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の炎 ACT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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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在继续。
子弹。匕首。毒。炸弹。
贯穿。撕裂。燃烧。浸没。压倒。
从来没有怀疑过其中的意义。在慎重地衡量它的价值之后,选择了天平倾向的一方。另一边则应该让它空着,所以杀戮。杀戮,杀戮,持续杀戮。
对,这是正确的。为了拯救大多数所以必须有人牺牲。如果说被守护幸福的一方要多于不幸的一方,那么世界就更接近于被拯救。
哪怕脚下踩着无数尸体。
如果有生命因此得救,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这些被守护的生命。
“——是啊,切嗣。你是正确的。”
扭头看去,身边站着的是妻子。她带着温柔慈爱的笑容靠近切嗣,与他并肩站在尸山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陪我。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到达这里。”
“爱丽——”
令人怀念的亲切面庞。但还有些什么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她身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黑裙吧,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切嗣依然有种忽略了什么重要问题的感觉。
对了,Saber怎么样了?剩下的三组敌人怎么样了?言峰绮礼呢?疑问太多了,究竟该问些什么?
切嗣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最初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能实现你愿望的地方。你所追求的圣杯的内侧。”
爱丽丝菲尔笑着回答。切嗣语塞,扭头打量四周。
如大海般翻滚着波浪的黑色污泥。
四处都是由干枯的尸体组成的尸山,它们在逐渐沉入海中。
天空是红色的,像鲜血一样红。在黑色的泥雨中,漆黑的太阳支配着天空。
风,是诅咒与哀怨。
如果用什么词语来做比喻的话,这里——不是地狱又是哪儿呢?
“你说……这是圣杯?”
“是啊,但不用害怕。这不过是类似于未成形的梦境一样的东西。现在它还在等待出生。”
看那里——爱丽丝菲尔指向天空。空中那个黑色的漩涡在一开始被切嗣错认成太阳。那里是世界的中心,是天上的一个“孔”。里面深不可测的黑暗,密度仿佛能够压碎一切。
“那就是圣杯。虽然还没有形态,但容器已经被装满。接下来只要祷告就可以了。根据被托付的愿望,它能变化出相应的样子。接着它才能获得现世的姿态和形状,才可以出现在‘外界’。”
“……”
“好了,快点祈祷吧。快点给它‘姿态’。只有你才是配定义它形态的人。切嗣,对圣杯祷告吧。”
切嗣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那个可怕的“孔”。
只要是个神经正常的人类都不会认为那个“孔”是什么好东西。可即便如此,为什么爱丽丝菲尔还能笑得这样淡然呢。对了,她的笑容才是最最异常的地方。
要说为什么的话——
“……你是谁?”
切嗣用愤怒压制住心头的恐惧,向眼前的妻子发问。
“如果圣杯的准备已经完成,也就说明爱丽丝菲尔已经死了。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我就是爱丽丝菲尔啊。你这么想就可以了。”
切嗣抬起右手中的魔枪——将与绮礼战斗时一直握在手中的Contender的枪口对准了眼前的人。
“别蒙我,快点回答!”
面对充满杀意的枪口,身穿黑裙的女子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对逼问实情的切嗣表示怜悯。
“……对,我不否定这只是面具。如果我不借用某个已经拥有人格的‘躯壳’就无法和别人交流。我只是为了传达我的愿望,才装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是,我所拥有的爱丽丝菲尔的人格却是货真价实的。她在消失之前,最后与她进行接触的人是我。所以我继承了爱丽丝菲尔最后的愿望。她希望我能以她‘原本的样子’出现。”
听了这话,切嗣通过直觉作出了理解。
这个地方被称为“圣杯的内侧”,那么眼前这个自称“谁都不是的某个人”则就应该是——
“——你是圣杯的意识?”
“嗯,这样的解释没错。”
借着爱丽丝菲尔的身体,它认同地点点头。但这下,切嗣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圣杯只是纯粹的‘力量’而已,它根本不可能拥有什么意识。”
“以前或许是这样,但现在不同了。我拥有意识和愿望。我的愿望是‘希望被生于这个世间’。”
“怎么可能……”
太奇怪了。这太难以置信了。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它就不是切嗣所追求的那个能随心所欲摆弄的“愿望机”。
“——既然你说有意识,那我问你,圣杯会怎样实现我的愿望?”
仿佛是遇到了难题一般,爱丽丝菲尔微微歪下头。
“这个问题——切嗣,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吗?”
“……你说,什么?”
“你这个人类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无限接近圣杯了。所以,即使像现在这样与我交流也能保持理性。如果换作普通人类,在被那泥碰到的同时就精神崩溃了。
爱丽丝菲尔开朗而愉快地吐出话语。
她的笑容不知为何使得切嗣的内心骚动起来。
“拯救世界的方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以我会继承你的做法,像你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为你完成愿望。”
“你在——说什么?”
