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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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花虽然都生得十分矮小,可点缀在绿色的草地上,别有一番娇娆姿态。花的颜色各异,有耀眼的金黄,有羞涩的红,有纯洁的白,还有的花朵竟然是有着绸缎质地的紫色,那紫色花朵很少,在阳光下却最是引人注目。
发现了三朵紫色花朵并蒂盛开在一丛白色甘菊旁,小梨激动得手舞足蹈,趴到草地上怔怔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这是阳光下的幻景。老人凑过来笑道:“小梨,咱们草原上美丽的花朵太多了,你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去看赛马大会吧!”
小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在花海里蹦跳着,不时还在花丛中打个滚,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一个瘦削苍白的青年男子骑着马从草原深处慢腾腾走来,他一身东罕文士打扮,青色的长袍一角掀起扎在腰间,眼中如千年寒潭,目光幽深,似乎藏着无数种莫可名状的情绪,让人寒意顿生。他把缰绳系在马鞍上,不急不躁地任马徐行,远远看到有人在花丛里嬉笑,他浑身一震,不觉呆住了。
小梨发现远方的人影,兴奋地遥遥对他招手,把手比成喇叭形状对那方大叫:“快走啊,赛马快开始啦!”
她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惊得鸟雀扑腾而起,他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喃喃自语道:“小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他把缰绳解开拉好,快马加鞭而去。
“怎么不理人,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东罕人!”她懊丧地看着那影子隐没在天际,继续在花丛里蹦跳着前进,老人笑嘻嘻跟在她身后。越来越多的马匹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人们扬着鞭子,打着呼哨,还有人后面跟着身形巨大的狗,老人告诉她,这些狗是大漠特有的品种,叫做漠犬,大漠里狼多,漠犬凶猛无比,可以和狼一较高下,在外面放牧的时候大家都带上好几只,可以防止狼偷牛羊。
小梨撇撇嘴,这些漠犬看起来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厉害。还好刚才没去摸它们玩。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人骑着马,后面还带着许多马匹。看到他们,那人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浑身黝黑的长发高壮汉子跳了下来,大叫道:“爷爷,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个小姑娘是谁,是从东罕来的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老人笑道:“阿让,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把小梨姑娘带到赛马大会上去,我好久没出门了,想在草原上走走!”
阿让把手中的缰绳往小梨手里一塞,笑得那白牙闪着光,“小姑娘,会骑吗,要不要我教你?”
小梨早已踩住马镫飞身上去,把马腹一夹,回头大笑:“爷爷,我先走了,呆会见!”
阿让愣住了,老人往他头上一拍,“傻小子,不是所有的东罕女子都娇滴滴的,快追啊!”
阿让赶到赛马大会的时候,那个美丽的红衣姑娘已经不见了,她骑的马正孤零零地在临时搭起的帐篷边埋头吃草。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把缰绳牵住,轻轻抚着马鞍。这时,帐篷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叫道:“阿让,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把马牵过来,太子殿下要检查一下!”
阿让刚把马牵到帐篷前面,太子带着刚才那批人走了出来,大家纷纷围住马,开始仔细检查马鞍马镫,太子拉住一匹枣红马,对旁边一个魁梧汉子说:“阿壮,你这次可不要让我啊,上次你让我得了第一,我父皇差点没把我骂死,这次我要认真跟你们比一场!”
阿壮笑声如洪钟,“这次我当然不会,我的卓玛等着我拿第一跟她求婚呢!太子殿下,您的婚期快到了,要不要先收个侍妾练习练习?”
太子一拳擂到他胸口,“你想让父皇宰了我么,听说那个如意公主很漂亮,父皇不准我有其他心思。”
阿壮哼了一声,“漂亮有什么用,听说东罕女子啥都不能做,得菩萨一样供着,哪能跟我们大漠女子比!”
太子想起了什么,把脸一板,“以后这句话不能在我父皇面前提,他一直要我好好对如意公主,记住没?”
阿壮瞪大了眼睛,一缩头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大家又嘻嘻哈哈笑起来。阿让想起刚才的女子,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好似从东罕来的,说实话,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子呢!”
阿壮一拍他的肩膀,“阿让,你是不是动心了?”他突然大笑起来,“大家看看,阿让的脸都被我说红了!”
太子盯着阿让脸上的红色,突然有些失神,呵呵笑道:“我们都看见了,跟你爷爷在一起那个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子我总觉得面熟,老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阿壮拊掌大笑,“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哪里惹到了什么风流帐,然后拍拍**走人。你还不快些去把人找回来,好让我们也认真瞧瞧东罕美女!”
大家哄笑起来,太子有些赧然,暗叹一声,把那女子晶亮的眼睛在脑海抹去,大喝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跟我去比赛!”
