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丢弃别人以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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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这次回来,在内心深处认为,他或多或少是为了我,只因不舍,也或许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个月时间,我准备着与阿布的婚礼。
阿布说,他要让我成为草原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幸福是什么,我一遍遍的问自己,幸福是可以看到的吗?是可以用来说的吗?是可以说幸福就幸福的吗?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幸福的真正涵义,幸福是一种意象,还是一种意境,又或是一种画面,它藏在心里。幸福是种感觉,是一种感受,来自心灵的感官品味。更多的时候,更多的人认为幸福只是一种幻觉,瞬间的幻觉,仅此而已。
谦每每总是眉头紧锁的对我说,宁安,我欠你的太多,对你有着很深的愧疚。
婚期将近,谦来找我。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我知道的。
春天了,草原上到处都处泛着绿意,远处牧民或远或近,如同站在我面前的谦,他的心到底是否有属于过这里,属于草原,属于我。如果没有,他为何在离开了之后又选择了回来。如果有,他为何不对我承诺任何,是因为责任吗?亦或认为这样可以远远的逃避。
他还是如从前般沉默。
两个人,一片天地。中间是相望的距离。眼中流转的是情意又或是其它任何。
远方有浮云游走,而我就如同那片倦云,不知道方向,亦没有归宿,那样飘着,摇着,风来了,便散了,爱情是经不住任何艰难的,在世俗面前,爱情显得多么卑微与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和谦始终保持沉默,这是长久以来达成的默契。长久的立在天地中,心念相通。
他从脖颈上取下随身携带的护身符,给我带上。细微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我的皮肤,如水的冰凉,“宁安,祝你幸福,你一定会幸福。”
我什么也没说,任由谦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好想让时光定格,定格在这一刻,可是我始终是读不懂他的,曾经,现在,没有未来。
阿布告诉我,谦在追求阿珠。阿布还说,谦之所以追求阿珠,是因为阿珠的阿爸是这片草原上最有钱的牧人。
我不相信,在我的心中,谦永远是超凡脱俗的,他说过,名利如过眼云烟,根本不必介怀。况且他的心中永远都装着那个叫君茹的女子,他是不会让任何人来抢占她的位置,一切理由皆不可能。
春天了,阿布的馆室生意异常的好,走进去,两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谦和阿珠。异常亲密的样子。一脸的幸福表情。
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随即跑出了馆室。
阿布跟了出来,“你亲眼看见了。”
“不是的,事实不应该是这样,”我变得歇斯底里。
一个人的心不在这里,那么你又何必去在意他的身体在哪里。继续或放弃,记取或遗忘,答案早有定数,只是我要如何才能装作从未经历。
黑夜里,一遍遍的抚摸着谦送的护身符,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没有你我也一样会幸福,可是泪却不由自主的溢出。
谦,那个叫君茹的女子,那个你深爱的女子难道你也忘了吗?黑夜中你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凄厉哀绝,为何一个转身,你就爱上别人,难道爱真的有那么容易,还是正如流言所说,你是为了金钱而出卖了自己的感情。
突然间,想见见那个叫君茹的女子,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升腾,升腾……
婚礼的前一天,我留给阿布和谦每人一封书信之后,离开了草原,去了谦所说的那个城市。
我知道,我不可能见到那个女子,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谦所说的那个城市。
第一次乘火车,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身后丢失的是永远也追不回的光阴。
是谁说过,生命的本质便是一场又一场的丢失。在遇到谦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丢掉的不是那一页纸,而是一颗水晶的心,而今这颗心掉在地上,一地的碎片,赤脚走在上面,鲜血模糊,但依然微笑。
火车载着我,一直向前弛去,我不知道那前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恍惚中,我见到谦微笑的脸庞在站台等我,张开双臂。
