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圣杯战争秘话 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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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神秘学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外侧,存在着次元论的顶点所在——“力”。
被定义为一切事物发端的坐标原点,一切魔术师的夙愿所在的“根源之涡”……既是万物的起源亦是终点,记录着这世上发生的一切,创造了这世上万物的神之座。
200年前,曾经有人尝试着想到达这个“世界之外”。
艾因兹贝伦、马基利(爱努语中“小刀”之意)、远坂。被称为创始三大家族的他们所企望的,是将无数传说中都有提及的“圣杯”再现。为了召唤出那个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三家的魔术师互相交换彼此的不传之术,终于让这个可以称为“万能之釜”的圣杯现世。
……但是,这个圣杯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当这个事实呈现的瞬间,合作关系立刻变成了血淋淋的争斗。
这就是“圣杯战争”的开端。
之后,每隔60年,圣杯就会重现在曾经被召唤出来的极东之地“冬木”。然后圣杯会挑选七名有资格拥有它的魔术师,把自己庞大魔力的一部分分给七人,让他们可以召唤被称为“Servant”的英灵。通过死斗来决定到底谁才真正有资格捧起圣杯。
——言峰绮礼所听到的说明,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你右手上显现的纹章被称为‘令咒’,这是你被圣杯选中的证明,得到这个圣痕,意味着你能指挥‘Servant’。”
那个用着流畅而通透的声音一直在讲解的人,名叫远坂时臣。
这是一处风生水起的小高地上兴建的别墅,位于都灵。别墅内的一室中,三人正坐在沙发上。绮礼和时臣,另一个则是介绍二人认识并主持这次会谈的神父:言峰璃正……绮礼的父亲。
作为年近八十的父亲的友人,这个叫远坂的怪异日本人未免也太年轻了。看上去年龄跟绮礼差不多,然而稳重的气质和威严使他显得仪表堂堂。听说他也是日本源远流长的名门之后,这栋别墅也只是他的一处房产。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自称“魔术师”。
魔术师这个词本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绮礼本身也是和父亲一样同属圣职者,不过他们父子俩的职责与一般人认识里的“神父”有着很大区别。绮礼所属的“圣堂教会”,是专门负责将教义之外的奇迹或神秘打上异端的烙印并将之驱逐埋葬的机构,换句话说,他们有义务打击像魔术这样的渎神行为。
魔术师们集结起来,组成一个防卫性的集团“协会”与圣堂教会对抗。目前,两者之间通过交换协议,暂时保持了和平。但是即使如此,圣堂教会的神父与魔术师共聚一室进行研讨这种事,实在是不怎么可能的情况。
据父亲璃正所说,远坂家身为魔术师世家的同时,自古以来就与教会有渊源。
右手手背上浮现的三段纹章状痕迹,是绮礼昨天晚上发现的。与父亲交谈后的第二天一早,璃正就早早地带儿子来到了都灵,并把年轻的魔术师介绍给他认识。
稍事寒暄后,时臣为绮礼解说的,就是前面那段关于“圣杯战争”的秘闻。而绮礼手上浮现的“痣”所代表的含义……确切而言,就是在三年后圣杯第四次降临的时候,绮礼也有权利去追求这神奇的满愿机。
战斗,对于这个他并没有什么抵触。在圣堂教会里,绮礼负责的,就是在现场将异端直接排除,换句话说就是历经百战的战斗人员,与魔术师的殊死搏斗可以说是他的本分。问题真正所在,其实是这个定义为魔术师内部相互厮杀的圣杯战争,为何偏偏选中了绮礼这个圣职者,让他作为一个“魔术师”参加。
“圣杯战争,实际上就是驾驭召唤来的‘Servant’去作战的战斗,为了获胜至少需要具备作为一个召唤师的基本魔术素养。……本来圣杯所挑选的七名Servant的主人,理应都是魔术师。像你这样与魔术无缘的人被选上的例子,从早期到目前来看也是前所未有的例外。”
“圣杯的人选,有顺序吗?”
