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康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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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账子,向后山坡走去。蓝天白云,芳草依依,让我渐渐忘了刚才的惶恐。我找了一处舒适的草地躺了下来,半眯着眼,嘴里不自觉地胡言乱语着:“蓝蓝的天、悠悠的云,青青的河畔小草,静静等天荒地老…”
“蓝蓝的天、悠悠的云,青草地上的依依佳人,可是再等待与我共度天荒地老?”一个熟悉、略带戏谑的声音闯了进来。我睁大眼睛一瞧,出现在我面前的正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他此刻已在我身侧坐了下来,满脸笑意地俯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还偷听人家说话,真没礼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个道理十四爷都不懂吗,可见先生教书时你准是溜号去了!”我边说着边站了起来,也不给他行礼。
他笑而不答,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伸手为我拿掉粘在衣服上的一根草屑。我忽然感觉这种情况下多少显得有些暧昧,便迈离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不想他又逼近了两步,脸上不再有笑,只是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我,我纳闷这位爷今儿怎么转性了,还从未见过他有这副表情呢?老康家的孩子看来都没那么简单,我正寻思呢,他的手竟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声音也与往日不同:“嫣然,你到底是谁?你从哪儿来?”我心里不禁一惊,一时竟忘了打开他的手,嗯?他怎么这么问,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正想着,耳边又飘来他的低语:“你究竟还要带给我多少震憾,多少惊喜?你可知道,每一次这里都像是有人在拼命的敲击!振得我喘不过气来。”说着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如果有一天它承受不了了,你会不会对我负责?会不会?”他目光柔柔的却也狠狠地盯住我。
我不禁愣在那里,怎么会这样?想起昨夜他璀璨如星的双眸,看着他此刻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十四阿哥吗?这个小鬼该不会是对我……?不会,不会,他才多大呀,我忙推开他,怒视着他,大声道:“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对你负责?你想得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说完,转身就跑,听身后没有追来的声音,才放下心。长呼口气,看来不论在哪个朝代都存在早恋现象。若是被我那些朋友们知道了还了得,还不笑我老牛吃嫩草才怪呢?
快到德妃的账子时,遇到了四爷和十三。十三笑着走到我面前,说:“你跑什么呀,后面有人追你吗?”我上前给他二人行了礼,问道:“四爷、十三爷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吧?娘娘刚才还在小睡,不知现在起了没?待我进去看看,若是娘娘起了,我再来叫二位爷进去。”
“你呀,所答非所问,”十三笑看着我说,看来没有打算放我走的样子,“我真想掰开你这小脑袋瓜,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边说边用手点着我的头。
“十三爷,你这人忘性还真大呢!您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要掰开恩人的脑袋瓜?”我做出生气的样子看着他,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的四阿哥,他此时略带笑意的看着我,这还真难得啊!
“哈哈…你不说我道忘了问你了,刚才你是怎么想出那个‘蚊蝇笑话’的?你不知道,刚才笑得我和十四弟肠子都快出来了。老十刚开始也跟着我们笑来着,后来才反应过来,又气得他满脸涨红。哈哈…真是太过瘾了。”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又紧张起来,看来十阿哥早晚得来向我寻仇。
“你还好意思笑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我冒了多大的生命危险替你解难,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容易吗我?!”看来我这番话不管用,十三听了,笑得更是前仰后合了,四阿哥也终于忍不住微微裂开了嘴角,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忙低下头,假装生气。
“怎么?这就生气了?呵呵,好好好,不笑了,谁叫你这么可爱?我和四哥心里明白得很,知道你那是为的哪桩,我太高兴了才会这么笑的,”说着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让我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他,十三很认真、很坚定地对我说:“因为高兴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别怕,有我和四哥呢,我们会保护你的。”我看看十三,又偷偷的看看四爷,他已收起刚才难得一见的笑容,此刻也正看着我呢,目光深邃如碧谭,似要将人吞噬一般,让看了的人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耳边想起烟红那悦耳的声音,才打破了我白痴一样的呆愣,“奴婢给四爷、十三爷请安,二位爷吉祥!娘娘请两位爷进去呢!”