出了火车站,我立在那里,久久的,久久的伫立。这个地方,我无数次的梦见,仿佛我的前生是生在这里的。
有小贩上来问要不要车,要不要吃的。有民工搭拉着蛇皮带从面前经过,粗布的衣服,脏兮兮的手指,不过心地肯定纯净。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谁能说他们生活的就是卑微,只要你见到他们那张憨厚虔诚略带微笑的脸,你一定发觉,你的想法错了。他们在真实的活着,没有一丝丝的虚假,这才是最完美而无憾的人生。因为他们有目标有追求,也许他们的目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能是今天多拉一个客人,今天多卖一只玉米棒,晚上回去妻子的饭做好,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满足。
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因为这里到处都会有谦的印记。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处处人满为患,紧张压抑的人群穿梭其中,这就是现代都市的风景。
站在人行天桥,呆呆的想,这是我从未涉足的世界,却好像相识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谦。桥下的车流如瓢虫般蠕动,每个人的脚步行色匆匆,有的人回家,有的人是去别处,也有的人在寻找感情的寄托,他们的表情或麻木,或呆滞,或面无表情。
夜晚,站在三楼宾馆的阳台,眺望这所城市夜的色彩,腐朽而暧昧。
脱下白昼紧张的外衣,夜晚便开始沉沦。那一个个灯红酒绿的场所,像一双双迷离少女的眼睛。
都市的灯火和霓虹染亮了整个城市的夜空。对面的大楼巴掌大的窗格内究竟住了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又在抒写着什么样的故事,快乐的,悲伤的,凄凉的,只是那些故事里没有我。我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过客,在一瞬间相融然后分离,其后并无其它的意义。注定所有的结局都是离开。
楼下有警笛长鸣,两车相撞。白色救护车很久之后才到来,那伤者已然奄奄一息,只是求生的促使他在最后留恋的时候留下活过的证据。另外一个伤者头顶鲜血如注,如一朵盛开的红莲,也许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尚明白在拥有的时候便要学会珍惜。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明天有谁会离开,又有谁会走进来。在心里为所有的人吟响祈福的咒语,希望所有的人在生的时候要学会快乐。
半小时后,恢复平静,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脚步依然匆匆。
隔壁房间的窗户没关,传来年轻女子快乐的呻吟,谦对我讲过,爱是可以造出来的,它是一种神圣的行为,是身体与身体的交谈。
女子的呻吟越来越响,索兴关起窗,开了音乐,抒情的调子,隔着窗子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视觉和心灵会变得更加融合。
楼下有两个女子,看样子是在争吵,也许是为了某一个男子,想到这里,想到自己,想到君茹和谦,如果我遇到君茹,我们会争执吗?
不会的,我们会内心清明的对谈。但这种邂逅机遇又是多少分之一呢?
次日清晨,早早的起身,日出被所有的高楼掩盖。
背包,帆布鞋,棉质的衣裤,温暖,舒服。
走在昨夜发生车祸的地方,已然找不到一丝丝撞车后的痕迹,所有创伤留下的痕迹都可以被冲刷,可是爱情所受的创伤呢?可以吗?我不知道,但岁月沉淀之后,也许也可以彻底的放下,可是那要多久,也许会疼痛一辈子。
在草原习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用确定方向,思绪飞扬,想着心里的痛,心里的伤,草原会给我想要的宁静。
而这座城市显然不能拥有片刻的宁静,可我学会了另一种欣赏与思考的方式。
已经渐渐习惯这座城市的喧嚣与吵闹,汹涌的车流与穿梭的人群,只因它是属于谦的城市。
每天我都会用同一种方式观看这城市的风景。
坐在公交车上靠窗的位置,从起点,到终点,然后终点又变成起点,到另一个终点,不断的循环往复,从日升到日落。
人生也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每一个终点亦是另一个起点,不断的变换目标,不断提升,才能将其人生完美起来。
可是爱情呢。一段感情的终结可以用另一段情感的开始来替代吗?那些记忆中的美好可以说忘就忘,说替代就替代了吗?
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它们仿佛都变成了谦的脸庞,或微笑,或沉思,或面无表情。
多久了,我知道自己也该放弃了,可是对谦的想念仿佛变成了一种习惯,我知道我也正努力的改变这种习惯,因为太累了,是谁说过,有爱就有伤害,绝望的尽头是希望。我对谦的感情呢?我们可以历经冬天的严寒而等得春暖花开吗?

