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黑森林夏虫语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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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幽冥死海上,暗蓝色的夜空下,繁星眨动鬼眼。雾霭般的渺渺苍天,灰蒙蒙地幻化成各种不知名字和来历的魂魄。飘忽忽,惨淡淡,游荡在阴阳界间。非人非鬼,不灵不妖。
如同浮蝣一般,哀叹短暂一生的须臾光阴。孤独的异乡鬼客,漫无边际地寻觅童年的纯真。阳世间路边的新柳吐绿,聂政眼睛里全是荒芜的田畴。
远处的山麓,浸没在眼泪里,浅浅的,隐隐的发出忧郁的痛楚。黄昏的白杨树,鼓噪的乌鸦也懒懒地偶尔喝一声“我呀”的怪叫。妈妈唐萼儿的新坟还燃着香烛,三柱灰蒂掉在碗里断成了几段。
姐姐聂嫈眼角含泪,把竹篮里的纸钱挥撒在田垅坟边。聂政仔细清除了周围的荒草,汗水从额头滴落在墓碑上。边干边自言自语,道:“娘,您走后,孩儿在这世上还留恋什么呢?爹的大仇未报,严仲子大夫的恩情未还。还有姐姐......听严大夫说,鲁圣人墨夫子提倡兼爱非攻,可是提倡归提倡,那些争斗者还不是仍旧在争夺吗?有谁听呢?若想止戈需加以更强的武力才行啊。可是谁若陷入争强斗狠的轮回中,还一样会万劫不复。他们手中掌握着更强大的暴力,没有至高无上的修为品性又怎能震慑住心魔呢?”
聂嫈看着心神恍惚的弟弟,欲言又止。她望着山边那渐渐升起的圆月,长叹一声。聂政挥动腰刀斩断一杈白杨树枝,拖着茂盛的叶子,为母亲墓碑前清扫的干干净净。聂嫈则将两株桃木花朵枝干插在妈妈坟头的两旁。然后又从竹篮里拿出几块干馍来,摆在祭台前。
此时,一轮明月挂上白杨树枝头,田野上空传来一阵阵哀婉的洞箫乐声。聂政吹着他心爱的紫竹洞箫,音色清寥孤寂,幽苦婉转的哀音涤荡着四寂的山峦,连白杨树枝头也落满了乌鸦,静静地聆听着姐弟二人的祭母箫歌。聂嫈轻轻随箫曲吟唱,止不住热泪盈眶。
皎洁的月光,照洒在空旷的田野上,童话般似银辉铺陈妆点着大地。可又有谁想到,这如水圣洁清澈的夜晚,掩藏着多少白天现实世界中饿殍遍野,生灵涂炭的战乱流离场景呢!
聂嫈望着将要登程赴韩的弟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抽泣化成夺眶的泪水奔涌。今宵此刻离别之后,姐弟将永无见面之期。聂政停了箫声,手指轻轻拂过姐姐美丽光洁的脸颊,替她抹去冰凉的眼泪。

聂政略微颤颤的呼唤,哽咽地再也叫不出声来。聂嫈低下头,扑簌簌地泪滴落在衣襟上。她紧紧攥着弟弟的双手,无声地哭泣着。
聂政的魂魄,仿佛在阴阳界的月魂中,看到姐姐的泪眼,哀婉凄美,楚楚动人。姐姐,你在哪啊?我还能再看到你吗?我想你,你怎么离我那么远呢!我的手再也无法触摸到你的泪水了。姐姐曾对我说过:“男儿鲜血当为理想自由而洒,万丈雄心莫辜负磊落人生!天下苍生百姓贫贱之躯流离失所,饥荒战乱十室九空。管他什么合纵连横,攻宋伐楚,擒贼擒王,只有杀掉为祸人间的恶魔统治者,战争策划发动者,才能拯救无辜的人民,为家父聂汜报仇雪恨。”
严霜儿的爷爷严仲子大夫一家被韩傀追杀,逃到濮阳隐居躲藏。谁知韩傀眼线众多,严大夫竟被自己的家奴出卖,韩傀的追兵在一夜之间血洗严府,却在混乱中逃出了严霜儿,被墨侠聂赤救走。
聂赤爱惜严霜儿乃忠烈之后,将她带到千里之外的延平津白龙湖,传授武艺剑法。聂赤回琅嬛墨鸟宫离开她之前,将自己的后人聂政必会到白龙湖寻剑之事秘嘱严霜儿,吩咐她在此等候聂政,协助他潜入湖底剑冢宫,获取祖传的“聂干将”白龙雄剑,用来刺杀韩傀。
严霜儿和雷焕的武士扮成各种装束的平民百姓,围聚在聂政尸首不远处的街市铺户酒楼里。当发现一个白衣女子抱起聂政恸哭时,为时已晚。严霜儿的头脑“嗡”一下子,怎么也没想到聂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怎么办?聂政哥哥曾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大姐哭尸认弟岂不正是上了老贼韩傀的圈套吗?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聂嫈抱着弟弟血尸痛哭不止,高呼道:“聂政!聂政!姐姐来看你来了!姐姐来陪你一起走!姐姐来陪你一块去见咱爹咱娘!天!天!天!”哭毕竟痛彻肝肠,眼眦溢血,昏厥过去。严霜儿一见,呼哨一声,率领丰城众武士直扑阳翟街市中抢救聂嫈姐姐,顷刻间与韩傀的御林军交手展开一场鏖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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