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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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原春天的气候,就像老天爷多变的脸,暴风雨说停就停了,淋得畅快无比的踏雪在积水草地上欢腾跳跃,猎鹰苍穹张开双翅梳理被雨水打湿的羽毛。太阳从乌云破开的裂缝中投下一束束的光帘,照在缀着雨珠青草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辉,一眼望去,好像在那片翠绿的草野上掩藏着闪耀的珠宝。
一件披风并未能替罗素衣遮挡多少的风雨,两人此时都是全身湿透,拓拔寒玉看着罗素衣,她光洁美好的俏脸上缀着几颗雨珠,一缕湿透的发丝粘在她的额头上。缓缓地伸出手指为她撩去那缕发丝,就在他的手指与她相触的一瞬间,他仿佛跃回到与她相逢的那个风疾雪暴的暗夜,此后的一幕幕缓慢掠过他的脑海。一场暴风雪令他找到寻觅已久的梦中佳人,是否冥冥中他们的命运早已被安排注定将纠结在一起?回首过往,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尽管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心中仍有一点不敢相信的不真实。自从遇见她后,他就变得奂得奂失起来。
拓拔寒玉对很多人而言,像是座笼罩在迷雾中的森林,是座难以攀越的雪山,不可捉摸的永远保持着一段似近料远的距离。在草域,他的威望甚至高于狼王,有着仅次于神的地位,而他也毫不困难地成功扮演这个角色,并认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扮演下去。
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以前,不管是愤怒、恐惧、痛苦或是深切的悲伤,像人类这些混浊纠结的情感,他从来没有过……但是,自从罗素衣出现在他眼前,隐藏在他心中的那些情感,被激发而出,他变得像个世俗凡人般迷惑,和焦躁不安,但平静下来后,他却感到充实和欣喜,就如同生命中被分离的部份又回到他的身体中,无比的满足,也因此而更加害怕失去。
一阵轻风吹过,带走罗素衣的温暖,令她禁不住打了寒战。
拓拔寒玉摇摇头,爱怜无限地将她轻拥入,催动内气,像变戏法般,他们的衣服转瞬间便干了,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两个相拥着看向雨后的草原。
罗素衣淡淡开口:“与伊利尔单的战事结束后,你有何打算?”
他笑笑。“当然是与你成亲!如果中原的局势稳定,草域又没有什么争端,我想带你遍游草域,领略一下大漠的风光。”
她的眼中闪动着向往的神色,但很快便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薄愁。
“你不想去吗?”
“我很想去,可是……”
“素衣,”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眼底显露的哀愁清清楚楚烙进他的心里。“你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忧伤?
“我害怕!”投入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惊慌的心想从他温暖的怀抱中汲取安定的保障,却发现先前令她安心的因素已经不复存在。
“怕什么?”她的举动令拓拔寒玉诧异。
“照此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你和九王是否终有一天会对决沙场。残酷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你们之间不论是谁胜谁败,都不是我愿看到的。”
拓拔寒玉的眼中有点感概,有点无奈。叹息着回拥怀中纤细的人儿,低声说:“战争本就是无情的,在战场上只存在两种人,一是战友,一是对手;生与死之间也没有可拱转环的灰色地带。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你也无须忧虑,因为到时你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没有错,没有人会怪你。”
但她会怪自己,并且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定,为什么要让她面对那样的抉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自己在那天到来之前死去,也不……”
未说完的话被他以吻封缄。凝视着她的眼,他摇摇头说:“不要说那样的话,也不要轻言死字!即使我和牟王真的会大战沙场,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是我们的选择,你没有错。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愿意你为此而伤害自己。所以,别轻易言死。更何况……”他笑着拭去她的泪。“我们都不知道是否会有那样的一天,上天的安排不是我们凡人所能预料的。你何不放宽心怀把握现在呢?”
“把握现在?”罗素衣抬起泪眼,水光中,他的影像似个浮动的虚幻,缥缈而不真实。她能把握住他吗?