面对还无法接受的绮礼,时臣点了点头。
“刚才说到的创始三大家族——现在改名为间桐的马基利一族、爱因兹贝伦以及远坂家有关系的魔术师,将优先得到令咒。也就是……”
时臣举起右手,把手背上刻着的三条纹路展示出来。
“作为远坂这一代的家主,我将参加下一次战争。”
这个男人,是在礼貌恳切地教导绮礼的同时,向他示威宣战么?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用语,但绮礼还是先按部就班往下问。
“您刚才所说到的‘Servant’到底是什么呢?把英灵召唤出来驾驭他们去作战,到底该怎么做……”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我说的是事实。这就是这个圣杯令人瞠目之处了。”
在历史和传说中留名的强者、伟人,他们成为人世间永恒不变的记忆,因此死后,他们就脱离了人世的羁锁,升格为精灵之域里的“英灵”。他们与魔术师平常召唤的鬼怪怨灵魑魅魍魉之类的使魔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甚可以说是与神同等灵格。即使有人可以通过请神之类的仪式借得他们部分力量,但要把他们召唤出来在现实世界中使役,这本来是不可能做得的事情。
“将这样不可能之事化为现实靠的就是圣杯的力量,可想而知,那是多么可怕的神器。要知道,召唤Servant也只是耗费圣杯庞大魔力中的皮毛就能做到的事。”
说着说着,远坂时臣自己也不禁神往不已,他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回到现实。
“近至百年之前,远至太古洪荒,所有英灵都可供召唤。七位英灵各为其主,内保主人安危、外置敌于死地……一切时代、一切国家的英雄都可能在现代复活,为问鼎圣杯而互相厮杀,这就是冬木的圣杯战争。”
“……这么大规模的战斗?在数万居民中间进行?”
所有的魔术师都有一个共同理念,必须隐匿自身作为魔术师的存在。在这个科学被当作唯一普遍真理的时代,这是理所当然的。同时在圣堂教会方面,也不会将魔术的存在公诸于众。
“——当然,对决必须在暗中进行,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为了保证规定的彻底执行,才有专人负责监督。”
一直保持沉默的绮礼的父亲、璃正神父这时候插话了。
“六十年一度的圣杯战争,这次是第四次了。在第二次战争的时候,日本已经开始走向文明社会。就算是极东的偏僻之地,也不能躲开他人耳目而大肆破坏了。
于是,从第三次圣杯战争开始,就决定了由我圣堂教会派遣专人负责监督,为的是在最大程度上控制圣杯战争造成的破坏、对外掩饰战争的存在,同时督促魔术师们遵从暗中相斗的原则。”
“是说这个魔术师之战的裁判,由教会来担任吗?”
“正因为是魔术师之间的战斗。魔术协会里的人多少受困于门派之见,无法做到公平的裁判,所以协会中的人只能依赖于外部的权威了。
另外,这引发战争的宝具之名,也令我圣堂教会无法袖手旁观,说不定这可是曾盛过圣子之血的原品。”
绮礼和璃正父子俩同属于一个名叫“第八秘迹会”的部门,该部门在圣堂教会中负责管理和回收圣遗物。而在出现有“圣杯”的民间传说和演义里,大部分源自教会教义中的“圣杯”。
“因此,在上一次,即使第三次圣杯战争正逢世界大战天下大乱之时进行,也要委派当时还年轻的我前往监督。而这一次战争,继续由我来到冬木这里,监督你们之间的战斗。”
听完父亲这番话,绮礼心生疑惑。
“等等,圣堂教会派来的监督者,理应是中立的人选吧?那么当他的骨肉血亲参加战争的时候……”
“这里正是问题所在,可以说是规则中的盲点。”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此时居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绮礼还是无法接受。
“言峰先生,不要再捉弄令郎了,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远坂时臣话中有话地催促老神父。
“嗯,这么说吧——绮礼,刚才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关于圣杯战争的‘表面’。今天把你带到这里介绍给远坂认识的理由在于其他问题。”
“……你是指什么呢?”
