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还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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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萍曾三次行刺耶律楚材,三次都被耶律齐行若无事地打败,知他本领高於自己十倍,心想眼前这蒙古少年军官武功虽强,未必就胜过了耶律齐,纵使胜得,也决不能只教自己三招,就能用之杀了他,而今晚便能杀他,更是万万不能的了。她怕杨天著恼,不敢出言反驳,只是微微摇头,眼中那股叫他瞧了发痴发狂的眼神,不住滚来滚去。
杨天明白她的心意,但是也不说破,继续道:“我要教你三招,今晚去杀了他,却决非难事。就只怕他曾饶你三次,你下不了手而已。”完颜萍心中一动,死马当活马医,随即硬著心肠道:“他虽有德於我,但父母深仇,不能不报。”杨天道:“好,这三招我便教你。你若能杀他而不愿下手,那便如何?”完颜萍道:“凭你处置便了。反正你这麽高的本领,要打要杀,我还能逃得了麽?”杨天心道:“你的声音和龙儿一样,我怎舍得打你杀你?你杀不杀他,跟我又有什么相干?”於是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三招也没甚麽了不起。你瞧清楚了。”
当下提起刀来,缓缓自左而右的砍去,说道:“第一招,是‘云横秦岭’。”完颜萍心道:“这一招我早就会了,何用你教?”见刀锋横来,侧身而避。杨天突出本手,抓住她的右手,说道:“第二招,是你刚才使用过两次的‘枯藤缠树’。”完颜萍点头道:“是,这是我铁掌擒拿手中的一招。”杨天握著她又软又滑的手掌,心中一荡,笑道:“你该学半脂玉掌功才是,怎麽去学铁掌擒拿手了?”完颜萍不知他是出言调笑,道:“有半脂玉掌功么?这名儿倒挺美。”只觉他捏住自己手掌,一紧一放,使力极轻,觉得这手法还不及自己所学以铁掌功为基的擒拿手厉害,心想:“你第一招与第二招都是我所会的功夫,难道单凭第三招一招,就能杀了耶律齐?”杨天凝视她眼睛,叫道:“看仔细了!”突然手腕疾翻,横刀往自己项颈中抹去。
完颜萍大惊,叫道:“你干甚麽?”她右手被杨过牢牢握住,忙伸左手去夺他单刀。虽在危急之中,她的铁掌擒拿手仍是出招极准,一把抓住杨过手腕,往外力拗,叫他手中刀子不能及颈。杨天松开了手,退後两步,笑道:“你学会了麽?”
完颜萍惊魂未定,只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不明他的用意。杨天笑道:“你先使‘云横秦岭’横削,再使‘枯藤缠树’牢牢抓住他右手,第三招举刀自刎,他势必用左手救你。他向你立过誓,只要你逼得他用了左手,任你杀他,死而无怨。这不成了麽?”完颜萍一想不错,怔怔地瞧著他。杨天道:“这三招万无一失,若不收效,我跟你磕头。”完颜萍微微摇头,说道:“他说过不用左手,一定不会用的。那便怎地?”杨天激涨法道:“那又怎地?你永世报不了仇啦,自己死了不就乾净?”完颜萍凄然点头,道:“你说得对。多谢指点迷津。阁下到底是谁?”
