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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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逃出那个牢笼,并且再不准备回去。
一到草堂,我便如脱缰的野马,念完经后便到处去玩,其实是以玩为借口观察周围的情况,草堂前面不远就是少觉寺的后门,后面是个小池塘,草堂后面靠近池塘边有一座小亭,池塘中不少的浮萍在水中飘动,一到晚上虫鸣蛙叫甚是热闹。
草堂是招相少时苦读之地,他凭借渊博学识编写了闻名天下的《大东风物志》,而后先皇三顾草堂,请得他出山为相,从而一振大东国势,统一天下。很多学子慕名而来,在草堂读书习文,希望能一飞冲天。
少觉寺背靠着京城最高的少华山,山中有一条几丈宽的溪流,溪水潺潺蜿蜒而下,到了草堂后分为两支,一支流入池塘,一支流入少觉寺,成为寺中所有用水的来源。寺外几十里农田都是寺产,租给当地农人耕作。寺内还栽种果蔬,平时吃用都可自给自足。
皇上一声令下,草堂成了少觉寺方圆百里的禁区,他从宫中调来大批侍卫,把草堂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山脚池塘边都驻扎了一队侍卫。
皇上要我写信回去,我懒得废话,好玩般画起我见到的东西,我想把他先稳下来,让我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我的计划。
空闻大师经常会来看我,他先是跟我讲经,见我兴趣缺缺哈欠连天的样子,到了第五天他不讲了,命人从寺中搬来茶具,我们泡上一壶好茶,享受着夏日池塘边的熏风,海阔天空地聊着。
空闻大师告诉我,当年他是应先皇再三央求才答应做两个皇子的师傅,先皇好似很重视路麟,说他很像自己的性子,要他好好栽培。空闻大师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眼中的倔强所吸引,于是接受了先皇的邀请,开始悉心教授两个孩子。路麟非常刻苦,一边跟随招之平学文一边还要学武,他从来没叫过一声苦,都是跌得鼻青脸肿仍然爬起来继续练,有时候连他都有点心疼这个倔强的孩子。路麟的进步很快,很快连稍有根基的路其都赶不上他,而且路麟很得先皇赏识,经常带着他处理各种国事,招相和他都明白,先皇是有意识培养路麟做自己的继位者。
随着年岁的增长,空闻大师从路麟身上看出了越来越重的戾气,他暗暗忧心,便和他们讲叙佛法,希望能挽回些什么,可是只有路其对此感兴趣,路麟根本不屑一顾,他有心无力,于是在扬城一役后,一为师弟空空大师痛失爱徒,一为天下苍生遭此浩劫,他闭关五年,直到路麟登基才出来。我沉吟着,许久没有说话,空闻大师叹道:“老衲知道小公主的心思,皇上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想奉劝小公主一句,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到牵连,小公主就不要再乱来了吧!”
我失望到了极点,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我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出尘脱俗的出家人呢!”
他苦笑道:“老衲惭愧,小公主误会了,老衲前些天和招相有过长谈,这也是招相的意思,皇上虽然治国有方,可是戾气颇重,朝臣动辄得咎。前几日我发现皇上脸上一片祥和,即使和你在生气也无平时的戾气,招相后来也告诉我,自从小公主出现,朝堂上君臣气氛融洽,皇上有时还会主动说笑,与平日判若两人。招相知道你们的纠葛,也让我劝劝小公主,为了群臣,为了天下苍生,小公主就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了。皇上真的是一心为你,我们也会极力促成你成为大东的皇后!”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我无力地看着水中的浮萍,笑得有些凄凉,“你们是不是疯了,我什么都不懂,你看我哪里有本事做皇后?”
空闻大师高声道:“小公主此言差矣,大东皇后之位一直空缺,皇上说可以小公主就可以,小公主的职责不是参与国事,而是让皇上能安心执政,皇上安心则群臣安心,则天下安心,小公主可明白这个道理!”
