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尴尬的身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回宫的这一路上,那位张侍卫道是谦卑有礼,态度不冷不热,香凝没话找话的总想从他嘴里探出点口风来,可那位大人就是油盐不进,笑而不答。弄得香凝直拧眉毛,‘哼,他还真铁面无私呢’。呵呵,香凝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可爱!
幸好我这一路上身体还吃得消,没有让她太费心。路程也不是很赶,每到一处小城镇,那位‘张铁面’都会安排好我们的住宿,香凝也会寻找各种机会给我煎药,我真是不想吃了,都苦到脚指头了。可是看到她那么费尽心思才熬来的,我也只好听话地喝下去。
我推开窗户望向夜空,点点繁星闪烁。多像十四那夜注视我的双眸啊:“香凝,我们逃走吧!?”我很认真的看着香凝。
她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嗯?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我害怕!”是真心话啊。
“你又胡思乱想了!为什么要跑啊?往哪跑啊?跑得了吗?早点歇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香凝开始捕床铺了。
“我想他们了!香凝,你说…我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香凝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会的,只要你在宫里,就一定能再见到他们。所以别想着逃跑了,别说你跑不了,就是让你逃,恐怕你也舍不得跑吧?睡吧,啊!”她关上窗户揽着我走到床边。
“你说,他们此刻在做什么?”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当然是在想你了!”香凝轻轻拍着我,“别想了,睡吧!”
他们还是少想我一点好。唉,不知皇上和德妃会怎么编排我?
香凝挑开窗帘向外看着:“唉呀,到了,到了,终于回来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高高的红墙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张铁面对守门的侍卫亮出腰牌,我们的马车顺利的进了宫门。又走了一段,他叫我们下车,我下车站定以后四下打量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乾清宫了,我望着珠红的大门,恍如隔世,觉得有点陌生。张铁面叫来两个小太监帮我们把东西搬进我和香凝的房间。
“两位姑娘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小臣还要去传皇上的圣旨,就先告辞了。”张铁面说完就要走。
“嗳,大人请留步!请问皇上还有什么旨意啊?”香凝啊,我看你问了也是白问。
果然,那张铁面笑而未答,转身走了。
“搞什么呀?神神秘秘的!”香凝不满的嘟着嘴,关上门开始收拾东西,“不过还好,反正咱们又回到乾清宫了,只要能和以前一样就好!你去床上躺会儿,我收拾好了就去给你弄吃的。”
和以前一样?会吗?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吗?如果和以前一样那还叫我们先回宫做什么?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我看着忙忙碌碌的香凝,终忍住没有说出心底的疑惑,还是别让她跟着操心了。
果然,我的预感两天后得到了证实。
“嫣然姑娘,姑娘在屋里吗?”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呀?来了,来了。”香凝走过去开门了。“嗳!小九子,你来做什么?”是乾清宫的一个守门小太监。
“图公公来了,他说要见然姑娘!”
香凝问:“哪个图公公呀?”我也走到了门口。
“是图方,图公公!”小九子又小声的说:“好像来传万岁爷旨意的。请然姑娘快跟奴才去吧,这个图公公可官升脾气长了。”
“图方?”我听着耳熟啊,图方,图公公,“咱们走吧!”
“我也去!”香凝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进了偏厅,我一看,原来是这个图公公,是我和烟红进宫选秀时的领首太监,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升迁了,牛轰轰的背着手站着东瞧西望的。我连忙走上前欲给他福礼。
“唉呀,不敢当。然姑娘可别多礼,别折煞了奴才啊!”他一见我,一改刚才的气势,卑躬屈膝的满脸谄媚。
我看看香凝,她也是一脸疑惑。
“请问图公公,您唤奴婢来,有什么事吗?”我打断他对我的上下打量。这个图方还是那般让人讨厌,做了太监也不老实。
他听了我的问话,才正色说道:“哦,是是,奴才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见然姑娘的,姑娘回去简单收拾一下,随奴才去吧。”
“要带我去哪儿?”我心里狂跳。
香凝过来紧紧拉住我的胳膊:“是呀,图公公要带她去哪儿里呀?皇上的旨意是什么呀?”
图公公沉着脸说:“去了就知道了。然姑娘快去收拾吧。不收拾也没事,那儿什么都有,还有人侍候。要不,现在就随奴才走吧!”
