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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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集团的大楼位于集安市中心,十八层的建筑在集安市绝对是最为高大的,闪闪发光的落地玻璃幕墙也绝对是最为豪华的。大厦从四层往上是各种高级会所,每日入夜有不少社会名流在此举办各种party,集安市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乐此不疲参与其中,靳百川更是周游在各种聚会之间,频频结识商界政界的人物,巩固他本来已经日渐稳固的地位。
三层一间豪华的套间是靳百川的办公室,宽大的办公室中央摆着一艘巨大的玉石雕刻的工艺品大船,船帆上面大书“一帆风顺”四个金字,下面落款的名字可以说是声明显赫,在集安政坛摸爬滚打的人对这个名字无不如雷贯耳,欧青松,N省省长,前任集安市委书记。省长亲笔题词赠送礼物,足见靳百川和欧省长相交甚厚。有这样的靠山,在加上过亿的资产,靳百川在集安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但是此刻这位神通广大的人物,这位身高不足一米七,体形瘦小却名震集安黑道的人物,面上不见了平日里出现在镜头前的招牌式的微笑,而是如同挂上了一层霜,冷冷得看着手中薄薄的几页复印材料,眉头皱成一团。
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笔挺的西装,几乎纤尘不染,面色甚是白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平添了几分斯文。镜片后的双目微微闭着,头仰靠在沙发的后背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晃动着。
靳百川的身子深深陷在宽大的老板椅中,说道:“何晨钟和李暮鼓看清楚了没有,真的是他吗?”
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道:“那两个废物当时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有记住那个人的面目,现在还认个屁,我已经叫老四过来了,当时老四也在,他应该有点印象。你看看从学校搞来的学籍档案,有什么想法没有?”
靳百川的眉头锁得更紧,道:“这个档案太简单,只知道是去年转学过来的,之前的经历都是空白,连家庭成员都没有填写。学校学生处的人说原来的档案就快调来了,既然有原来的档案,他们也就懒得了解情况,等着档案到了入进去就是了,所以这些项目就都空着了。”
中年人道:“他的亲属呢,学校的人都不知道吗?”
靳百川摇头道:“这个学生去年转学过来是老校长安排的,学生处的老师就接到了这样的几张档案,老校长今年退休,到美国找他的儿子安度晚年去了。所以现在没人能说清楚这个学生的来历。”
中年人道:“他的班主任老师呢,开家长会的时候总有吧?”
靳百川道:“家长会?集安一中的学生来自全身各个城市,哪里有条件开家长会?我儿子就在那里上学,这么多年以来,我就没听说他们那里开过家长会。班主任我也托人去打听了,知道的不比学生处的多。”
中年人道:“你不觉得可疑吗?忽然凭空冒出来,没有以前,从零开始,没有亲人,无从查起,太干净了。”
靳百川使劲用手揉着太阳**,道:“但是按照他们的作风,一般都会准备一整套档案,绝对是有来龙有去脉清清楚楚,让人看了不起一点怀疑,象这样的,一看就有问题,也不是他们的风格。”
中年人沉思了片刻,道:“老靳,这是你的地头,办事你比我方便的多,我这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和两年前松花江畔那伙人有关,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组织的生死,不可小视。”
靳百川点点头,道:“这几天我一直没有闲着,自打听了何晨钟他们的疑惑之后,我就开始查,发现现在这个小子已经和金字门、火字门同时结下梁子,集安的五大门派,现在有最为好勇斗狠的两个天天算计要置他于死地,恐怕他的日子不长了。”
中年人连连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这个学生如果和那伙人有关,可万万不能伤了性命,我们还有大用途。如果搞明白是我们虚惊一场,让他们再动手不迟。”
靳百川道:“我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这小子的来历,这个简单,不用我出面,这事交给警察就可以了。”
中年人不由一惊,道:“警察?最好不要牵扯警方,万一有人问起为什么查他,你怎么解释?搞不好会把咱们的老大露出来的。要方便动用警方,还用你在这里操心,老大一句话不就搞定了吗?”