小梨老远看到一个个白色帐篷如花朵般开在草地,人们穿梭在帐篷间,不时高声谈笑着,草原开阔,欢笑声好似传到天边,连远处的牛羊也感到了这方的快乐,一边吃草,一边频频抬头朝这里张望。
她飞身下马,钻到第一个帐篷,刚把头钻进去,发现里面恰巧就是太子那些人,他们正围坐着喝什么东西,她脸一红,心又开始怦怦跳起来,扭头就往旁边的帐篷走去。
这个帐篷里倒很清静,只有一个穿着白底蓝花长袍的妇人正在烧水,她从旁边的一堆黑色块状东西里夹了几块到火炉中,一抬头,见面前有个面孔秀美,身材娇小,一身东罕打扮的小姑娘愣愣瞧着,呵呵笑起来,“小姑娘,别愣着,来喝碗酥油茶吧!”
小梨回了神,老实不客气地坐到地毯上,摆出最灿烂的笑容道:“阿姨,我今天刚到大漠,听说这里有赛马就慌忙赶来了。阿姨,赛马怎么还没开始呀?”
妇人端了碗酥油茶送到她手上,笑吟吟道:“孩子,不着急,咱们这里只是终点,马是从古北河边开始跑的。”
酥油茶真香,小梨凑到碗边深深闻了一口,立刻就爱上这个浓郁的味道,她瞧着那烧的块状物挺奇怪,又开始追根究底,妇人笑道:“这个是牛粪饼,晒干了来取暖烧水做饭的,你们东罕没有吧?”
小梨摇摇头,慢慢品着酥油茶的味道,一碗刚见底,外面突然响起阵阵呼哨声,妇人赶紧推推她,“孩子,快去,赛马开始了!”
小梨立刻跳起来,闷头朝外冲去,边大叫,“谢谢阿姨,我看赛马去了!”
妇人在后面大叫,“小心点,别往中间跑!”话还没说完,她已不见踪影,她嘿嘿直笑,“没想到还有这么活泼的东罕小姑娘。”
小梨冲出来一看,帐篷前面已经围了两排长长的队伍,一杆迎风飘扬的白色旗帜竖在中间,她在人堆里上窜下跳,顺着人们的目光向护城河那头看去。这时,男子们纷纷把嘴嘟起,发出尖利的呼哨,这声音几乎把她耳膜震破,小梨忍受不住,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见旁边一个金色的帐篷煞是漂亮,便径直朝那边走去,刚走到帐篷前老远一条拦着的长绸带,两个短衫长裤的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刀指着她的脸,喝道:“不得擅闯!”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想想自己从未被人用刀这样指过,她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从怀里掏出小弹弓,搓了两坨泥巴,朝他们的**打去。
只听哎哟两声,看着那两个家伙捂着**直叫唤,小梨心情顿好,飞快地缩到人群中。
人们突然全部向前挤去,小梨身边两个女子正低声谈笑,一人说:“妹妹,太子去年就得了第一,今年一定还会得的,你要真喜欢他,等下他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不就好了,干脆让他先收你做侍妾吧。”
另一人吃吃笑着,“姐姐,我都跟他说过了,他说父皇不准,要等娶了那个什么公主再说。我听说东罕女子挺没用,太子肯定不会喜欢她!”
姐姐咯咯笑着,“那今晚跳舞的时候你就去跟他玩乐,趁他高兴,先把你的位置坐定再说。”
小梨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离开人群,见远方出现点点影子,便脚下一点,飞快地随着人流朝他们奔去。
快接近第一个人时,她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太子,他的长发随着马的起伏猎猎飞舞,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刚毅的轮廓显得特别迷人。他见胜利遥遥在望,高高扬鞭,不停催马,嘴角微微翘起,顿时又激起了一阵尖叫。小梨贼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弹弓,摸出一小锭银子,远远朝马**打去。
小梨的武功和弹弓技术是东罕第一高手舅舅金如欢所授,虽然她嫌练武太苦,学得不伦不类,投机取巧的弹弓技术倒堪称天下第一。马吃痛不过,嘶叫着站起来,太子大惊失色,猛力拉住缰绳,马根本不听指挥,竟朝人群冲去。小梨后悔不迭,踢住固定帐篷的一条绳索,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人群,踩住一人肩膀,迅速跳到马上,把太子手里的缰绳抢过。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红影一闪,马的缰绳被死死拉住,马站起来嘶叫一声,转头朝终点飞奔而去。
太子前面突然多出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顿时呆若木鸡,听那女子喝道:“别动!”他不由自主地双臂一紧,把她抱在怀里,一阵似曾相识的兰草幽香扑鼻而来,直沁入他的五脏六腑,疾驰中,怀中人儿散落的发拂到他脸上,他的皮肤不知是痒还是舒服,竟全身酥**麻,晕乎乎地如在云端,连已冲过插着红旗的终点,人们欢呼声四起都未曾听见。
小梨又好气又好笑,用肘捅到后面,“喂,放手,我们到了!”