“实际上,很早以前已经有确切证据证明,在冬木里显现的圣杯并非‘圣子’所遗留的圣物。冬木圣杯战争中被争夺的,说到底只是‘桃源乡(Utopia)’中的万能之釜的复制品,只对魔术师有意义的一个宝具而已,和我们教会没有任何关系。”
确实如此,不然圣堂教会怎么会甘心只负责一个“监督”这么安分的角色呢。如果确实是“圣遗物”中的圣杯的话,教会就算违反休战协议也要从魔术师手中夺回来。
“如果圣杯确实是如本身目的所指,只是到达‘根源之涡’的一个手段的话,这就与我圣堂教会无关了。魔术师们对‘根源’的渴望,与我教会的教义并无抵触。
——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不闻不问,因为冬木的圣杯实在过于强大了,毕竟它可是个万能的满愿机。如果落入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手中的话,说不定会招来无边的灾祸。”
“那么把这些人当作异端除掉如何——”
“谈何容易。魔术师对于圣杯的执着是非比寻常的,要是直接对他们采取审讯的话,与魔术师协会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这样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既然如此,不如退而取其次,如果能将冬木的圣杯交给‘我们所放心的人’,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
绮礼渐渐明白了这次会面的目的,也弄懂了为何父亲要来找身为魔术师远坂时臣来商量。
“远坂一族在从前他们的祖国进行信仰迫害的时候,就皈依了我教。而时臣老弟本人呢,首先他的人品有保证,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明确地表示了将如何使用圣杯。”
远坂时臣点了点头,把话接了过来。
“到达‘根源’,这是我远坂一族的唯一夙愿。但——可悲的是,曾与我们志同道合的爱因兹贝伦与间桐家族,随着世代的更迭逐渐迷失,如今已忘记当初的目的。而从外地招来的四名‘Master’更不用说,他们所追求的无非是些浅薄的**。”
也就是说,圣堂教会认可的圣杯持有者就只有远坂时臣一人了。绮礼大致上认清了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那么我的任务,就是为了确保远坂时臣先生的胜利而参加圣杯战争了?”
“正是如此。”
话说到这个份上,远坂时臣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当然在表面上,我们还是扮作互相争夺圣杯的敌人,不过暗地里我们一起作战,合力消灭其他五名‘Master’,这样胜利就万无一失了。”
对于时臣的话,璃正也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圣堂教会的中立立场已经成为一句空话,出于自己的考虑,教会也参与到这场圣杯战争中了。
话虽如此,绮礼也无法质疑其中是非。既然教会的意向十分明确,那么作为一名执行者就只能忠实地去完成任务而已。

“绮礼,你将以派遣的形式,从圣堂教会转属到魔术协会,成为我门下弟子。”
远坂时臣用公文式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转属……吗?”
“正式的文件已经下来了,绮礼。”
说着,璃正神父拿出了一份文件。对象是言峰绮礼,落款是圣堂教会与魔术协会的联合署名。事情昨天发生而文件今天就送到这里,效率高得让绮礼吃惊。
从中可以看出,一开始没有任何征询绮礼意见的意思,不过绮礼也不太在乎,本来他就无所谓。
“以后你就住我在日本的家里,开始日夜修炼魔术。下一次圣杯战争是三年后,到时你必须成为一名可以合格地驾驭Servant的魔术师。”
“不过——这难道没问题吗?我公然拜你为师的话,之后即使反目,别人依然怀疑你我会私下合作吧。”
时臣冷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不了解魔术师。一旦涉及利益,师徒反目成仇乃至痛下杀手对于我们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啊啊,原来如此。”
虽然绮礼没打算去了解魔术师是什么,但他也十分了解魔术师这类人的特质。作为一名执行者,他已经多次与“异端”魔术师交手,死于他手上的人数也不止一二十人。
“好了,还有其他疑问吗?”
既然时臣最后这么说,绮礼就把一开始就藏在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只有一点——您说‘Master’的选择取决于圣杯的意思,这个到底怎么回事?”
时臣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绮礼会这么问,魔术师稍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回答:
“圣杯……当然是优先选择那些更迫切需要它的人。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优先选取我们三大家族的代表人。”
“那就是说所有的‘Master’都有渴望圣杯的理由?”