“哦,那我们这就回屋收拾收拾随公公去,请公公稍等片刻吧。”香凝拉起我就要走。
身后传来图方的声音:“万岁爷的旨意只说带然姑娘去,这位姑娘一会儿就不必来了。那请然姑娘快点儿,奴才在这儿等着。”
香凝停下脚步转过身:“为什么不让我去,她身子还没好呢,我不去谁照顾她呀?”
图方笑眯眯的说:“这个姑娘就不用担心了,姑娘刚回宫那天,张大人就向我传达了万岁爷的圣旨。奴才想让姑娘住得舒适些,早就派人去收拾了,这不,一切都打点好了,这才来接然姑娘去的。那儿清静,还有丫头侍候,适合然姑娘静养!然姑娘快去准备吧!
香凝还欲说什么,我拉住她:“姐姐走,回去帮我收拾东西吧!”
香凝边收拾东西边问:“嫣然,你说他要带你去哪儿啊?为什么不让我跟着?”
“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我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别担心了,你没听图公公说嘛,那儿清静,还有人侍候,适合我静养,巴成是要我去养病的,等好了我就回来了。”我安慰着香凝。
香凝红着眼睛对我一通嘱咐,万分不舍的把我送出了乾清宫。
门口居然还有顶矫子。
“姑娘身子还没全好,上矫吧!”图公公谄媚的为我挑起矫帘。
我不知要把我抬到何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还是在宫里,只是离乾清宫越来越远了,而且我凭直觉离长春宫也是越来越远了。
“到了,然姑娘下矫吧!”图方帮我挑起帘子。
我走下矫,抬头一看,这里果然幽静啊,我猜想这里应该是紫禁城最偏僻的一处院落了吧。大门那里正有几个太监在往下拆匾额。
图方冲他们喊道:“你们几个死奴才,还不快过来见过然姑娘!”
那几个小太监慌忙低着头过来给我行礼。
“不可,不可!这是做什么?”我赶紧伸手要阻止他们。
“姑娘别,这是他们该有的礼数!”图方出声阴止我,又厉声对他们说:“以后,好好侍候然姑娘,出了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然姑娘,里面请吧!以后您就在这儿静养身子吧!”图方伸着手引我进去。
我看到门边倒着一块旧匾额“景……阁”,中间那个字被一块新的匾额挡住了看不到,新匾上面刻着“居然阁”三个字。为什么要换匾啊?居然阁?我带着疑问走进院子。
图方又大声唤来四个宫女,又像刚才一样演习了一遍。他叫了一个小宫女来到我近前:“你以后就负责贴身侍候然姑娘了。好好侍候,听见了没有?”
那个小宫女吓得连连点头称‘是’。
“然姑娘,您回屋歇着吧,奴才告退了!”图方吩咐一通之后要走人了。
“图公公请留步!”我忙叫住他:“图公公,您把奴婢送到这儿来,究竟是要奴婢来做什么的?还请公公明示!”
图公公略躬着身回我话:“然姑娘,奴才只是接到旨意,安排姑娘来这儿静养身子,上头吩咐奴才们好生侍候然姑娘,别的奴才也不知,”他看看了四周又压低声音说:“具体的恐怕还要等万岁爷回宫了才有指示吧。不过奴才猜想,姑娘肯定是要飞上枝头了!奴才告退!”
“嗳!你别走啊!”我又快步追了上去:“那皇上什么时候回宫啊?”
“应该快了吧!奴才可说不准!”图方匆匆走了。
“然姑娘,快回屋歇着吧!厨房煎了药,一会儿奴婢去取来侍候姑娘喝下!”是那个被吩咐要贴身侍候我的小宫女。
我边跟着她走,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秋叶,姑娘叫奴婢小叶就行了。”她送我进了房间。搀我坐下,又给我倒了杯水。还有两个小宫女拿着我的包袱跟了进来,开始小心的收拾起来。
我满腹疑问的看着她们,我又打量了一下房间,这应该是这院子里的上房啊,我一个小奴婢怎么能……:“小叶,你们不用收拾了,我自己会弄的,我好像不应该住这儿吧,会不会弄错了?”
