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善恶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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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匏被关了那么久,早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好容易放出来了,就想着赶紧吃人大快朵颐。
刚好就碰上两个,匏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跑这么快。
没想到这两个人不但不跑,还主动迎了上来。
最前头的一个人,似曾相识,用他那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身躯,坚定的挡在前面。
这份感觉,竟然熟悉得就如同昨天一样。
玄翎这个危险的举动反倒镇住了匏,它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连嘶吼都停止了。
玄翎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没有动用宝塔的任何打算。
巨人屏住了呼吸,心里直祈祷那匏不要突然凶性大发。
匏用它那双凸出的铜铃大眼死死的盯住玄翎,鼻子里面呼出了让人眩晕的血气,口里重新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巨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听出了那嘶吼跟之前的嘶吼的不同,带有一丝颤抖,还带有恐吓的意味。
匏并没有扑上前一口吃了玄翎。
这难道说明……匏在害怕眼前站着的玄翎?
玄翎安详的看着眼前的巨兽,眼神里面有一丝潜藏的忧郁和悲哀,很浅,浅得巨人没看出来,但是对面的匏看出来了。
一人一兽在这海面上诡异的对视着,谁也没动,也不愿意先动。
良久,匏终于被玄翎眼中那复杂的情感给折磨得受不了了,它张大嘴,嘶吼一声,想冲过去去找别的猎物。
玄翎终于开口了:“被关了几亿年,不寂寞么?”
匏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恶狠狠的看着玄翎,那阵势大有你再开口我就吃了你的威胁
玄翎一步也不退让:“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寂寞了,不是吗?”
巨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设想过无数玄翎收服怪兽的方法,就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最普通也是最没用的方法。
这让巨人大跌眼镜,他讷讷的道:“掌尊,他屠戮成性,你跟它讲什么慈悲是没用的。”
玄翎安静的道:“世间万物,都有灵性,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屠戮成形的。万物皆可成佛,只看心中是否能印证菩提。匏亦如此。”
匏发出了愤怒的嘶吼,显然对玄翎的说理丝毫不感兴趣,相反,这样的说理让它感到厌恶,它刨动着后蹄,准备来个致命一击。
玄翎突然大喝一声道:“匏,你听着。你原本是世间良鸟‘十姐妹’,自由自在的活在天地间,畅享这大无边的自由。只因共工撞断不周山,引发天地倾斜,天柱颓塌,倒下来正好压死你爱侣。你心中痛愤交加,因此广受天地戾气,化成今天这副行状,四周吃人,以泄悲痛,是与不是?”
巨人骇异的看着匏,他分明看见,右上角那悲伤的头颅睁开了红肿的双眼,惊愕的看着玄翎,同时不可自抑的留下两行泪水。
身形虽然丑陋,但是流出的却是清泪。
难道眼前这人见人恨的丑陋怪物真的有如此悲惨的一段过去?
匏的身躯禁不住微微的颤抖,几亿年来,第一次有人叫破它的身世,唤起它心中久远的回忆。

悲伤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样的涌来。
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只有蓝天,没有白云,世间有无数的山川流水,没有凶狠的野兽和鹰雕,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它与爱侣一见钟情,生育了一窝雏鸟,忙于哺育,夫妻俩终日分开四处寻找食物,聚少离多,但无论如何,晚上等雏鸟睡下,它们总要恩爱一番。
十姐妹的性命不算短,可以活上数十年,它决定就这么心满意足的一直守护着自己的爱侣和孩子,直到老得睁不开眼睛。
那个时候,寿终正寝是十姐妹最常见的结局。
但是,这一切在某一天全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共工败给了祝融,这是神诋之间的内讧,原本不关天下生物什么事。
但是羞愧的共工一头朝不周山撞去,天柱倒塌,天地倾斜,大地从此一直就在剧烈的震动之中,到处火山频发,海啸连连,无数的生灵遭受了灭顶之灾的洗劫。
那一天,它正在外面觅食,发现天地巨变之后,急匆匆的靠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飞翔技巧躲过了无数的流石,赶回了家。
安家的那座山早已夷为平地,看不见任何雏鸟的影子。
它没有放弃,没有时间去悲痛孩子的夭折,孩子没了可以再来,可是爱侣却只有一个。
痴情从来就不是人类的专利,在人类诞生以前,十姐妹就已经将这种情感发挥到极致。
那是一种终其一生只对一个伴侣忠贞不渝的鸟儿。
它到处寻找,抱着死也要见到尸首的决心不吃不喝找了三天。
也许上天被它感动,终于在天柱倒下的废墟里,它发现了已经闭目而去的伴侣。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许爱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逝去,要不然为什么神情还是那么幸福。
一瞬间,由天堂堕入地狱,它从此孤苦无依。
它的心中从此被悲愤填满,更多的是出于对天地的仇恨。
天地不仁,所以导致世间如此多灾多难。
而正好这一次洗劫过后,太多的冤魂所产生的戾气充塞天地,跟它心中的不甘起了共鸣。
它开始每天吸入数以万计的戾气,身躯逐渐膨胀,面目开始丑陋,它第一次有了屠戮其他生物的想法。
它开始疯狂的残杀其他生物,最多的就是人类。
人类最接近神,首当其冲的成为被杀的对象。
一只温顺的小鸟,逐渐堕落成为公认的恶兽。
但这条路,它走得无怨无悔,直到今天,被玄翎当头一棒,打得心中似乎百味杂陈。
它最害怕这种感觉,匏不管三七二十一,怒吼一声,就朝玄翎冲了过来。
“掌尊小心!”巨人喊道。
玄翎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了匏的袭击。
巨人紧张的叫道:“掌尊,这恶兽已经失去了理智,早已没了良知,你跟它讲这些只会激怒它,不如我们先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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