“其实也不局限于此。圣杯的现身要求有七名‘Master’,如果接近期限还没凑齐人数的话,本来不会选上的一般人也会得到令咒。这样的例子过去似乎也出现过——啊啊,我明白了。”
正讲着话的时臣,似乎从绮礼的疑问中想到了什么。
“绮礼,你还不理解自己为何被选中吧?”
绮礼点点头。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他怎么会被“满愿机”这类东西选中。
“嗯,确实有点不可思议。要说你和圣杯有什么联系的话,也就只有你父亲担任监督这一点了……不,可以这么想,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呢。”
“此话怎讲?”
“也许圣杯已经看到了圣堂教会在背后支持远坂这一点,如果教会的执行者得到令咒,他一定会帮助远坂。”
讲到这里,时臣满足地下了总结:
“也就是说,为了让远坂时臣我得到两人份的令咒,圣杯选中了你。……如何,这样说你明白吗?”
用一种狂妄的语气结束了对话。
“……”
这份自大和自信,却十分符合远坂时臣这个男人,因为他身上带着令人无法无视的威严。
作为魔术师而言,他确实极其优秀,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具备与实力相应的自负,所以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决断。
这就是说,现在无论再怎么问,从时臣那里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回答——这是绮礼得出的结论。
“我什么时候动身去日本呢?”
绮礼掩饰住内心的失望,问了另外一件事。
“我先去一趟英国,‘时钟塔’那边还有要打点的事。你先行一步回日本,家里的人我已经传话了。”
“明白……那我马上动身。”
“绮礼,你先下去吧。我跟远坂还有些事要说。”
点了点头,绮礼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房屋。
留下来的远坂时臣和璃正神父都默然看向窗外,目送着言峰绮礼背影的离开。
“令郎真是值得信赖,言峰先生。”
“作为‘执行者’的能力还说得过去。同僚都评价说没见过那么拼命修行的人,投入程度简直令他人汗颜。”
“哦……这难道不是作为一个信仰卫士的模范态度么。”
“哎呀呀,说来惭愧,我这把老骨头值得骄傲的,也就这个儿子了。”
老神父天性严肃,然而在时臣看来,此刻的他相当自得,表情毫不在意地露出了微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这个独子的珍爱和信赖。
“年过五旬还未得子嗣,本以为已就此绝后了……现在看来,能够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儿子,实在是诚惶诚恐啊。”
“说实在的,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只要教会一声令下,就算是火堆他也会往里跳。他呀,就是把一切劲头都押在信仰至上了。”
时臣虽说并不怀疑老神父说的话,但璃正神父的儿子给他的印象,却与“对信仰的狂热”不同。绮礼这个人的深沉,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虚无。
“说实话,很不自然。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哪怕卷入毫无相干的争斗中也根本毫不在意一样。”
“不……说不定这对于他来说才是解脱。”
璃正神父的话语变得含糊起来,忧郁地低声说道:
“私下告诉你吧,就前几天,他妻子又去世了。才刚过门不到两年。”
“这真是……”
对这个意外,时臣也不由得失声。
“表面上没有看出什么,不过他应该也是忍得很辛苦……意大利对于他来说也是个伤心之地。就让他回到家乡,换换环境接接新任务,也许正好可以让他的心病痊愈。”
璃正神父带着叹息说完这些话,然后直视着时臣的眼睛说下去:
“时臣老弟,有劳你多帮帮我这个儿子了。他是那种会为了确立自己的信心而主动接受考验的男人,难度越高,他才越能发挥自己的真正实力。”
听到老神父这番话,时臣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敢当。圣堂教会与言峰两代人的恩义,将铭刻在我远坂家的家训里。”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为了兑现与前几代的远坂族人所结下的誓约而已——往后,我能做的就只有为你祈祷,愿神保佑你到达‘根源’的路途一帆风顺。”
“多谢。祖父的遗憾、远坂的夙愿,那都是我一生的重任。”
责任在肩的沉重,和支撑自己信念的自信都被时臣藏在心底,他只是毅然地点了点头。
“这次我一定会得到圣杯。您就看着吧。”
看到时臣坚决的态度,璃正神父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亡友:
“老伙计啊……你也是后继有人呐。”