切嗣没能理解。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去这样理解。
“回答我,圣杯到底要干什么?那东西如果降临现世,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对于彼此的答非所问,爱丽丝菲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道。
“——没办法。那么接下来,只有让你去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了。”
白皙柔软的手掌,遮住了切嗣的双眼——
随后,世界一片黑暗。
大海上漂着两艘船。
一艘船上有三百人,另一艘两百人,总共五百名乘务人员与乘客,以及卫宫切嗣。假定这五百零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剩下的人类。
接下来切嗣只要根据下列命题和角色来演一场戏就行了。
“两艘船底同时开了一个致命的大洞,而拥有船舶修复技术的只有切嗣一人。在修补一条船时,另一条船会沉没。那么,你会选择修哪条船呢?”
“……当然是三百人的那条船。”
“当你做了决定后,另一条船上的两百人把你扣住,要求‘先修补这条船’的话,你会怎么办?”
“这……”
还没等回答,切嗣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挺机关枪。
枪如同自动机械一般突然射出了子弹。切嗣只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发子弹贯穿了四人,瞬间,二百人便被全部射杀。
“——正确。这才是卫宫切嗣。”
切嗣一动不动地目送载着尸山的船渐渐沉入海中。甲板上的每具尸体,似乎都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那么,剩下的三百人丢弃了受损船只分乘两艘新船继续航海。这次一条船两百人,一条船一百人。但这两艘船的船底,再次同时出现了大洞。”
“喂……”
“你被乘坐小船的一百人拉住,要求先修理这条船。你会怎么办?”
“这……可是……”
眼前亮起炫目的闪光,随着炸弹的爆炸,一百人化为了海中的淤泥。这就是卫宫切嗣的作法。和他向来的风格一样,贯彻了杀戮。
“——正确。”
“这不对……不可能!”
哪里正确了。
生还了两百人,而为此牺牲了三百人——这下天平的指针逆转了。
“不,你的计算没有错。你确实为了拯救多数而牺牲了少数。好了,下一个问题。”
没有理会切嗣的抗议,游戏的主人继续说道。
一百二十人和八十人被放在天平上。切嗣虐杀八十人。
接下来是八十人和四十人。“魔术师杀手”为四十人送了葬,他们的每一张脸都是自己所认识的,那是曾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们的脸。
六十人和二十人——
二十五人和十五人——选择还在继续。牺牲还在继续。尸山越堆越高。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
对于这低级的游戏切嗣直犯恶心,他向那个自称“圣杯的意识”的东西发问。

“是的,这就是你的真理,卫宫切嗣的内心作出的回答,也就是圣杯作为愿望机必须实现的愿望。”
“不对!”
看着被染红的双手,切嗣惨叫道。
“这不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有除此以外的方法……所以我只有依靠‘奇迹’……”
“你没能认知的方法不可能包含在你的愿望内。如果你希望拯救世界,就只能用你已经认知的方法来实现。”
“开什么玩笑!这……又算哪门子奇迹!?”
“就是奇迹。你所期待的却又无法凭个人实现的愿望,将会以人类无法完成的巨大规模实现。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呢?”
剩下五人,全都是对切嗣来说最重要的人。但他还是必须做出选择,是救两个人还是三人个。
他绝望地惨叫着扣动扳机,击中了卫宫矩贤的脸。娜塔利雅·卡敏斯基的脑浆也顿时四溅。
“你想……降临现世,对全人类……做出这样的事?难道这就是为我实现理想吗?”
“正是。你的愿望最适合圣杯的形态。卫宫切嗣,你简直太适合‘世界上所有的恶’这一名号了。”
剩下三人,是救一个还是救两个。切嗣用颤抖的手握住了刀柄。
泪水已经枯竭。带着如同鬼魂一般空洞的目光,切嗣撕裂了久宇舞弥的身体。重复着,重复着挥下匕首。
就这样,世界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必再放在天平上称量了。无需计算的同等价值。这是用四百九十八条人命换来的,最后的希望。
完成了这一切的切嗣终于舒了口气,他仿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被包围在火炉的温暖中。
令人怀念的,平静而温暖的房间里,“妻子”和“女儿”绽开笑颜。
也就是说,这才是——他所寻求的,安稳的世界。
不用再去争斗,也不用去伤害谁。完完全全的乐土。
“你回来了,切嗣。你终于回来了呢!”
带着满脸的喜悦,伊利雅斯菲尔用小手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在大雪纷飞的最北端城市,有这样一份安宁。
染血的生涯,在最后迎来了这样令人不敢想像的温暖。
如果这样平和的儿童房间就是世界的全部,那就不会发生任何争执与纠葛了。
“——对吧?明白了?这就是圣杯为你所成就的愿望。”
爱丽丝菲尔对正沉醉在幸福中的丈夫微笑道。
只要向圣杯祈祷就行了。
祈祷妻子复活,抢回女儿。
在无限的魔力面前,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奇迹。
剩下全都是幸福。在这颗一切都被毁灭的星球上,最后的三个人类,应该就能这样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已经没法去找胡桃树的树芽了呢……”
窗外不再是白茫茫的雪景,只剩下了卷起漩涡的黑泥。眺望着这般景色,切嗣自言自语起来。这时,伊利雅斯菲尔笑着对他摇摇头。
“嗯,不要紧。伊利雅只要能和切嗣还有妈妈在一起就够了。”
抚摸着怀中最为疼爱的女儿的头,切嗣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谢……爸爸也最喜欢伊利雅了。只有这点,我敢发誓,真的……”
他的双手没有停止行动。仿佛它们不受大脑支配,如同被设定的机械一般,切嗣将Contender的枪口,抵在了女儿小小的下巴上。
“——再见,伊利雅。”
少女的头部,随着枪声爆裂开来。
切嗣泪湿的脸颊上,沾着带有银色发丝的肉片。
爱丽丝菲尔惨叫起来。她瞪大双眼,头发散乱,疯狂而忘我地大喊。
“什么——你干了些什么!?”