我恨恨地回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安不安心,我不喜欢,我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一直都是他在逼我,我不开心,我不愿意……”
空闻大师叹道:“小公主不应该想这么多,你父亲如泉下有知也会心里不安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考虑的全是国家民众,你也不小了,不能这么任性,况且皇上对你的好真是无可比拟。”
我好象被谁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来还以为空闻大师看在父亲的份上能帮助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靠在亭柱缓缓坐下,亭子的地面真烫,好似烫得心里火辣辣地疼。我茫然地看着天空,天上洗过般干净,找不到一丝云彩,我好想放声大哭,我要怎么办,才能离开这个坟墓。

七天后,皇上派侍卫长传话,说在空闻大师和招相的尽力帮助下,已经为我正名,并且派人重修那罗墓,很快就可以让我回去,而封后大典正在筹备,只等空闻大师宣布我这些天的修习成果。
他还有一封信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满心烦躁,每晚噩梦连连,木兰的呼唤,他的冷笑,还有空闻大师的声音,“你不能任性,你不能任性……”
我真的快崩溃了。
第八天下午,那天太阳正毒,阳光白花花地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在亭里正画着山间那溪流,此刻的溪水很美,如光彩夺目的一条银色飘带,系着绿色的树木从山上奔流而下。我听到他们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空闻大师和招相。
空闻大师从那天起就没来看我,我呆得很闷,见到有人来还真有几分欣喜,忙招呼他们坐下,两人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我愣神的当儿,招相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决定了大典时间,后天空闻大师会向群臣宣布你的修习成功,随后就会接你回去参加大典,皇上已经等不及了,一直催我们准备。我们先来报喜,而后会详细告诉你大典事宜。”
我差点把舌头咬下,“你说什么,后天就要大典,这么快做什么!”
空闻大师笑道:“皇后娘娘,皇上可急坏了,一直跟我提起要来草堂看你,是老衲极力阻拦,怕难掩悠悠众口,到时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只要露点笑容就好了。”
我的心中钟鼓齐鸣,我看了看他们,摆手道:“好吧,可是现在太热,我不想听,等明天早上再来吧,我先把这副画画完!”
他们俩应了一声,走回少觉寺,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寺的后门,沮丧得想尖叫。
我长叹一声,看着画中的溪流,提笔准备画完,远方的银色飘带好似从蓝天白云间流出,又时常调皮地躲进绿色里,奔跑着到了山脚,这白色的小东西顿时温驯,静静流入池塘和寺中。
当最后一笔落下,我心中掠过一丝光亮,一个念头渐渐成形。我兴奋得几乎把笔扔掉,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我再不行动就要一辈子成为囚徒。
晚上星光稀微,侍卫们提着灯笼四处游走,连日无事,又马上可以回宫复命,他们开始闲散了些,我走到亭子里坐了许久,看着伺候的宫人昏昏欲睡,便带着她们回到草堂躺到床上,很快,她们见我睡着了,开始在外面打盹,我轻手轻脚爬出窗户,换上她们晾晒的衣服,把头发弄成她们那种头顶小髻,把门口灯笼全部扔进草堂,烈焰冲天而起,迅速吞没了草堂,我提上一个桶,朝池塘狂奔,侍卫们也不拦阻,纷纷跟着我提水来救,见到他们提水直奔火场,我把桶一扔,一扭头踏入溪流。溪流的水不太深,最深的也只齐我腰腹,可是越往上走水流越急,而且溪中巨石嶙峋,我的身体经常撞到石头上,疼得我冷汗直流,我从溪流中捡到一根断木,权充拐杖,我不敢回头,害怕有人出现我后面,冷笑着告诉我,“你的游戏结束了!”我全身紧张莫名,拿断木戳着溪底的石头拼命往上爬,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到了山顶,我心中狂喜,原来山顶那边也有一条溪流,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我迅速调动脑中的所有记忆,《大东风物志》里提到,少华山前是少觉寺,后面便是京畿重镇清流镇,沿着溪流一定可以到达那里。我顾不上休息,顺着溪流又往下溯。
下来的时候更是危机重重,这边的山势比较陡,溪流有时候甚至已经成瀑,星光下看不分明,我经常摔得昏头转向,幸好瀑并不高,瀑下的潭水也不深,摔过之后都能挣扎着爬起来再走。
天色微明的时候,溪流渐缓,我猜度着应该已经到了山脚,当房屋的轮廓隐约可见,我兴奋得想痛哭,于是加快了脚步,敲开了溪流经过的第一户人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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