太子好似被什么刺到,慌慌张张把手松开,一低头,正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心又狂跳起来。小梨飞身下马,朝马**一拍,摆手道:“你慢慢坐,我可玩去了!”
目送着马狂奔而去,小梨窃笑着回头,几个侍卫已把她团团围住,一人笑容满面道:“小姑娘,你刚才救驾有功,皇上要赏赐你!”
小梨吓得连连倒退,暗想:“要是给大漠皇帝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玩,那东罕的面子不就给我丢光了。”她眼睛骨碌碌一转,赔笑道:“这事不值一提,救人是应该的,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办,就先不陪你们了!”说着,她转身飞快地往太子的方向跑去。
还没跑出三步,侍卫几把明晃晃的刀已经齐唰唰挡在她面前,小梨又惊又怒,手已悄悄按到腰间。这时,太子跑得满头是汗回来,远远冲侍卫吼道:“你们做什么,她刚才救了我!”
大家连忙把刀拿开,一人抱拳道:“太子殿下,我们想请这位姑娘去见皇上,可是她拔腿就跑,我们也是不得已。”
太子笑起来,翻身下马,把她的手一拉,“走,让我父皇见见你吧!”他怔怔看着她的脸,突然加了一句,“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金色的帐篷原来就是皇上的临时行宫。小梨心中盘算着应对之策,全没了刚才的精神劲头,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跟在太子后面走进去。
只悄悄瞥了一眼,她立刻被帐篷内华丽的装饰吸引得挪不开视线。只见草地上铺了许多层颜色鲜艳的羊毛地毯,走上去软软的,似乎要陷落其中,帐篷中间摆着一圈案几,上面早已摆满美酒佳肴。门口正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轮廓与太子有些相像,一身白色长袍,腰间是金色腰带,长发披肩,额头以金色束带绑着。
他正要举杯,见到眼前出现的女子,顿时呆若木鸡,连手中的酒已溢出都浑然未觉。直到太子拉着她行礼,他才恍然惊醒,沉声道:“你就是刚才救太子的姑娘?”
太子连忙答道:“父皇,正是她!”的
皇上点点头,眼中满是笑意,柔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梨迎上他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睛道:“回皇上,小民叫小梨子!”
皇上哈哈大笑,“朕要你的真名,不过谅你也不敢说。小梨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梨把下巴一扬,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我一个人从乌冰来的,走了两个月呢!”
“哪里用得着两个月,你一定是边走边玩!”皇上转向太子,“菩提,你先出去,朕跟小梨说几句话。”
当众人走出帐篷,皇上走到她面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怔怔看着她的眼睛道:“小梨,你真像你娘,我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你还在肚子里,没想到连你也长这么大了。对了,你舅舅怎么说你是个混世魔王,要我好好看着你?”
小梨蹦了起来,“哈,皇上,你原来早知道我是谁了!你干吗非要我嫁给你儿子,害得我跑这么远来看你儿子是不是大麻子!”
皇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那你现在满意了没有,要不要赶快回去准备嫁过来,菩提可等急了!”
小梨急忙摇头,“不要,我才不要嫁,我都听到了,他会娶很多女人做侍妾!”
皇上扑哧笑出声来,捂着胸口,好似已经内伤严重,“那怎么办,他娶妻后我可管不着了,要不我把他交给你,以后就换你管,等你管好了再嫁,反正你比他刚好大一岁。”
小梨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他比我还小,怎么看起来这么老!”
皇上眼中笑意更浓,“大漠里的孩子都是在马上长大,每天风吹日晒,当然没有你们那里的男子白净。怎么,你嫌弃他小,还是嫌弃他丑?”
小梨连忙摇头,正要分辩,皇上正色道:“小梨,怪朕纵容太过,菩提平日都跟草原的孩子一般到处游戏,虽然久经考验,赢得大漠第一勇士的称号,可他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朕正在培养他的治国能力,朕早听你舅舅说过你的本事,相信你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小梨目瞪口呆,心虚地低头不语,皇上微笑起来,高声唤道:“菩提,进来!”
太子一直为她揪着心,早已守在外面,等着从父皇手下救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听到召唤,他立刻飞奔而至,紧张地看了看小梨,不禁有些诧异,一会不见,她的脸怎么成了一团苦瓜,正疑惑间,耳边响起皇上压抑的笑声,“菩提,我派小梨以后照顾你,你一定要听她的话!小梨,太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看着,等管好了再做决定吧!”
两人同时大叫:“不要啊!”
皇上嘿嘿笑着:“君无戏言,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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