拓拔寒玉握住她的纤手,将之包围在自己的掌中。“就像现在我把握住你一样,永远不会放手。希望你对我也是一样。”
“可……”
他摇头不让她说下去。“给自己,也给我多一点信心好吗?我答应你,会尽量不让你害怕的事情发生。好了,今天是我们分别重逢的日子,开心些好吗?来,让我给你一个惊喜的。”
什么惊喜?她用眼神问。
“回去你就知道了。”他笑得神秘。
夕阳中的狼城,像是座金色的城堡,壮丽、辉煌。
城内的布局与中原并无太大差异,一条贯通南北的长街将狼城分为东西两边,城的最中央是个可容纳万余人的大广场。广场的后面就是狼主及王族居住的内城。
罗素衣看到有些士兵打扮的人正在广场中心堆放木柴,似乎晚上有什么庆典活动。那些人看到拓拔寒玉后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肃立行礼,在在显示出拓拔寒玉在草域人心目中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

踏雪朝内城奔去,守城的卫兵远远看见拓拔寒玉后便拉开城门。马儿在士兵们的敬礼中驰进内城。
狼城的内城与外城一样都是白色的建筑,但比之外城的民居却更显得气热磅礴,虽不似中原的皇宫那样雕梁画栋,细刻精雕。但自有其北疆名城的大气。
马儿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时,早有一个老汉在门口等候。
拓拔寒玉伸手将罗素衣抱下马背,那老汉便将马儿牵走。
“这就是鄙人的寒舍。”拓拔寒玉弯腰作了个请的动作。
他文邹邹的措辞及夸张的举止令罗素衣不禁抿唇笑了起来,抬头看了头顶写了三个草域文字的横匾一眼,在他的牵领下跨进了大门。
“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进了我的门呢?”他突然俯在她的耳边问。
罗素衣不答话,可芙颊上却立即升上一抹动人的红晕,别开头不与他对视。
拓拔寒玉轻笑着握住她的手,领着她朝内宅走去。
穿过外堂,罗素衣的双目因为眼前的景色而明亮起来。
以月门为界,前堂与内苑被完全区隔开来。令罗素衣没想到的是,拓拔寒玉的内苑采用的竟是与外间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风格,成片的修竹配着各式庭院建筑的园林,令她几乎以为自己到了江南。当他们步入内苑时,一阵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座竹苑。
越往内走,雾气越重,厚薄不一的雾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在竹与竹之间缓缓流动,周围的建筑和竹林与朦朦雾气混合在一起,若天地般无边无际。在雾气的映衬下,一片片的青竹更显得青翠欲滴。
罗素衣觉得自己似若在仙境中漫步一般,沿着左弯右曲的碎石小道慢慢往内走,越来越浓的雾气在他们的身边像牛乳般流动的同时,也令他们的视线不能及远,为周围梦境般的景象更添加了几分雾里看花的神秘色彩。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碎石路尽,绕出竹林,他们来到内苑的中心地带,那是座以碎石围砌而成的水潭,这里便是雾气的来源。
水潭叠石围边,自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古朴韵味。潭中有块高出水面半尺的台地,上面的修竹和楼阁在蒸腾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站在飞跨潭水的竹桥朝下望,潭水清澈,有水流不断从潭底的石缝中涌出,一个个汽泡浮出水面接触空气后破开,释放出雾气。
潭中的楼阁临潭而建,所用的材料也是竹子,高雅朴实的风格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楼阁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上有一写在木牌上的对联:
“冷月霜凝笛声起,寒风雪舞剑气生。”
字体飘逸出尘,苍颈有力。是他的字!
拓拔寒玉牵着罗素衣步入楼中,楼下显然是主人接待客人的场所,采用四面厅的建筑而成,通过四面的窗子,把前面水潭及后方竹林的美景,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竹制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竹楼梯通往上屋。
在两盏挂垂下来的清灯映照下,除椅子外只有几件必须的家具,气派古雅高贵。在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琴台,台上放着一把古琴,墙上斜挂着一支青翠的竹笛。罗素衣的脑海中不禁浮起拓拔寒玉月下按笛,雪中挥剑的画面。
这就是他的家了?即在罗素衣的意料之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早知道拓拔寒玉这种处处追求完美的人居住的地方必定有其不凡之处,却没想到会如此不凡。洗尽奢华却透着清雅高尚的气息,处处显尽了主人的才学卓绝。
“喜欢这里吗?”他从后轻拥她。
何止喜欢?罗素衣禁不住地点头,眼中的光彩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他点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除了罗素衣,没有别的女人踏入过潭中轩。以后她也会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踏进这里的人。
“家?”罗素衣的美目中闪现出动人的异彩。
拓拔寒玉把下巴搁下她的肩头上,轻声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白天我们纵马游历大漠风光,晚上我们琴剑合鸣。这样的生活岂不快活自在?”
罗素衣点头。但……他能抛开自己的责任吗?
“相信我,我会把一切事情处理好的。”只从她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我相信你!”她轻声可坚定地说。
他吻了她一下。
“再过几年,这片竹林中或许会听到孩童们嬉戏打闹的笑声吧!”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生活。
待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罗素衣立即面露红霞,娇嗔着说:“你莫要胡说。”
他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笑道:“我是胡说吗?”
罗素衣欲低头她不让,托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双唇。
缓慢的,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让温馨的滋味在双唇间与心间慢慢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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