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内心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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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是多么渴望被信任。
从少时起我就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中。父亲对我的诫言是“好自为之”,似给了我相当自由的空间和足够的信任,但只有我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因着望子成龙和自律甚严的性格,父亲一直希望我始终走在正途上,亦即读书一途。是以尽管为了锻炼我的身体而让我接受严格的生理训练,他仍未曾教过我半点格斗技巧方面的知识。他想要我成为一个身强体壮的知识份子。
然后这种心理直接造成了他对我的行为的不信任。
至今我仍记得当年旧事。最初我在外打架是由于一次见义勇为,却被父亲强行认为是不求上进和好勇斗狠——当时尚幼的我心内所受的委曲,在今天看来或者可笑,在那时却是足以影响观念。
我开始在校内外成为知名的“打架高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被父亲所不信任。
渐渐的我开始厌倦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亲的不信任则成倍增长;他越不信任,我越下滑得厉害。
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我开始排斥别人的眼光,独断独行。亦是在这时,从小青梅竹马的封如茵对我吼出了那句影响我生命的话。
那刻我的心整颗凉透。
连她也不信任我了。
直到思想转型结束,我完全掌握了客观剖析自己的能力后,才发觉一直以来自己是多么渴望被信任。
然而经过这么久,尽管以父母的亲近、以真如对我完全的依赖,他们都对我仍有着相当的不信任。在正常情况下,这种不信任会被我人为地排除掉,好让自己始终处在积极乐观的生命态度中。
从没有人那么直接地对我说过“你很可靠”这样的话。
不消有任何表示,只是一句话我便可从中体味到完全、彻底的信任——而这句话,来自欧阳竹若。
那刻我的心彻底被震动。
坚强如我,亦有着自己心灵上的弱点,就是自己所渴望的东西;她准确无误地击中这一点,虽然自己都不明白。
***
欧阳竹若的电话开始多起来。
开学后过了足有一周,她未刻意来找我,彼此连一面都没见过,但她打来的电话已经超过了每日一次的频率,说的内容无非是些锁事、烦事、乐事,多数是她讲我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理性上来说我该拒接,但我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
真如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她,因为我不敢想像她如果知道欧阳竹若的举动会有什么反应。
何况我感到自己向来坚定的心,竟有着摇摆之势。
每天晚上公寓断电后,欧阳竹若的电话就会如闹铃般响起;拉着的半个小时,她柔脆兼顾的音色会一直滋润我的耳朵,同时折磨我的心。
活了二十多年,这尚是第一次为某件事犹豫这么久。
我并非贪图美色的人,否则亦不会轻易拒绝那些女孩;但我仍无法断然拒绝欧阳竹若。或是因她太美好了,以至于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真的拒绝掉;又或因为我追求自己真正爱情的心还未死绝。
又或是因她那一句话。
在两边矛盾交叉的时间里,远天的项目正式启动,我陷入繁忙,才稍稍格断胡思乱想,减轻些心理负担。

和真如的相聚时间,却同样因着忙碌大幅度减少,当然以她的体贴,自是毫无怨言。
不知是否心虚的缘故,我隐隐感到自己竟在为不用在她面前掩饰而高兴。
更恐怖的是,我竟开始习惯欧阳竹若的电话,每到时间,心内还隐有期待。
为封如茵而掩埋的心,似正在渐渐苏醒。
开学一周后,我才见到去乃师家过年的莫剑舞。
自然忙到连饭都没时间好好吃的我没有去找她,而是她直接找了来。
水逸轩为了这项目,特别辟了三间屋子作为我和其它工作人员的工作室,除了到远天去查资料和做试验,我们基本上都呆在那里。
莫剑舞来时,整个人像被削了一圈般憔悴得令人心疼,见面第一声:“哥!”凄楚而可怜,叫得我都心中不由一酸,更骇了一跳,什么事令她成这样子?
张仁进识相地立刻腾出办公室让我们单独见面,好让我能安慰她。
待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才温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让我帮你教训他!”
莫剑舞鼻头连动了两动,眼睛一闭,“哇”地一声哭将出来,扑到我胸前。
不到半分钟,我前襟湿了个透。
直到我打电话叫来真如,莫剑舞仍未说出经了什么事。我叮嘱一番,才让真如带着莫剑舞回家。
这种情况下,同性比异性更适合作安慰者。
因着赶时间的关系,我开始在水逸轩留宿,只搭了张钢丝床便了。晚间睡时不知觉间想到欧阳竹若的电话,不由心下一惊。
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事情发生。
她的电话准时在十一点打来。
开篇没两句,这秀外慧中的女孩突然发问:“你心情不好吗?”
我不愿让她知道是在对彼此的关系痛苦,随口说了莫剑舞的事,在她追问下又讲了些我这妹妹的由来,自然省去了应天武馆。
欧阳竹若听毕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有一件事要强的女孩子是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的,就算亲人也不例外,你知道是哪一件吗?”
我简单回答:“不知道。”
“感情。”她声音带上少许忧郁,“遇到爱情的时候,再理智的女孩都会出奇地执拗。”
我心内一颤。
她突地咯咯笑出声来:“不相信吗?别忘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典型事例呢!”
笑声轻而脆,透过手机直钻入我神经。
我沉默下来。
这是无法感觉不到的情谊。
“知道吗?你是我遇到的人中,最聪明、美丽、大胆和坚强的女孩。”我淡淡开口,“没有我,你同样可以活得很开心;可是真如现在如果没有我,她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那头笑声停下。
“停止吧。”我缓缓道,“趁现在还没有泥足深陷。我不想因为矛盾而痛苦,也不想你因此而痛苦。”
电话里寂无一声。
这是自她那次发誓后,我第一次正面而直接地表达态度。我不想再为此多耗费精力,因为那消耗的不只是时间或能量。
“可是……”欧阳竹若终于回应,“我已经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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