靳百川哈哈一笑,道:“老狐狸,你就放心吧,在我的地方,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保证会有警察查他一个底儿调,还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绝对的名正言顺,你就看好吧。”
学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校运会将如期在9月底召开,高三的学生们虽然学习压力很大,但是一想到这是在集安一中的最后一次校运会,都想要给自己的班级拿一个好的名次,做为高中生涯的谢幕礼之一。方舒他们几个管乐队的高三学生也计划在校运会的开幕式上进行单独的表演,自打电影包场之后就开始忙碌,从选取乐曲到安排阵容,展开排练,管乐队队长忙得不亦乐乎,作为队长得力助手兼好友的方舒自然责无旁贷帮着跑前跑后,除了上课在教室,连自习都不上了,天天泡在管乐队的练功房里,弄得许正阳更加神不守舍,天天看着方舒和万鹏飞忙碌,总觉得万鹏飞脸上的笑容都透露出成功的味道,心中更是不停打鼓,生怕万鹏飞近水楼台先得月。石磊看许正阳天天愁容满面,早猜了一个十足,以一顿大饭开价,要向许正阳出谋划策,许正阳咬牙在校外的小饭馆设宴,菜过无味之后,石磊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计策很简单,你只要厚着脸皮,天天跟着方舒,扎根到他们的管乐队练功房,就说是帮忙,实则是监督,一旦有机会就果断出手,不追到方舒誓不罢休。伙计,机会不多,好好把握。过了校运会,大家该忙着高考了,这时追不到,只怕要到毕业之后了。”许正阳踌躇了许久,终究不好意思做方舒的跟屁虫,冥思苦想之后,便开始扎根飞鹰社,说是为了便于指导郭永参赛,实际上一到社团,就搬着椅子坐到和管乐队相邻的墙边,竖着耳朵听动静,天长日久,飞鹰社众人都已习惯,好在离校运会没有几天了,也不用担心许正阳成为新版望夫石,就由着他发痴去了。
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收效甚微,许正阳的相思之苦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日益加重,人也彷佛憔悴了许多。石磊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骂这个好友胆小无用,和人打架的本事拿出百分之一放在这方面,只怕就会无往不利,可是现在,只能靠着朋友帮忙了。
这一日上午课间休息,方舒起身到屋外和一众女友聊天,许正阳条件反射一般便要跟着出去,出去和方舒聊天那是绝对不敢的,自打做了同桌,许正阳反而不敢和方舒多说一句闲话,彷佛身前身后都是眼睛盯着自己,生怕别人议论多了惹得方舒不快。他跟着方舒出去只是想离着方舒近一点,然后再大声和其他同学开开玩笑,一边说话一边观察方舒的动向,一旦自己说了什么生花妙语,更是仔细观察,盼着得到方舒的注意,仅此而已。
**刚刚离开板凳,石磊便凑了上来,道:“老弟,下午自习课,咱们到团委活动室给咱们班做校运会标语,我已经和老师请假了。”许正阳想都没想,道:“那可不行,我还得到飞鹰社去指导郭永训练呢。”石磊哈哈一笑,道:“鬼扯,谁不知道你小子在飞鹰社天天干什么,告诉你,你的监控对象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在团委活动室做标语,你爱去不去。”说罢起身就要走。许正阳心中一喜,一把拉住石磊,道:“你可不许骗人。”石磊一脸不屑,道:“还好兄弟呢,这点信任都没有。”许正阳早已乐开了花,一把搂住石磊的脖子,道:“好兄弟,哥哥中午请你吃饭。”石磊早被勒得涨红了脸,使劲挣扎着道:“快放手,你小子,怎么跟狗熊似得,勒死了我,谁帮你追方舒。”

许正阳心中大乐,只盼着下午快些到,上午课上老师讲了些什么,他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好容易捱到下午自习课,许正阳如同兔子一般飞跑到团委活动室,到了门口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将门推开,一眼看到正中的乒乓球桌上面对着花花绿绿的纸张,桌边围坐着方舒和几个女生,当下按耐住心中的喜悦和紧张,故作镇静的大摇大摆进屋,口中不住嚷嚷道:“你们够早的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着,屋里只有方舒、刘仪昭这些女生,却不见石磊的踪迹,不由更是紧张。
刘仪昭如同以往一样大大咧咧,大声道:“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这些男生,不过这种细活想你们也干不来,叫你们来就是打下手的,现在用不着你,机灵点,看看有什么活自己主动上手。”
许正阳一叠连声的应着,早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方舒身后,只见方舒正在用一些鲜红的皱纹纸折红花,雪白的脖颈微微前倾着,形成一个柔和的曲线,脸上神情甚是专注,更透出一种美丽,许正阳看着,不由的痴了。恍惚间背后被人重重一拍,刘仪昭的大嗓门喊了起来:“许正阳,让你来帮忙的,你神游四海干什么,上课是同桌看不够呀?还看。”几个女生早看见了许正阳的呆样,嗤嗤笑了起来。方舒闻声回头,一见许正阳站在身后面红耳赤,不禁也红了脸,道:“你来的正好,我的纸用完了,你和我去买点吧。”
刘仪昭哈哈笑着,道:“我说去买纸不用去两个人吧,要不然我也跟着?”方舒脸更红了,道:“我不去他怎么知道在哪里买,买什么样子的,你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这可是细活又不是打架,没人教他干得来吗?”说着不理刘仪昭,起身出门。许正阳连连应声,道:“就是就是,需要人指导,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可以独自干活了。”一边说一边逃一样的追了出去,听着背后一片女生清脆的笑声。
许正阳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快步追上方舒,二人并肩往校门外走去。销售工艺用品的商店就在校门口,距离活动室不足五百米,许正阳只恨距离太短,恨不得步行到十多公里之外的市中心去购买,只盼着路越长越好。二人虽然早已是同桌,但是象现在这样单独并肩行走还是少有,加上之前刘仪昭的调侃,二人都有些放不开,是以都是闷头走路,许正阳看方舒不开口,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走着走着,方舒忽然说道:“你上次的模拟考试英语和数学成绩都不好,在班里排名落到十五之后了。”
许正阳没有料到方舒开口就说这个,不由愣了一下,道:“没发挥好。”
方舒道:“可是我看你这几天上课也心不在焉,一个自习下来连一套习题都做不完,照这个样子下去,怎么高考?”