小叶微笑着走过来回话:“没有啊!上头吩咐了,说姑娘以后就是这居然阁的主子了,姑娘自然要住在上房的,奴婢们都是来侍候姑娘的!”
“什么?我?主子?”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一个小宫女到这儿来当主子,我当的什么主子呀?这老康搞什么呀?
“姑娘累了吧?快到床上躺会儿吧,奴婢一会儿去给姑娘端药来!”小叶已手脚利落的弄好了床铺,要扶我过去。
“小叶,图公公都吩咐你们什么了?”我要多探听些消息。
“姑娘坐下,奴婢慢慢跟您说。”小叶把我扶靠在床上,“这院子从前一直空着没人住,两天前图公公点了名把奴婢们带来的,图公公说上头有指示,让奴婢们来侍候姑娘,好好把院子给收拾干净,得让姑娘住得舒舒服服的。太医院还送来了药,吩咐奴婢们每天准时煎了给姑娘服用。图公公说让奴婢们像侍候主子一样侍候就是了。姑娘身子还没好,躺会吧,奴婢去看看药好了没!”
“这院子原来是做什么用的?”我任由小叶扶我躺下。
小叶轻轻给我盖上被子:“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以后就叫‘居然阁’了,我听图公公早上吩咐门口的太监说,让他们换匾时小心着点儿,说是德妃娘娘赐的名儿呢!”
“什么?德妃娘娘赐的名?”小叶冲我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让我到这儿来,就来呗,干嘛还改名儿,又赐名儿的,弄得神秘兮兮的,有这必要吗?什么意思啊?还吩咐把我当主子侍候,我是哪门子主子啊?宫女做主子,还真稀奇了?德妃赐名?居然阁?居…然…阁?啊,我噌地从床上坐起来,莫非…莫非,莫不是此‘拘’而非彼‘居’?应该叫‘拘然阁’才对吧?哈哈哈,我不禁在心底冷笑,林然啊林然,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也能被你想到?
“我应该谢谢你的…可是说句心里话我更恨你,你救了我一个儿子,却也害了我一个儿子…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他们也是,但是你的犹豫不决迟早会害了他们,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我的儿子!”
啊!我光脚跑下地,一把推开窗户,望向远方的天空,我猜得没错吧?德妃娘娘?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吧?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呢!是吗?这样我就再也害不了他们了是吧?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赐我一死算了,免得你如此大费苦心!
“唉呀!姑娘怎么不好好躺着啊?地上凉,可别着凉了呀?”小叶放下药忙过来扶我,“啊!姑娘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宣太医啊?”
我顺从的任她把我带回到床上:“别宣太医,我没事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那这药……”小叶紧张的看看我。
“拿来吧,我喝。”我向她伸出手。
她把药端过来,准备一口口喂我,我抢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又把空碗还给她,她吃惊的看着我,我勉强对她笑笑,“我喜欢这么喝药!以后你就会习惯的。我要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姑娘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奴婢!”小叶端着碗出去了。
这药今日喝着倒不觉得苦了,难道是我又失去了味觉吗?还是心里的苦远胜过这碗苦药,让我已经麻木了?
~~
时间过得还真快啊,一晃竟然是秋天了。
我带着尴尬的身份,主子不主子、奴婢不奴婢的,在这‘拘然阁’一待就是三个月,“然姑娘”就是他们对我的称呼,听得出他们叫得都很是恭敬。
这处院落确实像我猜想的那样,偏僻幽静,消息闭塞,可以算是紫禁城里的一个世外桃源了吧!除了图公公时不时的来看看,送些食粮,就不曾有人来过。我也没有跨出过大门一步,既然领会了‘拘然阁’,那就守守本分,两耳不闻窗外事吧!四个小太监、四个小宫女,加我一共住了九个人,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三天前的一天,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好像有些喧闹声,小叶过去开窗张望着:“姑娘,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听着怎么像是欢呼声啊。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啊?”
我没接话,管他什么事呢?关我屁事!我低着头继续抚琴,这三个月我待得实在太无聊了,房里正好摆了一把古筝,我就只好拿它来解闷了。还别说,这方面我还蛮有悟性的,竟被我自学成材了,我居然能弹凑出几首简单的曲调。
也许是太郁闷了,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起初几日还是静不下心来,我拚命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静心,静心……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