我们四人依次进了账子。他二人向德妃行了礼,德妃示意他们坐下。我和烟红一一给他们奉了茶,就立在德妃身侧。德妃问道:“胤祥啊,我刚起来就听见你在外面哈哈大笑,你道是说说,遇着什么好笑的新鲜事儿了,说出来让额娘也乐乐。”德妃笑眯眯、满眼慈爱的看着十三。
我暗暗叫苦,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目光乞求地看着十三。他忍着笑意看了我一眼,对娘娘说:“额娘,没什么,今儿狩猎皇阿玛夸我和十四弟大有长进,我一时就忘乎所以了。”说完还冲我眨眨眼。哼,说谎话都不打草稿,是谁刚才被十阿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这会脸皮倒厚起来了。
德妃一听儿子们被夸奖,很是高兴,就又追问:“哦?是吗?那你快给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我一脸玩味地看看十三,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看你怎么回答?十三只是好笑地看着我,他可能没想到我还是个报复心挺重的女子吧?
十三还未及回答,十四却从外面进来了,“额娘,儿子来给您请安了,咦?四哥、十三哥也在呀!”他忙又向他们行了礼。
德妃一看十四也来了,脸上笑得更是开心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和你两位哥哥说话呢,听说今儿狩猎你们都得了你皇阿玛夸奖了?”我一听,得,又旧事重提了。我看了眼十四,他也正在看我,想起刚才的一幕,我心头一紧。但见他又是往日那副尊容,没什么异样,便又放下心来。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把头一低,拧着手里的娟帕。
“额娘,皇阿玛夸奖我们,我们自是高兴啊,不过,还有比这更可乐儿的事呢。是吧,四哥,十三哥?”我使劲儿地拧着帕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想干什么?要报复我吗?我恶狠狠地朝他瞪去,他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看着我。
果然,他的话引起了德妃的好奇心,她接口问道:“什么事呀这么可乐?十三,你刚才在外头八成也是乐这事儿呢吧?还不快点告诉我?让额娘也乐乐呀!”
这十三、十四俩人相视一眼,就都别过脸去强忍住笑意。哼!他们这会到是有默契,都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嗯!是呀,什么事那么好乐呀,说出来让朕也乐乐!”今天是我倒霉运了,这老康这会怎么偏偏又来凑热闹?众人忙俯身给老康行礼。“都起吧,不是在宫里,就不用这么多礼了。老十四,你们笑什么呢,快告诉朕!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唉,老康啊,你来得还真是时候,今天我是难逃一劫了。

十三、十四见我一脸苦瓜相,笑得更起劲儿了。你们这俩个冤家给我等着,姑奶奶这笔账可给你们记下了,回头找你们算账。
“皇阿玛,也没什么,只是今日与几位哥哥狩猎玩儿得尽兴,一时高兴而以。”呼,还是十四仁义啊,姐姐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我感激地朝他看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是那副嘲弄嬉皮像,我心里就立马不谢他了。气愤地想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
“皇阿玛,十四弟说得没错,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呢,是吧,四哥,十四弟?”哈呀,你这老十三,说你忘恩负义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都说十三君子坦荡荡,原来也不过是小人一个!瞧他那一脸驴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唉,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我又向四阿哥看去,只好求救于他了。可没成想他紧抿双唇,表情漠然,只是双眸漆黑略闪点点星光地看着我。
哈,真是可笑!这帮家伙,刚才是谁跟我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的?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
“对对,皇阿玛,我们是想起晌午刚狩完猎回来,嫣然给我们奉茶时讲了个笑话,真是好笑至极,才忍不住笑起来的。”如果人的目光可以杀人,眼前十四肯定早已一命呜呼了。
“哦?嫣然?”老康回过身来看着我说:“朕记得你,上次让你给混过去了,今日定要给朕补回来。说说吧,你给阿哥们讲了个什么笑话呀,他们乐成这样?若今日把朕也逗笑了,朕还要赏你!”
晕倒!只怕你听完我把你的十阿哥比成蚊蝇以后,不会赏我而是会杀了我才是吧。想到此我赶紧跪了下去,哀求道:“万岁爷,您还是饶了奴婢吧,您上次赏奴婢的开心果,奴婢现在还没吃完呢!”
“哈哈哈…”众人一通爆笑,你们倒是笑得开心,可我的小命离丢不远儿了。“哈哈…你起来吧,朕今日肯定不赏你开心果,你尽管讲,讲得好重重有赏!”老康又在威逼了。
我自然是不会给他讲那个‘蚊蝇’笑话的,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讲个什么好呢?有了,我忽然想起诺诺从前给我们家每个人讲过的一则笑话,不妨就用这个试试吧,看能否蒙混过关。
心下有了主意,便站起身来,深呼了口气。清清嗓子道:“那奴婢就讲了,若是不好万岁爷可不许罚奴婢?”主子们各自落座,老康向我点点头,众人都期待地看着我。我也只好生情并茂地讲了起来:
某日,大明看见小强拿着一面镜子站在湖边,便走过去问小强:“小强,你在那里做什麽?”