许正阳回想这几天,自打电影包场那天看到方舒和万鹏飞坐在一起看电影之后便乱了方寸,加上为了准备校运会方舒和万鹏飞天天出双入对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情学习,只怕下次模拟要落到二十名之后了。不由低了头不说话。
方舒顿了顿,道:“看电影那天是万鹏飞说要和我商量管乐队校运会的事情我才和他坐到一块的,想不到你介意了。”
许正阳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被方舒看穿了心事,口中哪里好意思承认,刚要否认,就看方舒目光如水盯着自己,哪里还说得出来。
方舒接着说:“刘仪昭喜欢万鹏飞,我是不会喜欢他这样的男生的,不过象你现在这样天天魂不守舍的不好好学习,就快要和万鹏飞差不多了。”说话间已经到了商店门口,方舒也不看许正阳,推门走了进去。
许正阳如同被人当头棒喝,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方舒一番话打消了连日来萦绕在心头的种种疑虑,忧的是看来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快要被方舒不齿了。心中暗道:“只要她心中没有别人,我再努力刻苦用功,还是有机会的。”一念及此,欢喜便战胜了忧虑,推门兴高采烈的走进了商店。
这个商店是集安一中附近最大的一个商店,店里的东西都很便宜,集安一中的学生买东西都愿意到这里来,许正阳也不例外,店里的布局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商店是一个二层小楼,工艺用品因为不常用,柜台被设置在二楼,许正阳进门就要往二楼去,刚推开门还没有迈步,只觉得一股阴风扑面,一把乌黑的砍刀径直向着自己左颈动脉袭来,刀刃锋利无匹,所经之处,空气似乎都生了一股寒意。没有时间分辨,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判断,出刀的角度太过于刁钻,速度又是奇快,躲闪几乎没有可能。一切动作都像是本能一样,抬手、拿腕、顺着劲道使力,没有人呼喊,只有**摔倒在地的沉闷声音,许正阳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在倒地之声发出的刹那,已经欺身而上,膝盖顶住对方的后腰,伸手按住对方脖颈之后,在这样的力道之下,那人面孔朝下被死死按在地上,纵有千万斤的力气也无法动弹了。
一手将刀夺下,一把尺许长的利刃,在日光下泛着寒光,乌黑厚重的刀身,诉说着这把利刃的杀伤能力。许正阳一手依然握着行刺者的手腕,忽觉手中肌肤细腻,惊讶间发觉被自己压在膝下的行刺者一头乌黑的长发,竟然是一个女的。
许正阳不由松开了手,收回了膝盖,到:“你快起来,我不打女的,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行刺者艰难的吐了口气,缓缓翻身,是一张俏丽的脸,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目光中却没有杀气,怔怔盯着许正阳,忽的声嘶力竭的苦喊道:“抓流氓,救命。”
许正阳一阵错愕,飞快的站起身来,左右环顾着,店面一层有一个客人,是个中年女子,有一个中年男服务员在柜台后看着,一脸的惊讶,那女子并不着急起身,从容的将上衣撕破,布帛裂开的之中,一片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声音更加凄厉,喊道:“救命。”那中年女客人忽然如同母狮一般狂喊:“流氓,放开我的女儿。”许正阳更加愕然,喃喃道:“不是我。”一阵杂乱的脚步,二楼楼梯口几个身影冲了下来,围住了许正阳,许正阳仍然握着手里的刀,似乎已经手足无措,忽的看到方舒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盯着许正阳手中的刀和脚下衣衫不整的女孩,瞪大了眼睛。
许正阳急忙分辩着:“不是我不是我,不信你们问他。”说罢指着柜台后的服务员。
服务员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惊讶,口中一叠连声说道:“光天化日,简直没有王法了,快报警,他是流氓,快看看那个姑娘有事没有。”话音刚落,门外已经响起了警笛。
三分钟之后许正阳被推上了警车,那一刹那他回头看着方舒,方舒的脸上流满了泪水,那是什么泪水,是失望还是担忧,许正阳分不清楚。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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