处,那就是对圆形物体有着三倍的杀伤力……”
所有人都知道,面前这位骑在黄金战马上的年轻男爵曾经单骑击毙亚三王子,连人带龙取回敌人的首级。听到“对圆形物体三倍杀伤力”这句话,骑兵们背后都冒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上唯一的圆形部位——脑袋。
兵团长已经吓得浑身发抖,颤抖着道:“你……你敢……”
卡隆俯身马背之上,一只手压低战锤,吼道:“不怕死就别闪开!”一夹战马马腹,便要冲出。就在这乱哄哄的一刹那,卫城中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是洁西卡吗?”
卡隆蓦然勒马,停在了几乎小便失禁的兵团长面前。抬头望处,一名身着丧服的男子匆忙奔了出来,那不是尤因王子又是谁?他不敢再墨迹,连忙跳下马背,将虚弱的洁西卡抱下马背,郑重地跪倒在地。
洁西卡扶着马背,虚弱地喊道:“大哥……”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尤因双目垂泪道,“父王日夜都在呼唤你的名字,快跟我进宫!”一伸手,想要过来扶她,,洁西卡却执意摇了摇头,轻轻拉起跪在地上的卡隆,挽住了他的胳膊。尤因王子愣愣地看了看倔强的妹妹,叹息一声,带着两人奔进王城。
杜兰宁十世寝宫外,大大小小的王公勋爵们静静地立在宫门外,紧张地等候着里面的消息,狭小的花园拥挤而安静。脚步声在远处响起,尤因王子一身丧服,急匆匆地奔进花园,而跟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出走王城的洁西卡公主!
这一刻,无比悲伤的洁西卡深深地知道,绝对不能在诸位王公勋爵们面前失去皇家礼仪。无数惊讶的目光里,她紧紧挽着卡隆的手臂,从容地迈着步子,脸色虽然苍白,举止却依旧优雅从容。这一刻,只有卡隆才知道,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是那样地冰凉,那样地颤抖。
尤因王子一路小跑赶到两人前头,匆忙地掀开厚厚的门帘奔进寝宫。片刻后,他又奔了出来,小声道:“陛下让你们两个进去。”
洁西卡转过头,深深地同卡隆对望一眼,挽着他的手奔入寝宫。
一走进寝宫内,卡隆和洁西卡就闻到了弥漫在整个宫殿内的腐烂气息。大教皇艾斯倔塔,金砖公爵,叶尔钦、纳兰两位王妃,以及小王子尤洛尔侍立在锦榻前。猎魔者辛凡尼亚一个人躲在就寝宫的角落里,用皮囊中的干果位肩膀上的小飞侠喂食着。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类走了进来,小飞侠忽然高高地飞了起来,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关关地向卡隆鸣叫着。辛凡尼亚一愣,鼻头轻轻嗅了几嗅,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杜兰宁十世一动不动地躺在锦榻上,整个左半边脸颊用绷带缠了起来,渗着紫黑色的液体。卡隆远远地跪在了门边,满面悲泪的洁西卡颤抖着走上前来,扑通一声伏在了锦榻前。
“父王,父王!您听见了吗?”
悲伤而焦急的呼唤声,杜兰宁十世慢悠悠地醒了过来。一只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了几圈,终于落到了她身上。
“洁西卡,你回来了……”老国王扭曲腐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洁西卡急忙抓住了他的手,泪流满面地道:“父王,是女儿不好,在您最需要我的时候私自出走……”
老国王强撑着病痛,微笑道,“你回来了,我高兴……麦洛迪大领主没有回来吗?”
这一刻,洁西卡无论如何不敢告诉他麦洛迪殉战的消息,只得道:“大领主……还在远西……督战……”
“嗯,很好……”杜兰宁十世顿了一顿,接着道,“其实我一直在苦撑着……就是为了能……能见你最后一面……所有人都会怪罪你……可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应该寻找自己的幸福……希望你已经找到……”
“不,父王,女儿永远不嫁,永远陪在您身边……”
杜兰宁十世轻轻闭上眼睛,悠悠地道:“在我一生中能够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知足了……你们一直在追问我王位的继承人是谁,现在,就让我告诉你们……”
哄地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恭敬地听着老国王最后的遗言。这一刻,尤因和尤洛尔两位王子心中最为忐忑。他们深深地知道,能够当上整个人类世界最强大帝国的国王是多么荣幸的事,而他们要等待的,只是杜兰宁十世轻轻伸出的那根手指。老国王沉重地呼吸了良久,这才缓缓伸出手,指向了跪在远处的卡隆:
“在荣耀大殿顶,有一块刻着骑士教义的铭牌……我的诏书几年前就已经写好……就藏在那块铭牌之后……这份诏书本来应该让麦洛迪领主宣读……他身在远西,那么……卡隆,你代替他吧……”
这一番话说出,跪在锦榻下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这位开了一辈子玩笑打了一辈子谜语的老国王临终前都不忘记用传位诏书设下一个悬念。
“教皇大人……尤因……尤洛尔……我要你们发誓,无论我选择谁作为我王位的继承人,你们都要遵从我的遗愿,全力辅佐他治理我的王国……”
这本来是历代国王传下诏令前例行的程序,然而杜兰宁十世的话语中却透漏出一丝异样的气息。毫不犹豫,老教皇以手加额,郑重地道:“我发誓。”
“我发誓!”
“我发誓!”
早已按耐不住的尤因和尤洛尔同样以手加额道。
“嗯……”老国王终于轻松地闭上了眼睛,“洁西卡……”
洁西卡流泪道:“女儿在……”
“我留了一份礼物在你的寝宫里……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答应父王最后一个要求……永远不要揭开我脸上的绷带……我不要你看到我恐怖的样子……永远不要……”
杜兰宁十世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剧烈的咳嗽后,没有了任何一丝声音。
“陛下——”一直在一边默默哭泣的纳兰王妃一个踉跄,晕倒在了台阶上。无数声悲伤之极的哭喊从寝宫内传出,静立在花园中的王公勋爵们面朝老国王灵魂升天的方向,跪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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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七七七年,统治了容克帝国近三十年的杜兰宁十世永远离开了他的王国和儿女。开了一辈子玩笑的老国王留下了那份匪夷所思的诏书,也挑动了整个容克帝国内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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