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和阿珠也许正如胶似膝的缠绵,而我呢?孤身一人到他的城市去舔蚀自己的伤口。靠着微薄的记忆过日子。
感觉自己的爱是如此的卑微,也正因为我对他的仰视,才使得他如此将我对他的情感践踏在脚下,不留一丝的余地。
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依然保持他曾经说过喜欢的微笑,回忆着记忆中他给过的美好,虽然有时眼泪止不住会悄悄的滑落嘴角,只有待无人的时候,用他曾经牵过的手轻轻的拭掉。
音像店里不断的重复播放着一首歌曲:
你出现我身边,像个奇迹发出,没想到会是你让我如此失魂,我心中的感觉是这样的陌生,快乐的牵挂在相聚的每一分,曾以为我见过所有爱的可能,这一刻才明了我有多么天真,想给你全世界一刻我都不愿等,想要你的心却怕不能成真。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你会哭会笑会爱会伤神,你会不会敲我的门。虽然你对我的认真,我也感动万分,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但记得在你孤单时候,我会伸出双手,我会是你朋友到永久。
同为女子,同为爱生,同样爱而不得,同样的结局。只是当最后的那句,我会是你朋友到永久,当这个女子对那个男子说的时候,我仿佛可以听到她内心破碎的声音。
一直听,一直听,一直流泪,一直流泪。
音像店里的男孩送上纸巾,更换了碟片:我等到花儿也谢了,我等到海儿也哭了。
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留下身后那个男孩一脸的迷惘与不解。
谦,你是否还记得我们那海的约定,泪又不由自主的溢出。
夕阳从车窗外斜射进来,温暖,柔和,使得疼痛的我暂时的忘记了疼痛。
有老妪颤微着上车,起身让座,感觉内心平和,车厢内投来异样的眼睛。
车子突然晃动了一下,前面的女子,因站立不稳撞到了我的身上,哦,对不起。
这个女子,绝世的容颜,举手投足间的淡定优雅,也许这就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无意间瞥见她的胸前挂着一枚平安符。和谦送我的一模一样。
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你是君茹吗,你是君茹,你是君茹对不对。”
她点头,可能手被我抓痛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放开她的手,“对不起,弄痛你了。”
世界上就有那么巧的巧合,我们相遇了。
车辆进站,她下车,我也跟着下车。
她领我进了站台边上的一家咖啡馆。她给我要了一杯咖啡。我们好像前生就是如此的熟悉。
她和谦一样喜欢不加糖的咖啡,谦说过,他喜欢咖啡的原味,生活的原味。
你可以告诉我,谦现在好吗?一脸的淡定从容。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谦的。”
“因为它。”她托起胸前的平安符。这是我和谦在菩萨面前求来的,因为所有求来的平安符都是平安两个字,而我和谦的平安符是一块是平,一块是安。我的是平字,谦的是安。而你胸前带的应该是安,对吗?