切嗣将如同猛鬼一般冲上前来的妻子压倒在身下,用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圣杯,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不管这具躯壳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与身体共存的爱丽丝菲尔的人格却依然真实存在。女儿被杀的绝望和痛苦,以及对杀死女儿的丈夫的憎恨,都毫无疑问是爱丽丝菲尔真实的感情。
切嗣径直注视着她,接受了这一事实,同时使出浑身力气掐住了妻子的脖子。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拒绝圣杯、和我们……我的伊利雅……为什么,你要这样!?”
“——因为,我——”
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如此空虚,就像一阵吹过空洞的风。没有悲伤,没有愤怒。这是当然,卫宫切嗣的心里已经空无一物。舍弃了自己所追求的奇迹,也放弃了与初衷完全相悖的利益。此刻他的心中,不可能还留有什么东西。
“我要——拯救——世界。”
只有一点,那是贯彻到最后的信念。但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这样空洞。
爱丽丝菲尔凝视着切嗣,她雪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无论何时都带着慈爱和憧憬注视着他的绯色双眸,此刻也染上了诅咒和怨恨。
“——我诅咒你——”
优雅而纤细的手指抓住了切嗣的肩。从深深陷入皮肉的五指,流淌出黑色污泥。
“卫宫切嗣……我诅咒你……痛苦……悔恨直至死亡……绝对,不原谅你……”
“啊啊,随便。”
染满憎恶的污泥通过血管流向心脏,渗透到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的灵魂中。但即便如此切嗣还是没有放手,他甚至忘记了脸颊上泪水的含义。他一边绞杀着黑裙女子,一边诉说道。
“没关系。我说过——我会背负着你。”
颤抖的手折断了女子的颈椎。
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侵入了深层精神的幻境,回顾时才发现那只是一眨眼工夫。
等回过神来切嗣才发现,他正站在原先的大道具仓库中。
右手还握着尚未扣下扳机的Contender。而眼前的,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跪姿不省人事的言峰绮礼。
切嗣抬头望向天花板,注视着依然在向下滴落洒满地面的黑色泥土。切嗣是与绮礼同时沾上那泥土的,那么此刻他应该也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吧。
如果那泥土真的是从圣杯中溢出的话——圣杯应该就在上面,礼堂的舞台上,可以肯定,降临仪式仍在进行。
必须抓紧时间。
绮礼恢复了意识想要站起身,却被切嗣抵在背上的枪口阻止了。
立刻明白了情况的绮礼对戏剧性的结局报以苦笑。经过刚才那样惨烈的生死较量,没想到最后胜负的关键却在于谁先醒过来这一偶然因素。
还是说,难道——凭自身意志先终结噩梦的人,才会先醒来呢。
“……太愚蠢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拒绝它?”
低沉的,充满了愤怒和憎恨的声音。这是卫宫切嗣第一次直接听到言峰绮礼的声音。
“……难道你认为接受了那东西会有什么好处吗?”
嘶哑而疲惫至空洞的声音。这也是言峰绮礼第一次直面卫宫切嗣的声音。
二人都与圣杯中的那东西有了接触,并理解了其真实身份。切嗣与那个自称圣杯意识的东西的交流,都被绮礼看在眼里。对于切嗣的选择,绮礼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你这家伙……抛弃了一切,牺牲了一切,终于走到这一步!却又为什么要拒绝唾手可得的东西!
“那东西会用巨大的牺牲换来并不那么值得的成果——仅此而已。”
“那就让给我!”
就在这时,绮礼对于卫宫切嗣——这个曾经或许和自己很相似,但现在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男人,从心底感到憎恶。
“对于你而言不需要的东西对我却是有用的!那东西……如果那样的东西会出现,那我肯定能不假思索地给它答案!”
绮礼明白切嗣的意图。这个下定了决心,甚至以杀死最爱的人的方式来拒绝愿望机的男人接下来要做什么,绮礼很清楚。而他不允许他这样做,为此,他愿意赌上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
“求你了,别杀它!它渴望自己生命的诞生!”
在连回头都不被允许的情况下,神父激动地祈求着。暗杀者用冰冷的目光低头注视着他。
“啊啊,你真是——笨到不可理喻。”
手指滑向扳机,撞针将30。06mmSpringfield狙击枪弹射出枪膛。
刹那间的火光与轰鸣。
准确无误的一发,切嗣从背后射穿了言峰绮礼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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