小强回道:“我在钓鱼。”
大明又问:“用镜子钓鱼?”
小强回道:“不错,这是一种新的钓鱼方法,我就要发大财了。”
小明忙又问小强:“你能把这个方法告诉我吗?”
小强答道:“能,你给我一百两我就告诉你。”
小明乖乖付了钱。
小强把钱揣进衣兜,然后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吧,方法是这样的,你把镜子对着水面,一看见有鱼游过来就马上用镜子的反光去吓它。鱼儿吓昏了你就可以把他给捞起来了。”
小明说道:“胡说八道,这样怎麽可能钓到鱼?你钓到几条了?”
小强回道:“今天你是第五条。”
“哈哈哈…”又是一阵爆笑。我先偷偷看了看老康,他正哈哈大笑呢,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躲过一劫了。呼!一屋子的主子奴才都笑开了花。只有四爷笑得比较含蓄,嘴巴没裂那么大,德妃笑得直抹眼泪,那十三、十四笑得最欢,十四还边笑边拍桌子,至于吗?就那么好笑吗?诺诺给我们讲的时候,我们虽也笑了可也没觉得特别好笑,只不过从她嘴里讲出这样的笑话,感觉她‘人小鬼大’才觉得十分好笑而以。唉,可见,这古代人尤其是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平日里一个个都被这样那样的规矩束缚着,处处谨言慎行不敢越礼数的。我不禁有些可怜起他们来,再看看那俩个笑得像傻瓜一样的家伙,算了,想必他们也难得这么高兴,就把刚才还说要报复他们的事儿忘了吧。
“嗯!讲得不错,说吧,你想让朕赏你点什么?”老康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
我忙向他老人家福了福,说道:“谢万岁爷,奴婢不要什么赏赐,奴婢觉得主子们能开怀一笑,就是对奴婢最大最好的赏赐!”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老康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仿佛在辩我此话的真假,又仿佛……我低下头不敢与他正视,又听老康道:“嗯!德妃啊,你还真捡了块宝儿哇!”
“皇上说得是,这然丫头啊,聪明伶俐,手脚勤快,甚得我喜欢,平日里笑话百出,妙语联珠,逗得其他几宫娘娘常往我那儿跑,那良妹妹有一次竟还向我讨这丫头去呢!虽说这丫头让我平日给宠坏了,但也舍不得给了别人啊!”德妃满眼慈爱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哦?那——朕若是向你讨,你可舍得?”老康半玩笑半当真的言语一出,顿时压雀无声,我惊慌的看看老康,他没有看我,面色淡淡的,似笑非笑地环顾这屋里的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四阿哥、十三、十四已没了刚才的笑容,此刻正各怀心事地看着我,我忙收回目光,面带乞求地看向德妃娘娘。
显然,她也被老康这句问话着实吓了一跳,她看看她儿子们又看看老康,瞬间神色已恢复平静,面带微笑地对老康说道:“呵呵,这然丫头的确讨人喜欢,不过这段日子被我宠得坏了不少规矩,怪我心太软没舍得责罚她。皇上要是真喜欢,也不急在一时,等我再好好调教调教,过些时候若是有了长进,再送去给皇上岂不更好?”这德妃不愧深得老康喜爱,说话滴水不漏,不拒不应,有理有节,让人难以反驳。
我忙看老康有何反应?他还是刚才的表情,淡淡地道:“就依德妃,以后再说吧!李德全,传膳!”说着,笑了笑,又对那几个爷说道:“老四,你们几个也留下一起用膳吧。”他们三人忙谢恩。德妃向我和烟红使了个眼色,我忙和她跪安,出了账。
烟红拉着我跑到一个无人的地儿,问我道:“姐姐,皇上刚才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要讨了你去做妃子吧…”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别乱说,你就别吓我了,娘娘这不没松口吗?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搓着双手仰望苍天祈祷着。
烟红看我吓得脸色苍白,忙安慰我道:“姐姐别担心,刚才只不定是皇上的一个玩笑话呢?皇上日理万机,忙得很,说不定过几日他自己就忘了呢!姐姐这几日哪都别去,除了侍候娘娘,就待在咱们账子里吧。”我冲她点点头,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我们都错了,皇上的那句似有意又似无意的问话,并非一句玩笑话,在圣驾回宫两个月后的一天,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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