听着君茹的叙述,又想起谦每次眺望远方的神情,那大概就是在思念眼前这个女子吧。
我来自草原,我叫厄尔多佳娃,宁安是谦给我取的名字。我对君菇叙述我和谦认识的经过,我平静的叙述,而她则平静我倾听,表情无任何的起伏,仿佛这个故事与她无关,的确也与她无关。只是她不知道我对于她是何等的羡慕。
最后,我对她讲,每次谦在病痛中都会叫君茹的名字,讲到这,她坚持了许久的表情在刹那间崩溃了,泪水浸湿了眼眶。
我可以感觉到她对谦的爱意,深沉而浓烈。
这其中,我掩藏了谦和阿珠之间的感情纠葛,我怕这个女子受到伤害,因为我们都是女子,爱的是同一个男子。
虽然我不相信谦是俗世里的男子,可是也许人都会变,我记忆里残存的已是谦的曾经,他的真,他的诚,他的无私与伟大,他给草原带来的财富也许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式,可在我心里他会成为永恒。
对面的女子,渐渐的恢复平静,开始和我讲起她与谦的故事。
她是富家女,从小娇生惯养,自从和谦相爱之后,她便懂得了原来付出也可以如此快乐。她说是谦改变了她的人生,改变了她的生活方向。她开始独立,她开始不依赖任何人,她说是谦才让她拥有现在行业中最年轻企业家的称号。
她和谦的恋情遭到她全家人的反对,理由很简单,谦没钱,他不能带给她丰富的物质生活,也就是不能给她幸福。
而她呢,离开了家,全然不顾的选择和他在一起。虽然委屈,虽然没有足够的物质,但她有谦全部的爱,这就足够了,说这些时,君茹脸上洋溢着幸福。
为了给君茹幸福,谦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由于他的努力,他的“君茹软件公司”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已经成为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企业。因为有了钱,再加上谦的不断努力,公司现已发展成为一个集团化的公司,涉及餐饮、旅游、电子信息等多种商业领域。
谦是优秀的,他的优秀来源于他的坚持与聪慧,他向我爸妈证明了,他可以给她们的女儿幸福。一脸的骄傲。
我想谦的优秀与成功,是来源于他对眼前这个女子的爱,因为只有爱才会创造奇迹,创造成功。
就在此时,他们筹划着他们的婚礼,因为他说过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可是就在婚礼的前一个晚上,谦失踪了。只留给她一封简短的信:
君茹,吾爱。
曾经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全世界的幸福。
对不起,这个承诺我不能兑现了。
吾爱,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
没有我的日子里,我要你坚强。
在我的心中,你是最优秀的女子。
吾爱,请用你的生命延续我对你的爱。
为我珍重。
下辈子,我还会选择爱你,然后一定娶你,不离开。
这是我对你下辈子的承诺。
谦永远爱你
时间是两年前的今天。
这封信一直放在君茹的手提包里,一刻也不曾离开。纸上有眼泪斑驳的痕迹。
多少个夜晚,多少次的眼泪浸湿纸张。这些是否见证着爱的永垂不朽与生生不息。
君茹说,她相信谦一直在身边,用他独特的方式爱他,虽然她不知道谦为什么会离开,但她仍然相信谦对她的爱。
现在她在经营着谦创立的‘君茹软件开发公司’,有车,有房,有存款。身边的男人不断的涌现,可是她至今仍然单身一人。
她说有时候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那空荡荡的回音使人不寒而粟,可以听到内心寂寞的声音。那时也想找个人来温暖,找个人说话,可是她知道她的心已经装满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这两年她一直带着这块护身符,一直在每周的周日坐520号公交车。这是她和谦那时候最爱坐的一辆车,因为他的车号是520号。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爱谦,在空间与时间里爱谦,这种爱胜过所有的言语。
我无言以对。
面对对面的女子,我该怎样告诉她,谦在草原爱上了别的女人,而我只是一个爱他的女子,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女子。
不可以,我不能破坏她的梦想,我不能损坏谦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我不能告诉她谦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谦了,我不可以告诉她,他们一起买的平安符他可以随便的扔给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子。那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谦现在怎么样了,这是她第二次问我?眼神满是期待。
犹豫了一下。
我不能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子,为了保存谦在她心目中的完美,我告诉她,谦在一次火灾中为了救学校的两个孩子,自己却葬身于火海。
我知道,这样的结局虽然残忍,但是这样保存了谦对她完整的爱。
我相信,君茹依靠谦对她的爱一定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临别时,君茹抱紧我,谢谢你对谦的照顾,宁安我喜欢你,我们一起为了谦而坚强的活下去。
我用力的点头,攥紧了双手。
君茹的背影显得清瘦,夕阳中,我祈祷上苍给予这个女子幸福。
回到宾馆,我把身体泡进热水里。眼前晃动着谦温和的脸和君茹绝世的容颜。
原来在草原之外,谦是如此的成功,对君茹是如此的眷恋,可为何谦要选择草原,选择离开,选择放弃君茹,她是那样好的女子。
他真的是为了金钱而追求阿珠吗?
睡梦中,我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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