杨天见她神色楚楚,不由得心生怜惜,当下拉著她手,和她并肩坐在床沿,柔声道:“我姓杨名天。我爹爹妈妈都死啦…”
完颜萍听他说到自己父母相亡,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一酸,两滴泪珠夺眶而出,杨天无论是前世还是后世都是最怕女人泪,看到完颜萍那眼泪,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对她说了声对不起,也不知所措的站着起来瞪着眼看着她。
完颜萍看着杨天那傻样子,笑道:“杨爷,你的样子…”其实,完颜萍想说,你的样子好傻。
杨天看到她不哭,连忙转移视线道:“别叫我杨爷。你今年几岁啦?”完颜萍道:“我十八岁,你呢?”杨天暗道:“如果算了转世前的年龄的话,我都有四十多岁了。”杨天接着道:“我也是十八。以後你叫我杨大哥得啦。我也不跟你客气,叫你完颜妹子啦。”完颜萍脸上一红,暗道:“此人做事单刀直入,好生古怪,自己还不说几月份,就说做我大哥,说不定比我还小,一定是大男人主义,但对自己确是并无恶意。看在他教我三招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于是点了点头。

杨天见她点头,喜得心里难搔。完颜萍容色清秀,身材瘦削,遭逢不幸,似乎生来就叫人怜惜,而最要紧的是她盈盈眼波竟与小龙女极为相似。他可没想到一个人心中哀伤,眼色中自然有凄苦之意,天下之人莫不皆然,说她眼波与小龙女相似,那也只是他自欺自慰的念头而已。他凝视著她眼睛,忽而将她的黑衣幻想为白衣,将她瘦瘦的瓜子脸幻想成为小龙女清丽脱俗的容貌,痴痴的瞧著,脸上不禁流露出了祈求、想念、爱怜种种柔情。
完颜萍有些害怕,轻轻挣脱他手,低声道:“你怎么啦?”杨天如梦方醒,叹了口气,道:“没甚麽。你去不去杀他?”完颜萍道:“我这就去。杨大哥,你陪不陪我?”杨天待要说“自然陪你去”,转念一想:“若我在旁,她有恃无恐,自刎之情不切,耶律齐就不会中计。”说道:“我不便陪你。”
完颜萍眼中顿时露出失望之色,杨天心里一软,几乎便要答应陪她,那知完颜萍幽幽的道:“好罢,杨大哥,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啦。”杨天忙道:“哪里?哪里?我……”
完颜萍凄然摇头,迳自奔出屋去,片刻之间,又已回到耶律晋的住处。
这时耶律楚材等各自回房,正要安寝。完颜萍在大门上敲了两下,朗声说道:“完颜萍求见耶律齐耶律公子。”早有几名侍卫奔过来,待要拦阻,耶律齐打开门来,说道:“完颜姑娘有何见教?”完颜萍道:“我再领教你的高招。”耶律齐心中奇怪:“怎地你如此不自量力?”于是侧身让开,右手一伸,说道:“请进。”
完颜萍进房拔刀,呼呼呼连环三招,刀风中夹著六招铁掌掌法,这“一刀夹双掌”自左右分进合击。耶律齐左手下垂,右手劈打戳拿,将她三刀六掌尽数化解,心想:“怎生寻个法儿,叫她知难而退,永不再来纠缠?”
二人斗了一阵,完颜萍不等他会过意来,立时一招“云横秦岭”削去,待他侧身闪避,斗地伸出左手,“枯藤缠树”,已抓住他右手,自己右手回转,横刀猛往颈中抹去。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耶律齐心中转了几转:“定须救她?但如果她是在骗我用左手,我一使上左手,这条命就是交给她了。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见死不救?”杨天逆料耶律齐的心思,只要突然出此三招,他非出左手相救不可。危急之际耶律齐伸出左手,在完颜萍右腕上一挡,手腕翻处,夺过了她的柳叶刀来。
二人交换了这三招,各自跃後两步。耶律齐不等她开口,将刀掷了过去,说道:“你已迫得了我用左手,你杀我便是,但有一事相求。”完颜萍脸色惨白,道:“什么事?”耶律齐道:“求你别再加害家父。”完颜萍“哼”了一声,慢慢走近,举起刀来,烛光下只见他神色坦然,凛凛生威,见到这般男子汉的气概,想起他是为了相救自己才用左手,这一刀哪还砍得下去?她眼中杀气突转柔和,将刀子往地下一掷,掩面奔出。
她六神无主,信步所之,直奔郊外,到了一条小溪旁,望著淡淡的星光映在溪中,心中乱成一团。过了良久良久,叹了一口长气。
忽然身後也发出一声叹息。完颜萍一惊,转过身来,只见一人站在身後,正是杨天。她叫了声“杨大哥”,垂首不语。杨天上前握住她双手,安慰她道:“要为父母报仇,原非易事,那也不必性急。”完颜萍道:“你都瞧见了?”杨天点点头,杨天暗道:“我是知道你一定不会下得了手的。所以,才教你那三招。”完颜萍道:“以我这般无用之辈,报仇自然不易。我只要有你一半功夫,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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