从山顶的别墅出来后,任凭地中海吹来的微风吹拂自己的头发,言峰绮礼一言不发,独自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心中在回想,想着刚才与之对话的远坂时臣这个人,细细整理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
看来时臣半生都在艰难中度过,一路走来的辛酸自己默默舔干净,全部转变成为自尊。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傲气与傲骨兼备的汉子。
这样的人他十分理解。不说别人,他的父亲就是时臣的同类。
这些男人,他们自己定义自己降生人世的意义、自己人生的意义,并将之作为一生的信念,坚信不疑。他们从不迷惘,从不踌躇。
无论人生面对怎样的局面,都全力以赴去实现自己人生的既定目标,带着明确的方针,带着实干的钢铁般的意志。而“信念的形式”,体现在绮礼父亲那里就是虔诚的信仰,而体现在远坂时臣身上的时候,就是作为天选者的骄傲——与平民不同、肩负特权与责任者所具备的自我意识。具体来说,就是在现在已经凤毛麟角的“真正的贵族”。
今后,远坂时臣的存在对于绮礼而言,具有重大的意义……但是,他绝对不是能与绮礼相容的人,单从他是父亲的同类这一点上,已经可以断定。
只看到自己理想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理解那些因为自己没有理想而迷惘苦恼的人。
像时臣这种人,他们身上所持的“目的意识”,在言峰绮礼的精神中已经完全破碎了。这种东西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拼凑完整过。
从记事那时开始,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理念可以说是崇高的、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追求可以说是快乐的、也从来不曾觉得有什么娱乐可以放松自己。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可能持有什么目的意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感性为何与世间一般人的价值观差那么远。无论任何领域,哪怕仅仅是一个值得自己投入兴趣去努力的目标,他也从来没有找到过。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相信“神”。他对自己说,也许只因为自己尚未成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崇高。
总有一天,真正的崇高真理会来引导他、真正的神圣福音会来拯救他。带着这样的希望活下去,他把人生的意义寄托在这份希望上,如救命稻草般抓在手心。
但在心底,绮礼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这种人就算得到神的恩宠也无法得救。
带着对自己的愤怒与绝望,他不断地自虐。假借苦修的名义,对自己不断地施以自残。但百炼成钢,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无人能敌,就这样成为了圣堂教会中的精英——“代行者”。
人人都把这称之为“光荣”。言峰绮礼的克己和献身,被当作圣职者的典范得到褒扬,连他父亲璃正也以此为荣。
绮礼知道他父亲是多么的信赖和赞赏自己,但,毫无疑问这是天大的误解这一事实,令他十分介怀。虽然他也知道,也许一生都无法纠正这一误解。
绮礼内心深处的人格缺陷,至今也没有人能够理解。
没错,连仅有的那个相爱过的女子也不例外——
“……”
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昏眩的感觉中时,绮礼减缓了步速,一手扶在额头上。
一想起死去的妻子时,思绪就像陷入了迷雾,不知不觉就散漫开去。雾中仿佛就像是站在断崖的边上,只要踏出一步就落入深渊的本能的退避感。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山脚,绮礼停下脚步,远远地回顾山顶的别墅。
今天与远坂时臣的会谈中,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答复的最大疑问……这个问题,现在也一直萦绕在绮礼心头不能驱散。
为何“圣杯”的奇迹之力会选中言峰绮礼?
时臣的说明只给他带来无穷的困扰。如果圣杯只是想挑选一个时臣的支援者,完全不需要绮礼,比起绮礼,与时臣关系更亲密的人应该有不少。
离圣杯的下次现身还有三年之久,而现在就早早把令咒授予绮礼,其中一定有它真正的理由。
但是……越想越矛盾,此刻绮礼无比烦恼。
本来他应该是那个“绝对不会被选上”的人。
绮礼没有“目的意识”,因此也不会有什么理想、愿望。无论怎么想,他也不应该得到“万能的满愿机”这样的奇迹。
带着黯淡忧郁的神情,绮礼看着右手手背上显现的三条纹路。
令咒即“圣痕”。
三年之后,自己到底要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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