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得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不太喜欢说话,可是大家说他可是这一带最好的师傅了,要不是老了点,金绍光不太喜欢他,他早就被金光环球花炮厂给挖去啦!
"运成，去，给我打饭！"运成正帮着他洗衣服，他看着，可他不管，“打好饭后再把这些打好土底的饼子整理一下！”
运成心想，那我吃饭呢？用什么时间啊？荣得才毫不理会，“记着啊！上午开工前这些都得整理好！不然，耽搁了事，你就吃不了兜着走！”荣得才的声音严厉得有些过分，运成心想，我的天啊，这不是碰上了个法西斯师傅吗？可是想起爸爸杜平的话，运成忍气吞声地兢兢业业地将那些事儿做完。荣得才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运成满冰大汗地整理着那些爆竹饼子的样子，一声不吭。
这已经是到师傅这里的第五个月了，都快半年了！运成常常是吃不饱饭，围着荣得才团团乱转。可是，荣得才就是不提要教他和硝和装硝的诀窍。运成默默地等着焦渴地巴望着。可是，师傅根本就不管他的想法，他除了命令运成做这个做那个，指责他这没做好那没做利索，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脸色给他。
运成暗暗后悔去从了这样一个没有人心的师傅！
“师傅！”运成下定决心要跟师傅摊牌了！自己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再也不能耽搁了，“我跟您都半年了，可是除了为您服务，您还没有教我半点东西！”
“你也没跟我提过啊！”荣得才咬着烟筒，慢条斯理地说。
运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怎么说得出口？自己跟他不为学本领还能为什么呢？
“师傅，那我今天正式向您提出来——我要学习怎么和硝，怎么配方，怎么装硝。”运成心中生气，但想到他是师傅，还是要尊重他。
“啊。那行！从明天开始，你就做这件事情——每天从硝库将硝和其他药品拿到和硝车间来。要记得是晚上两点，不能早也不能迟！否则，你就惨了！”荣得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为什么是晚上两点啊？”运成心里吃惊，就是说以后别想睡好觉了。
“你不是来学艺吗？可得带着脑子和心来学！如果不是晚上和硝装硝，白天那么多人，那硝炸了怎么办？不得死一大片？呸呸！”荣得才仿佛运成给了他什么晦气似的。
“啊，那我还要做什么吗？”运成心想这下你不会早上七点还叫我打饭吧？
“和原来一样，洗衣打饭清理饼子。”荣得才面无表情。
“我的天啊！死了！”运成翻着白眼——***比我孤苦无依时还叫人难受！可是，谁叫自己是坚定地要来学本领的？既然要学会，还真只有忍着。运成死劲地咽下一口难以咽下的口水。
运成从此就在凌晨一点起床，到厂子里从硝库里提取药品到和硝车间。他将药品放下，看看微弱电灯光照射下的漆黑的四周，听着不知从哪个草窝里传来的猫头鹰鬼哭狼嚎一样的怪叫，心里空空落浇的充满了一种恐惧的感觉，好象身后突然要窜出一个妖怪一把将自己拦腰抱住似的。
“来啦？”荣得才来了，他还是板着那毫无表情的僵尸脸，进入到车间，将防毒面具带上，一言不发地将门关上，也不管运成。
“师傅！我也要进来！”运成心想你不是说我没有提出来吗？那我今天就斗胆了！
“你在外边呆着！”荣得才恶狠狠地说。运成象是一桶冰水浇得自己一个透心的冷！正是初夏的时候，空气里还是春寒料峭，运成站在寒风里，冷得瑟瑟发抖，但是没有荣得才的允许，又不敢轻易离去。过了大约两个小时，荣得才这才从里面出来，取掉脸上那怪物一样的防毒面具，看看乖乖地站在门口等他的运成：“去，给我弄碗热茶来！”
运成只叫得苦！这么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在甜美的梦乡里，哪里还有燃着的火啊？运成没法，只得来到师傅住处，将那半边破锅子提出来，就着微光从外面检了杂草枯枝烧将起来，然后将师傅的那只黑如锅底的水壶挂在上面，烧了半个小时，那水才开了，运成放上师傅那些充满了烟火味儿的茶叶，冲了一碗浓茶给荣得才。
“笨啊！搞了这么久！”荣得才很不满意的样子，把运成的怒火腾的一下子点燃了：“师傅！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您啊！这么深更半夜的，我已经很尽力了！难道您没看到吗？”
“你是尽力了，可是，你的效率呢？”荣得才看也不看运成。
“我的效率？效率也得看条件啊！”运成委屈地说。
“你的条件够好了！年轻，生在好的时代！你还想什么条件啊？！”荣得才面无表情，语带怒气。
“是，我不反对你说的！可是，我是说今天！今天这样的时候，这个晚上！”运成气呼呼地说。
“这个晚上？你不是早就想着要学艺吗？你不是心急火燎的要学到本领吗？没有作好准备，你学的什么本领？”荣得才严厉地说。
这句话让运成深深地一怔：没有准备，你学的什么本领？！
“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来学本领？你的思想上有足够的重视吗？你准备就这样马马虎虎地学本领？你要知道，这个地方，这种本领，是在和生命打赌！你这样，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也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运成听着师傅严厉的教训，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声不吭，等着师傅更难听的语言。
“泡一壶茶这样的事情，你没想过吗？在晚上劳作，先和硝而后装硝你没想过吗？头脑不清醒，做不到眼明心亮，你敢进那个和硝屋？！”
运成现在是心服口服了：“师傅，我错了。”他老老实实诚惶诚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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