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妄之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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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冬日似乎仍然很留恋这个尘世,很是舍不得就这么消逝,像一团夏日的篝火般,挣红着自己的灰蒙蒙的圆脸,俯视着这繁华的万丈红尘!
天空之上,有彤云满布,光华璀璨。而位于大江边的金三镇,大街上与往日相比,寂寥了许多。几辆呼啸着的警车,在街上来回巡逻着。隐隐中,似乎有一种紧张的气息像一张网般悄悄撒下,给人一种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很安静,很安静!
相对于大街来说,镇派出所里则是热闹了许多。有一个疯子,拿着一根长约米半的尖利水管,状若疯狂的砸着派出所办公室里的玻璃窗。他的身边,老刑警老黄正苦着一张脸,拼命拉扯着这个疯子。
“小海,小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老黄几乎是用哭喊的声音大叫着。
这疯子,是从省城里赶回镇子的方海东!
方海东恍若未闻,手里的水管仍然挥舞着,“劈里啪啦”的响声,不断从所里传了出来。在外面站立着的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则是无奈的相互苦笑着。谁,也没有去阻止方海东这个疯狂的行为。
是的,有谁懂得方海东对所长伍仁贵的那份感情?
伍仁贵,金三镇的派出所所长死了。那个经常满口粗言脏语的老家伙,再也不能对着喜爱的人吼叫了,再也不能像个弥勒佛般笑呵呵的走在大街上了。
怎么死的?居然就是死在派出所门口的一条发臭的小沟边!而尸体,则是早上被清洁工人发现的。为什么会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死在这里,更没有人知道。所以,方海东很愤怒,愤怒得几乎疯了!
在省城的警察学院宿舍中,方海东听到由伍仁贵妻子口里说出的哪句话后,其实已经疯了!疯狂的他,几乎是直接丢下了伍仁贵的妻子,冲出了学院的大门,胡乱上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镇子。
老黄看着面前那个疯狂的年轻人,嘴角上抽搐着。咬了咬牙后,突然一把抱住了方海东,向着门口大叫了一声:“妈的,小齐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晕他?”
站着观望几个年轻警察,这才迅速跑过来!
方海东血红着眼,挥动着手中的水管,叫道:“你们敢?我打死你们!”水管带着风声,呼呼的挥向几个警察,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老黄见状,眼睛也发红了,单手死死紧抱着方海东,另外一只手在腰间啰啰嗦嗦的掏了几下,然后在方海东头顶上狠狠的一敲!不过,刚敲完眼前有长长的影子晃动,方海东的水管已经落在自己肩膀上。
“砰、砰”两声,两人同时跌倒在地上。
老黄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肩膀,再看看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方海东,长呼了一声:“妈的,痛死我了,这小子真是个疯子!嗨,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小海绑起来?”
那几个年轻警察,赶紧从里面拿了个手铐,将方海东双手绑住。谁知,方海东身子突然一动,头颅已撞向当中一个警察胸膛!“砰”的一声,那警察惨呼一声,直挺挺的往后跌去!
另外几人大吃一惊,想不到此时方海东居然还有余力反抗,几个齐声大叫,扑向了方海东,像叠罗汉一样将他压在地上。

“一群蠢货!”老黄狠狠的骂了几声,快步走到众人身边,将手铐戴在方海东手上,然后挥起手里的枪把,再次敲在方海东的头上。
方海东闷哼了一声,顿时没有了声息。
“黄叔,你这样会不会打死小海呀?”小齐惊恐的看着已翻着白眼的方海东。
老黄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小看黄叔了?小海只不过是被我打晕了而已。妈的,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呀!一大早回来就疯到现在,真是气死我了。惨啊,重新装修这里需要多少钱啊!”
说完,老黄心痛的看着办公室各处支离破碎的窗口。
方海东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手铐锁着,外面的天色已黯淡下来,老黄正笑眯眯的站在面前。
“老黄,放开我!”方海东喝了一声。
老黄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屋外那些玻璃碎片,说道:“不行,等下你这家伙又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事了。”
“放开我!”方海东吼了一声,瞪着老黄。
老黄还是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小海,不要太冲动。老伍死了,你以为我们不伤心么?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他的死因。可是,要冷静啊,冷静!”
方海东闻言,忽然好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般,垂下头来,抽泣着说道:“老黄,我是不是太过感性了?根本无法接受这老头的死信。在我父亲去后,我已将他当作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了。”
老黄默然,半晌才说道:“小海,做人感性是一件好事,但不能太过了。单纯的感性,属于入痴!刚才你的行为,就是属于这种了。而太过单纯的理性,属于入魔。属于冷血的那种了。有情有义并非坏事,但起码有个尺度。明白么?就算你将派出所拆了,也无法挽回老伍的命。”
方海东抬起头来,讶异的看着老黄,想不到这个平时不怎么做声的老刑警,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发人深省的话来。
老黄轻轻咳嗽了一声,苦笑道:“别看着我,这番话可是当年老伍刚上任说的。”
方海东黯然,想起自己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去。先是父亲他们,再是尤小晴母女,现在又到伍仁贵。似乎,和自己亲近的人,都会惨遭厄运。
难道,自己是个灾星?
本以为,离开了金三镇前往省城,可以忘记在哪里发生的事,不至于每逢面对东辟村,就会想起死去的父亲和许老头。可是,纵使换了空间又如何?这空间有门又如何?有门,就一定能走出去么?走还是不走,换还是不换,其实始终还在原地。
佛说,一粒沙里,还有一粒沙。一扇门后,是一扇门。
道说,红尘连红尘,红尘外依然是红尘。
这天这地,本来就是一铜炉。谁,能走出去?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人也不能幸免于外。只不过,这天地铜炉,锤炼的是人的心性而已。坚强者,可脱困而出,免受炉火之苦罢了。
术者,悟也!态度,决定一切。方乾的话,又在方海东耳边响起。
“老黄,放开我吧。”方海东抬起头来,双目澄明,没有了之前的狂乱和迷惘。老黄笑了笑,点了点头后,拿着钥匙亲自打开了那副冷冰冰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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